第40章
“你们这些孩子竟然没听过孙总兵?!”青松道长大惊。
卢斯和冯铮赔笑着嘿嘿嘿,那没办法, 就算是卢斯上辈子, 有几个升斗民能够知道自己当地的驻军司令是谁?
老头咂咂嘴, 开启了书模式:“那可是一位英雄了得的人物啊。”
卢斯和冯铮也坐下了,听青松道长讲英雄志。这位孙总兵, 有个怪名……叫孙好女。是美好的好三声,不是爱好的好四声。他爹四十多了才有了他,是他爹娘的老来子,因怕他站不住,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
孙总兵这个人的容貌听闻也是人如其名, 面如好女,俊秀非凡。孙总兵他十四岁的时候,他爹去了, 他为父戴孝, 十七岁的时候接替了父亲的百户之职。他爹原本是在北方任职的, 他原本也该在北方接替他爹的职位,可中间出了点“偏差”,孙总兵就给调去南方了。
昱朝与明朝的历史时期是同时的,但明朝没有的一些东西, 昱朝已经出现并且普及了, 比如卢斯吃的最多的粗粮就是棒子面。而明朝有的一些东西,昱朝也有,比如……倭寇。
孙总兵十八那年,就跟倭寇干上了, 获首二十,俘虏三人,己方亡两人,伤四人。并且由此开启了他的传奇之路,无论跟多少人作战,无论他自己带着多少人,一战之后,孙总兵自己士卒的伤亡人数,绝对不会超过三位数!
冯铮一脸崇拜,他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捕快也勉强算是行伍里的人物,会崇拜这种大英雄是理所应当的。卢斯直接呆滞,尼玛这是开挂了吧?不对,他上辈子好像也听过类似的人物,戚继光,戚大将军!
孙总兵在南边十五年,倭寇再不敢上岸。后来他转调北方,蒙古人。在北方又呆了二十年,山海关一线,不见烽烟。
就在两年前,孙总兵乞骸骨,求高老还乡。五十多岁对文官来不算太大的年纪,甚至该一二品的大员,五十几才是正当年,是事业的开始。可是对用命来拼杀,征战南北的武将来,年纪就不了,毕竟,铁马将军夜渡关,真不是常人可受的。
皇帝再三挽留,老将军再三求去,后来两人折中,老将军依然是总兵,就是从边塞换到了内陆一直太平的劳兴州。
再然后,就是现在这事情了。
“要不然士卒的军纪如此森严,要是戚……人,是道长所其人,那就没错了。”卢斯学渣历史不好,但是作为一个痞子……他爱看啊。反正不少里,都“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除了那支人民子弟兵外,古代至少还有两支军队能做到。一支是最先出这句话的岳家军,还有一支就是戚家军。
但前提是……这位孙总兵真的是戚大将军。名姓都不一样,跟这个老道也是初相识,他两句,卢斯就信了?那这人准不是卢斯。
老道本人还担惊受怕了一夜呢,他现在声情并茂的了这么多,也不知道是为了服两人更多,还是为了安慰自己更多。更何况,胡大人到现在可是都没开县城城门呢——话,胡大人到底是哪边的啊?
卢斯跟冯铮递了个眼神,正气哥哥的回答是一个眨眼——看,本土人士的正气哥哥也是依然怀着戒心的。
恰好,他们这边话音落下没多久,外头就来人送饭了。饭食简陋,就是一碗还算浓稠的棒子面粥,一碟咸菜,但贵在粥是热的。这对在外头吃了一夜风的师兄弟两人来,再找珍贵不过了。
唏哩呼噜吃完,又来人了,要将他们三人送进县城去。
他们到了城墙下面,看上头探出来两个脑袋,正是孙班头和孙捕头两兄弟。
对卢斯和冯铮来,他们俩这一晚上是几近波折,险死还生,可对于城头上的两个人来,他们就是出去了一晚上,然后回来了。孙班头也没犹豫,直接把绳子扔下来了。
卢斯可受够了夜里绳子捆肚子吊下来时候的难受,主动走过去拉住绳子朝下拽:“多放点绳子。”然后让青松道长过来,给他捆了个双称人结。
作为鼠哥调.教出来的新一代痞子,卢斯精通各种急救手段,这个双称人结就是一种很古老,但使用依然很广泛的专门用来把人吊上吊下的结扣。
用绳子捆着总归是不舒服的,但吊重伤员都没问题的双称人结,可是比吊着肚子上下,舒服多了。
三人先后进了城,孙班头立刻就带着青松道长离开了,怕是去县衙给县太爷回话去了。孙捕头则对把两人拉到一边:“你俩快些回家去看看吧,看你们这样子,昨夜里怕是也辛苦了吧?”
两人一晚上跤都不知道摔了几个,躲在草坑里,还让一个男人做不得男人了。若非捕快服是黑色的,现在这衣裳指不定是什么模样了。按理孙捕头这话也没错,可卢斯就是听出了不对味来。
“孙叔,我们家中如何?”真是只离开了半夜,就让家里女人们出事了?!
“没事,没事。”孙捕头赶紧摆手,“真没什么大事。”
“孙叔,那我们先走了。”师兄弟俩齐齐拱手作别,不管是出了什么事,与其在这里跟一个外人哑谜,不如直接回家去看看。
两人别了孙捕头,朝家里狂奔而去。这跑的一路上,看着县城里的情景,卢斯心里有点发沉。
县城里唯一的粮店和猪肉铺子,都是开着的,可自然并非是开门做买卖,那门板明摆着是被人砸开的,地面上还能看见未曾清洗的血迹。一阵凉风吹来,依稀能听见呜咽的哭声。
进了铁尺巷,两人一眼就看向了卢斯的家门口——固然是因为他们特意去看的,同时卢斯家门口也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去看,毕竟那大门口,一左一右,挂着两颗人头呢!
卢斯家里还有便宜爹的孝,过年人家贴的都是红色的对联,他大门口贴的是两条白纸。可现在,这两条白纸让血染成了暗沉沉的红色,比左右人家的对联都要刺眼。
两人瞬间速度就又快了一线,窜到了卢斯家门口,直勾勾的面对着人头狰狞的面孔,两人顿时舒了一口气,发红的眼睛也放松了下来——不是女人,是男人的,其中一个有些面熟。
卢斯一把拉住推门就要进得冯铮,两个人头挂在门口,卢斯虽然心焦如焚,可还是很谨慎的在门口拍起了门:“娘!姐姐!”
冯铮也反应了过来,以他们对三个女子的了解,她们绝对对付不了这两个大男人:“玲玲!”
“别叫了!大早上的嚎什么嚎。”从卢斯家院里传出来的,是钱老头的声音。开门的老头,把师兄弟二人都吓了一跳,因为老头浑身都是血啊,“你们来的也正是时候,赶紧,扔出去。得亏天气还冷,否则院子里不定臭成什么样了。”
院子里倒伏着三具尸体,一具有头,两具无头。
两人见着的尸体也是不少了,可从来没有这三具尸体一样,让他们胆寒心颤。
“先扔出去,有什么事回来跟你们。”老头看两个徒弟傻站着,大烟袋一人脑门给了一下。
卢斯就跟被按了个开关似的,跟冯铮麻木的把三具尸体搬了出去,扔得也不远,就是铁尺巷巷子口。抬到第二具尸体的时候,卢斯才觉得脑门生疼,拿手背一蹭,原来是起了个大枣——老头这是用了多大的劲啊?
再看冯铮,一样脑门有个大青枣,不过他的是靠右边,卢斯自己这个是靠左边,老头给的可真是对称。
“师父,门口这俩摘下来吗?”扔完了尸首,卢斯问。
“挂着,过两天再。”老头这话回答得轻巧,就跟门口挂的不是俩人头,是俩灯笼似的。
“你俩回来了?可吃了?”柳氏从灶间走了出来,脸色煞白煞白的,话也发着颤音,可至少还能话。
“吃了,不过肚子还饿着,麻烦娘了。”
“别麻烦了,我们吃过了。”
“你们也是在外头忙了一夜了,快吃些吧。且我烧了热水,稍后清洗一下吧。”柳氏看他们俩这个样子,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笑意,转身又回灶间去了。
柳氏一走,老头对两个徒弟示意,让他们跟着他进房。进了房,老头坐下,开口问:“可还记得赵三吗?”
“年前欠了我一条手臂的混混?!”这一问,卢斯立刻反应过来了门口其中一颗人头是谁的了。之前他以为是因为食谷县总共没多少人,眼熟是因为在街上曾经擦肩而过……
原来,昨天县城里一乱,县城里的人心顿时也乱了。有个诨名周黑心的混混头,夜里串联起了其余混混,意图在城内劫掠一番。赵三本来也该是个混混头领,可年前他让卢斯给吓得当街尿了裤子。
混混也是要脸面的啊,谁也不愿跟一个被孩子吓得当街尿裤子的头领。所以这才半个多月,赵三手底下剩下的也就是旁人不要的猫两三只了。
赵三对卢斯是又恨又怕,且他查清楚了,原来卢斯的姐姐该是他的女人的。他订金都交了,那刘婆子先是推三阻四,知道他尿了裤子就变作冷嘲热讽了,想来也是让卢斯坏了他的好事!
这乱子一起,赵三比周黑心有点脑子,知道他们去劫掠,那是找死。捕快且不,那些大户人家的家丁难道是吃素的啊?可他也知道这是个好机会,所以他就惦记上卢斯家了。赵三想得“挺好”,他也不去伤人,他就是去睡自己女人而已。
听卢斯的娘也是风韵犹存,他这就来个大通吃。事后他就娶了卢斯的娘,把他姐姐拘在家中做个玩物,还能开个暗门子让这一大一给他赚钱敛财。自家娘和姐姐出了这种事,那卢斯怕是也没脸做捕快了,他虽然做不了捕快,但那张脸还是挺俊俏的,到时候召集人手把卢斯压服住,弄到旁边富裕的长兴县楼子里,更是能赚大钱。
赵三那猫两三只的无能手下听只是应付两个女人,行事时还能让他们一起尝尝甜头,自然也是拍胸脯表示都包在他们身上。
可赵三自认为自己算计得好,却不知道卢斯家里住着一尊大佛。老头的人生经验比卢斯两世为人都要丰富,见情况不对,立马就从监牢里跑出来,在家里守着以防万一了。
老头前脚进门,后脚三个混子就翻墙进来了,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老头用家里的菜刀当场砍死两个,剩下一个问清了究竟,也让老头一刀了结了。
“你这个狼崽子,还是不够狼。”从头到尾,老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赵三对卢斯的居心他都了,完之后老头一指卢斯,“记着,以后不得罪人则已,一旦得罪了,你就得保证让他疼得再也起不来报仇。”
“是!师父!”卢斯当初拜师都是吊儿郎当的,可此时此刻,他这一声师父,叫的却是再郑重也不过的。
他自以为当初已经够狠,不会再让赵三找来了。可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还是不够透彻,若飞恰好认了老头为师,那等待着他的是个什么下场?卢斯自然是不会让赵三辖制住的,他只会暗地里把赵三一伙都杀了。可那时候对柳氏对红线的伤害已经造成,他也确实无法继续做捕快了,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趁着战乱,带着两个女人离开,另觅他处寻找机会东山再起。
到时候,这里无·法·带·走·的一切,都只会被无奈的放弃……
老头完,外头柳氏与红线就端着饭食进来了。做的是烩饼,有汤有饼还有肉,只是饼煮得太过软烂,口感糟糕,腊肉一如既往的腥臊,可师徒三人都吃得畅快淋漓。吃完之后,未等两人洗漱,就听孙班头在外头喊:“栓柱!大壮!县太爷叫你们!”
“去吧,快去快回。等回来了就洗洗休息。咱们也不回那个院子了,就都在这住了。”老头道。
卢斯和冯铮也点头应下,顾不得柳氏貌美守寡,顾不得红线正在青春,这么住恐对她们名声有碍,这时候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匆匆而出,就看孙班头站在离卢斯家门口三尺多远的地方,咧着嘴看着那两个人头。昨夜里孙班头也是动了手的,可虽有致死的,大多数人只是被伤,之后关进监牢也就罢了。哪里有把人头割下来挂在门口的事情?
可孙班头还不敢在卢斯家门口,就怕里头的老头听见,等出了铁尺巷才与冯铮道:“之前乃是特别之时,那人头……威慑一番也就罢了,回去还是劝你师父把它们摘下来吧。”
“班头不觉得那么挂着也挺好看的吗?”不等冯铮回答,卢斯先话了,他那话音幽幽的,让人心里忍不住一亮,“就跟两个红灯笼似的,也喜庆啊。”
孙班头了个激灵,看着卢斯就跟看着活鬼。
“哈哈哈哈,孙叔,侄我只是笑而已,您怎么当真了?哈哈哈哈哈,很好笑吧?”
“……”不,一点都不好笑,“我让你李叔带人守着铁尺巷,没想到昨夜有人放火,他们去救火的功夫,赵三那兔崽子就带人进去了。还是你们虎头哥听见动静不对,跑去叫人了。钱爷爷也果然是英雄了得,你们李叔带人赶过去时,人头都挂门口了。”
捕快们的家眷都是在铁尺巷,县城乱起来,孙班头对铁尺巷没有特殊的安排是不可能的,尤其卢斯家还跟孙班头家住了个对门,偏偏他们家就让赵三摸进去了。
卢斯本来就跟孙班头有点矛盾,虽他拜师那天两人言谈间是将矛盾抹过去了,但就跟斧头劈在了案板上,总归那道印子是落下了。冯铮自大跟卢斯认识,就让卢斯给笼络过去了,况且这事也确实不过去,孙班头自觉做出这番解释,已经是身为长辈而对辈低头了。
“辛苦二位叔叔了。”这话是卢斯和冯铮一起的,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大敌当前,孙班头还是他们的上司,不能得罪狠了。
三人话间到了衙门,四个文人都在这等着呢。卢斯和冯铮把昨夜里发生的事情又了一遍,反正他们也没有任何可以隐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