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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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就是孩的家人抬着孩的尸首,先到了知州衙门, 又到了知府衙门, 是让人偿命。

    “这不是熊孩子自找的吗?”卢斯道。

    “可不是呢!”周二一拍手, “兄弟们也都这么,可谁让那户人家穷, 而且死的还是个孩子呢。大人头疼着呢。”

    卢斯了解的点点头:“那咱们现在的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有些香艳了。”周二呵呵呵的,笑得猥琐。

    “秦归,你。”

    “捕头,第二条人命是个被冻死的年轻男子,赤身礻果体, 身上还有些……有些那个痕迹。”秦归言简意赅,就是到一半有些尴尬。

    “找人去各家问了没?”这个各家,可不是寻常的各家各户, 而是各处门子。

    “找了, 还没消息。”周二道, “而且,发现尸首的是刚上来替班的蒋瘸子,他把尸首挪到更房去了,还解了绑缚, 盖了棉被。”

    “不是现在两个更夫一块吗?怎么就他一个?”卢斯面色有些不好, 虽然他是二把刀,但这些东西从老头开始调.教捕快开始,卢斯就跟老头了,老头作为一个老吏, 对这些也是赞同的,并且帮助卢斯实行了的。就连更夫,也知道在自己该干什么。

    “该一块值夜的沈多金昨天夜里拉肚子,没上工。”

    “以后也别让他来了。”关于更夫的各种规章制度还是挺齐全的,真拉肚子,应该是找人替班,这明摆着是偷懒,把事都扔在新人身上了。

    众人到了西头的更房,这么个房门口,已经聚满了看热闹的人,先头赶到的捕快正在驱赶两个胆子大到摸进房里去的孩子。

    卢斯和冯铮进去,觉得这更房里头和外头的温度也差不了多少:“没烧火炕?”

    “没,没柴。”回话的是个左右肩膀不一样高的三十多岁汉子。

    “师弟,你来问话,我去验尸,然后咱俩再换过来。”

    “好。”卢斯点头,原本大多数时候,是冯铮来问话,卢斯去验尸,这就跟在云县,他俩分开办案一样,他们俩就算在私事上即将彼此一体,在公事上也互相扶助,也更希望彼此能够越来越好。

    “蒋瘸子?”

    “是人。大人,这人真不是人杀的啊!人、人就是好心救人啊!”

    “别哭了,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尸首的?”

    “四更……四更刚过……”

    卢斯在心里换算一下,也就是一点刚过,他歪头问秦归:“知道昨夜里雪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吗?”

    “不知道。”

    “去找其他更房的更夫来,问他们。”

    “昨夜亥时三刻就开始下雪了。”蒋瘸子大着胆子道。

    “就是你发现尸首的时候,地上已经开始积雪了?你可曾看见尸首旁边有脚印?有多少脚印?”

    “这……当时天黑,我发现尸首后吓了一跳,后来匆忙把尸首抬回来救治,没注意……”

    “尸首是被捆着的?绳子呢?”

    “我、我扔在发现尸首的地方了、没、没拿回来……”

    “他身上一点衣物都没有?”

    “该是……没有的吧?”

    “你这更房里是什么时候没柴的?你带尸首回来的时候,房里是热的,还是冷的?”

    “这……一开始还是有点柴禾的,我带尸首回来的时候,满身是汗……也没注意房里是冷的,还是热的。”

    “……”卢斯开始怀疑这家伙证词的真实性,除了尸首之外,所有证据都让他弄没了,所以线索也全都让他给切断了。卢斯摆摆手,“先把他压下去。”

    “啊?大人!大人这事真不是我干的啊!”

    “又没对你用刑,这是你们该着的,跟你一个班的沈多金要不了多久也得跟你去见面。”

    周二和秦归上来,把还想喊冤的蒋瘸子拉走了。没法,这时代就是到处都有连带责任,这回可是在惠峻发生命案,不是借调出去协助其他地方,要是十天之内不能破案,卢斯和冯铮也得挨板子。

    “铮哥,看得怎么样?”

    “这人怕不是楼子里头的。”

    “哦?”卢斯也凑过来看,窗户敞开着,还算能看得清楚,然后量了一番尸体,戴着手套的冯铮还扒开尸体的嘴巴,给他看了牙齿,卢斯也点头,“这人家境怕是不错。”

    为什么他们俩这么呢,因为这人看起来已经二十四五了,年纪不大。可如果干的是那一行,年纪就太大了——就冯花炮,那已经是很会保护自己的人了,但也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大得多,而且身上有很多细的伤痕。那还是那天卢斯看见他在磨刀,要是下半截,乱七八糟的伤绝对要更多。

    而且冯花炮是单干的,这要是落在狠心的鸨母干爹手上,二十四五的年纪更是已经被糟蹋得没人样了。

    这些事,别是捕快,就是知府,乃至于皇帝,也管不了,人家是捏着卖身契的“正经”买卖。不过要真是那些人家,他们也不会偷偷摸摸抛尸,那都是光明正大把尸首丢到乱葬岗的。

    话回正题,眼前这具尸首。

    即便是因为死亡失去了血色,这人还活着的时候,皮肤也够白的,而且身材消瘦,但是手脚的指甲都修剪得干净整齐,右手上有写字磨出来的茧子,没有冻疮,牙齿也是洁白整齐。在这个时代,都明这个人是个没有营养不良,衣食无忧的读书人。

    “铮哥,我看你刚才捏他的牙关,很容易?”

    “是容易,几乎没用上劲……对了,尸僵!”冯铮赶紧去查这人的脖颈关节与双脚关节,这人已经彻底软了,“尸僵已经彻底消失,而且尸斑……也太乱了。这人……死了超过三天了?”

    “不确定,温度对尸僵是有影响的。”卢斯眯着眼睛,抬手摸了摸更房的炕席,更房的炕上没铺褥子,就这么一张席子,卢斯这一摸,摸了满手的灰尘,他先是嫌弃这脏污,继而脸色一变,“把蒋瘸子带回来!”

    “怎么?”

    “这是落灰,不是脏,席子是新铺的。拉肚子的沈多金也带来!搜更房!周二,你带两个兄弟,去蒋瘸子和沈多金家里,搜!”

    旧席子在哪?或者是不是炕上应该有炕被的,炕被呢?为什么要换掉?

    让别人搜,卢斯和冯铮也没闲着。卢斯蹲在地上,就开始掏炕灰,掏了几下,就发现炕灰还有余温。这明,炕凉得他们认为的要晚,那么炕凉的这么快,应该是人为的通风了。

    “窗户和门是你们开的吗?”卢斯站起来问。

    “不是,我们以为是前边的兄弟为了看得清楚敞开的。”秦归摇头,看他们先来的人,先来的人也摇头,看更先来的,看来看去,所有人都在摇头。

    一会,蒋瘸子被带来了,一见卢斯就哭天抹泪:“大人,大人我真的冤枉啊,大人!”

    “你冤枉?那跟我,你们更房里的就炕席,哪里去了?”

    蒋瘸子愣了一下,看着卢斯的眼神有瞬间的惶恐和惊讶,可很快他就低下了头:“大人,原来的炕席都磨出了洞,让我扔了。”

    “哦,扔到哪里去了?”

    “这、这我哪里知道?”

    “我们在你家里,是搜不到什么不对的东西了?”

    “更房摆放柴禾的地方,虽有积雪,却不过是薄薄一层。”冯铮也从外边进来了,“且你家窗跟下,积雪下乃是一层冰,你这更房里可是热了不短的时间了,还是骤冷骤热的。”

    “这……该是我出去更的时候,火灭掉了。”

    “大人!大人,我是真闹肚子了啊,哎呦!”沈多金这时候也来了,沈多金今年才十五,是跟他叔叔一块来干更夫的,进来之后赶紧就喊冤枉。

    “卢头儿,冯头儿,他是真闹肚子了,这一路上就拉了两回。”带人来的捕快一脸的嫌弃,显然是一路上被“熏陶”得难受。

    “我问你,你们更房的柴禾有多少?”

    “柴禾?那是不老少的啊。昨天白天我就肚子不舒服了,要找个轮班的,蒋瘸子他一个人能成,我这不好意思,特意买了三担柴。”沈多金话间是一脸的悔不当初,这要是找个人顶替上他,那哪里有这么多事啊。

    所有人都看向蒋瘸子,虽一担柴和一担柴的多少是不同的,但想来沈多金这个三担,让蒋瘸子烧一个晚上是足够的了。

    “这、我、我腿脚不好,烧的柴多,不知不觉,这就、就烧完了。大人、我、我真没杀人!真没杀人!”

    “杀人?!!”沈多金吓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不就是发现尸首的事情吗?怎么就又跟杀人联系上了?

    没人回答他,捕快们都安安静静的站着,只有蒋瘸子在不断的着已经没有人相信的各种解释。

    “卢头儿!冯头儿!我们找着东西啦!”带着人去蒋瘸子家里的周二回来了,带回来的,是一个破烂包裹,包裹里头,放着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一身男装,这衣服鞋子还有头冠的材质,显然不是蒋瘸子能有的,拿出里头的长衫来比比身量,看鞋子比比大,果然就是男尸的。

    “我、我只是贪图钱财,这才脱了他的衣服,我真没杀人……”

    “行了,都带回去,尸首……拿他自己的衣裳盖好,把门板卸下来,也抬回去。”

    大队人马道回府,回到知府衙门门口,众人都吓了一跳,地上一大滩的血啊。几个老差役正在清理洒扫。

    虽然惊讶好奇,可卢斯和冯铮顾不上找人询问,先去向胡大人复命。胡大人听他们从头讲到尾,眉头先是松开,对他二人道了一句辛苦,后又是皱紧:“真是口硬的刁民!升堂!”

    卢斯和冯铮是捕快,不需要在公堂上站班,但他们俩在升堂问案的时候,一样辛苦。因为他俩得当堂对质,而捕快上堂,因为他们是贱籍,同样得跪着。虽现在是春天了,可是倒春寒还下了雪,大堂是石板地,冰凉冰凉的,这跪下去顿时一股凉气顺着膝盖朝上窜。

    索性这个案子要的话不多,两人先后把证据一摆,就退到边上站着了。

    蒋瘸子跪在那,死硬着什么都不招,被毫无悬念的拖出去板子了。

    现在农家已经进入农忙了,城里的人却依旧是闲得无聊的时候,听出了人命案子,不少人都跑来凑热闹围观。蒋瘸子被脱裤子按在雪地里板子,一群人跟着叫好的。

    了板子,又上夹棍,闹腾了两三回,蒋瘸子是招了。

    “三、三天前,我看完更正要回家的时候,在猫耳胡同,发现了一个被捆绑着的年轻人,当时我就好心把人带回了家。回到家才发现人死了,我不敢把死人的事情告诉别人,怕人误会。又、又贪图这人身上的衣裳,就把人剥光了。后来又挪到了更房,谎称是今日发现的。”

    “满口胡言!”胡大人一拍惊堂木,“那你便,你是如何将人带回自家,又是如何从自家挪到了更房!”

    “猫耳胡同离我家不远,我将人拖着便能回家了。带去更房时,是将尸首放在澡筒里,趁着夜深人静,偷用了邻家的驴车拉的。”

    “呵,那就,你既然是为了救人,为何不大声呼喊,反而一个人行动不便的拖着另外一个人走了一路?”

    “我看他衣衫都是好料子,想着他必然是富贵人家,我贪图他家的赏钱。”

    “猫耳胡同距你家再如何近,拖了一路,这人是死是活你能不知?真是三寸不烂之舌……!”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瘸子,竟然这么能掰扯呢。

    不过卢斯站在那,越听越奇怪,这人不傻,那他为什么不干脆把尸首扔了,非得来回搬运,让自己成为第一发现者,跟尸首扯上关系呢?

    “我再去看看尸首。”刚才验尸还是仓促了。

    “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去看了尸首,回来的时候,下面有壮班的衙役正在拔蒋瘸子的指甲。该是蒋瘸子的惨叫太撕心裂肺,看热闹的百姓都退了不少。

    卢斯走到胡大人身边,悄悄在他耳边道:“大人,那男尸不久前曾被人侮辱过,口中,下.身,还没彻底清理干净。且他的衣服虽有折痕和脏污,却不见有捆绑的痕迹,这人是脱光之后,又被捆绑的。”

    胡大人气得脸都涨紫了,惊堂木怕的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无耻下流之徒!!!还不从实招来!!”

    蒋瘸子看胡大人的样子,再看瞟他一眼后,又站下去的卢斯,终于咬不住了。

    两天前,他看见了个喝醉的公子哥,一开始是真的好心(当然也只是他自己的),把人搀扶回自己家里了。谁知道这人到了他家里开始胡言乱语,他绑票什么的。他害怕之下,把人给捆了,因为怕被人发现,就堵了嘴扔在外头破了洞的水缸里,上边盖上稻草,谁知道这人就被冻死了。

    “大人!大人真是他自己冻死的啊!”

    “签字画押!”胡大人虽然知道,这人的话依旧是不尽不实的,但为了给死者留一些颜面,他选择了到此为止,剩下的话,可以在牢里开堂审问。

    印泥也不需要,这人直接用在供词上,按了一个血手印。

    这案子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还有什么情况,那就是要等更多的证词,还有胡大人的吩咐了。卢斯和冯铮本来想今天就结契,可出了这样的事情,两人还真是觉得没什么心情,太过晦气。

    之前卢斯还跟老头过大话,现在也只能回家了。

    到了家里,老头也回来了,卢斯这才想起来还有件事没问:“师父,府衙门口那么多血是怎么回事。”

    “还不就是另外那个案子的事情。”老头一拍大腿,给两人起了原因,“那孩子点鞭炮惊了骡子,被骡子踢死。掉下来摔断腿的骡子主人,表示愿意出钱赔礼,那办喜事的人家也愿意出钱。本来这事谁都不愿意看见,可到底……还不是他们家孩子自作自受。”

    卢斯和冯铮点头:“大人不会管束,这要是骡子没踢着孩子,那就只是那骡子主人摔断了腿,人家才该是苦主。”

    “可是那孩子的爹娘爷奶不依不饶,非要凶手偿命。”老头下意识的把烟袋抓出来,想要抽两口,可烟袋都到嘴边上了,老头咽了两口唾沫,又给别回腰上去了,“闹腾了一番,大人一怒,就让凶手偿命了……”

    “啊?”两人都是一惊,胡大人没这么糊涂啊,况且他也没有权力斩立决,只能上交问斩的名单,然后等待秋决一块砍脑袋。

    老头一笑:“把那匹大骡子在衙门口砍了。另外又罚了那孩子的家人二十两银子,乃是断腿着的诊费。”

    这判罚,卢斯都不由得叫一声好了。当时骑骡人已经掉下了骡子,所以凶手当然就是骡子。

    “呵呵,对了,你俩的契书,如何了?”

    “没去办,另外一个案子太糟心,全衙门的人都一脸恶心,这时候不好去办。”

    “哦?”

    两人又把自己的案子给老头听,老头听完摸了摸烟袋杆子:“去蒋瘸子家,这人不会是头一回犯案。”

    这么普通的一个瘸子,可是太能编,也太能熬刑了。从他干的事情上来,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两人听老头的话,跟着去了蒋瘸子家。先不进门,而是敲门问四邻,老百姓虽然有点怕他们,但不过是这年头人的习惯,蒋瘸子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而且惠峻的捕快从没出过什么盘剥百姓的事情,到是有不少人愿意回答问题。

    综合邻居的法,蒋瘸子不是本地人,原来他住的地方属于一个夫家姓蒋的瞎眼老太太,蒋瘸子就是一年半以前来投奔老太太的,是老太太的侄子。他来没两个月,老太太就去了,是蒋瘸子给老太太操持的后事——到这个还有人下意识的夸,蒋瘸子在后事上很用心,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然后蒋瘸子就自己住在老太太的地方了,他跟在这里的其他人一样,什么活都干,只要能糊口就行。农忙的时候,去乡下找大户人家做短工。会点泥瓦匠,有人要也会去。还会贩一点针头线脑花布头之类的东西,挑担子去乡下卖。

    “他做短工和卖东西,去的都是哪个村子?”

    “这我们却不知道了,只是他出去一趟,回来身上都会多些银钱,偶尔会请我们吃酒。”

    “师父,怎么了?”冯铮问,两人都发现发现老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是那老太太的死有什么蹊跷?”

    老头摇摇头:“那蒋老太太年纪太大了,想要她得命,法子多得是,一年多了,都拦得不成样子了。你虽然有点本事,但还没到那个地步吧?”

    卢斯点点头,他连人体有多少骨头都不知道呢,现在完全是吃老本,开棺验尸的真本事,他没有。

    “我有点猜测,但现在不能确定,也就没必要告诉你们,免得让你们心乱。”完,老头带着他们进了蒋瘸子家里。

    蒋瘸子的家勉强能是个独门独院,实际不过是一条胡同里的违章建筑。三面的院墙都不用撘,直接就是邻居家的墙,一间在角落里的屋,也是利用了人家的两堵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