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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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想想自家太子,安排这么一个人的人显然是不了解太子的, 他儿子看着跳脱, 其实是个死脑筋, 这点像他皇爷爷。可如果换一个人,被这样一个人刻意讨好和接近, 如何能够不动心呢?

    这种人就不能让他活着,可要是现在干脆利落的把人料理了,那他幕后的人呢?还有那些逍遥散呢?早晚有一天,这些祸害还得再露出来!

    卢斯的没错,得把这事情解决了。

    “让太子来……”

    也是巧了, 太子就在外头侯见呢。他是来跟皇帝一案情进展的。

    “啊?让我假装被勾引了?!”太子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问,看皇帝和卢斯一块点头, 他干脆无比的, “不干!”

    “殿下, 不会让您跟对方有什么比较深入的交流的……”皇帝咳嗽了两声,卢斯当没听见,“就做个样子。这不但是为了您,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全。”

    “……”太子张了张嘴, 要拒绝的话在听到“为了陛下的安全”后, 让他给咽了回去,“父皇,儿臣不干,不是不愿意, 而是这事……儿臣做不好啊。”

    “殿下,您只要做好您自己,然后让对方来勾引您就足够了。”

    “……”太子斜了一眼卢斯,这话的,就好像他不是去做戏,而是一定会假戏真做一样。

    “别把他看成一个勾引你的人,只想着这人是个朋友。”

    “我、我尽力……”太子答应的时候,嘴角抽搐不已。

    皇帝看太子这样,也忍不住一笑。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他儿子锻炼一下自己的机会。

    既然计议已定,太子就不在那边压阵了,皇帝直接把刑部和大理寺的案子接过来了。这边,所有名单上的官员,则都被宣进了宫来,太子出面的接见他们。

    这些都是六七品的官儿,在外头就是一方父母,在开阳这种地方,属于跟老百姓也没啥区别的。一年到头,别进宫见皇帝见太子,就是见他们的上级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如今听宫里宣召,一个个的惴惴不安的就进宫来了——官,消息也不通达,很多人都不知道安家出事了。

    太子一开始也是和颜悦色的,可官们坐在那刚安稳了心,突然安家就被抛出来了。

    这里有的人差点都忘了自己跟个什么安家有过牵连了,有的人想起来,就是神色一变。下面那就是各种各样的请罪。

    太子一个个安慰,只是表示:“这件事是奸商跟内宦勾结,父皇与本宫,知道诸位都是一心为公的大臣,那安家的人所谓招供不过是发了疯的攀咬而已,今日叫各位来只是给大家提个醒,以防万一……”

    一番安抚,这些官都松了口气,离开了。

    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前脚走,后脚太子就跟那位无常司的卢将军道:“这个!在礼部当了快二十年的员外郎!这个!三十年的翰林院编修!这都是什么破落户!都该让滚回家吃自己去!”

    同在开阳,就算都是六七品的官,其实也是不同的。太子拿出来的这些人,都是“死官”,即干到死也就是这个官。要能力没能力,要人脉没有人脉,要交际也不会交际,甚至连谄媚都不会干的官员。

    “不过也奇怪啊,这个安盛找这么一群人做什么?”怒完了之后,太子自己就把怒气收敛起来了。他一边看着名单,一边对比着这些人自己招认的,从安盛那里所得的财物,一头雾水。

    “这点臣也在奇怪,寻常商人即便初来乍到,找不到上层的官员,但即便是个尚书的门房,也比这些人有用啊。尤其这位安盛还是别有所图的。”

    “那个安从苒……给的是假名单?”

    “假名单不至于,他一定有所隐瞒,但是这里边也必定有一二人确实是有问题的,否则,他这投名状也就太没用了。”

    “也是试探吧?看咱们有没有能耐发现出不对来。这安从苒到时候再改变应对的态度。”太子龇牙,“这种人要貌有貌,要才能也不少,心思也挺多了,怎么就不把这些精力都用在正道上?”

    “聪明人喜欢走捷径啊。”

    “谎,博远就不喜欢走捷径。”

    卢斯看太子到周安的时候,一脸“我家白菜最好吃!”的表情,很明智的摆出一张赞叹佩服脸,除此之外不废话。

    名单研究半天研究不出来啥,两人又商量了一番,这才去了内宫监。

    徐泽安与安从业、安从新刚结束了一轮拷,血葫芦一样的三个人被从墙上放下来,安从苒虽然没被上刑,可也坐在一边“陪刑”。

    狱卒一边喝水休息,一边“语重心长”的劝他们:“三位爷爷,你们能撑到现在,也都算是英雄好汉了。不过,别看你们现在这样,其实都只是皮肉伤,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养一养,那就屁事都没有了。可你们要是还要撑着,再过几轮,那可是就要伤了元气了,再折寿的。还要忍,到时候伤的就不只是元气了,缺脚短手的,那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另一个狱卒道:“缺了手脚,总归还是个人,可再朝下,几位那就要是疯癫了,可疯癫了也一样要的。进了这里,就没有不的。其实何必呢?最后好好的人弄成了个鬼。三位为了自己,也为了让我们积极阴德,有什么就干脆了吧。”

    三人都不言,只闭着眼睛,努力吞咽唾沫。

    休息好了的狱卒,把人重新吊了起来。这时候外头过来个无常,把头的狱卒叫走了。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卢将军。”此刻的狱卒丝毫也没有刚才的那股子霸气,对着面前的两人恨不得缩成个耗子,躲进耗子洞里去。

    卢斯问:“高勇,那里头的四人如何?”

    “人无能,还没问出来什么。”

    “你这拷问还没多久,本官也不是要斥责你。只是知道你经验丰富,想让你从你你自己的角度看看,有什么发现没有?”

    高勇也是讶异,他虽然是内宫监的掌刑狱卒,可经常被其他衙门私下里请去帮忙,可那些官员看重的都是他的“手艺”。且往往嫌弃他的很,不但是见都不见他,等他忙活完了,给他几两银子就把他发走了。大官们要的是他拷问出来的口供,而不是他看出来的什么,这还是头一回,有官员这么问他。

    “人……”高勇偷偷量了一下卢斯和太子,发现这两人真的是很认真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而不是随意一问,可有可无,“人觉得这几人,怕是对刑囚破有经验。”

    “哦?”

    “他们初看起来都是些普通人,人初时使用对付普通人的法子拷问,却发现对这几人看似不看忍耐,实则应付自如。人只好加刑,但到了如今依旧摸不到他们的底。”

    “他们身上可有刑伤?”

    “没有,但人知道不下百种能让人疼痛难忍,却不留伤痕的法子。”

    “可要是真熬过刑,那身上总会留下些痕迹吧?尤其那个安从新,年岁还。”

    高勇点了点头:“以他们的情况,怕是都会大病一场,尤其那年纪的。他的年纪要是学过熬刑,应该也就是在这两年。”

    卢斯和太子对视一眼,这两年,那安家已经到了开阳了。

    “去找两位太医来,要精善调养身体的太医。”太子吩咐着,“多亏了你,稍后本宫必有重赏!”

    “谢殿下!”此刻的高勇,比往常用酷刑掰开人的嘴巴,更有成就感。

    “除了那三个人之外,那观刑的人你可又看出什么了吗?”

    “观刑的那人……他虽然表现得害怕,还装的挺像,但他实际上,一点都不怕。”高勇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还有!那高从新惨叫的时候,有几回,人看见他笑了一下。”

    原本叫来高勇也只是随意的一问,谁想到,还真有收获。太子吩咐高勇回去,在太医过来看过之前,先停止对那三人动刑。

    熬刑训练,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不过现代是特种兵、间.谍的训练内容,古代则是死士和间.谍的训练内容,总而言之都是特殊人群的。这种训练,对于被训者的身体素质有着严格的要求,可对于训练者的要求更严格,不然稍有差错,被训者轻则留下永久的创伤,总则丢掉性命。

    “……能有这种能人的,都是大家族,或者……”

    “殿下怀疑蒙元?”大概是前世的潜意识在那,卢斯一想起来了蒙元,脑海里浮现的就是烤全羊、草原、马群,豪爽歌舞的男女,跟阴谋诡计搭不上边。如今太子一提,他在心里顿时暗叫惭愧——不考虑确切历史背景的民族观都是错误的,此时此刻,他们不是一个国家的兄弟姊妹,而是彻彻底底的敌国。

    “蒙元也安静了这么多年了,让我皇爷爷怕了那一代的老人怕是早就都死干净了,差不多,该来了。希望是我多想了,若不是……那逍遥散若是给放到了军队里,或者即便只有少量让将领们有了瘾,也都委实太过可怕。不行,我去回去找父皇去!”

    太子站了起来,匆匆朝回跑。卢斯也不拦着,他自然是知道太子要去什么,这种可能并不是没有,只是在此之前,他们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一点,因为那确实是太过可怕的一件事情,没人愿意去猜测。

    太子匆匆而去,也匆匆而归,卢斯没问结果怎么样,那已经不是他的权责范围了,问了,也只是徒增烦忧,只要看后来的发展就好了。

    而太子对于勾引安从苒这件事,是彻底的心甘情愿了,因为现在,他愿意用尽一切手段,找出真相,发掘出深埋的蛀虫。

    安从苒被带来了,依旧是褴褛的囚服,可他的头发比之前见的时候通顺多了,他的脸色更白了,脚步虚浮,神色疲惫,可这丝毫不减他的丽色,让人看着看要么是心生怜惜,要么是意起蹂.躏。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大人。”见到二人,他深吸一口气,跪倒在地,膝盖和腰虽然都弯了,但看起来却自有一翻傲骨。

    卢斯皱眉,安从苒的做派,突然让他觉得有点眼熟。太子噌一声站了起来,过去一脚就踹在了安从苒的肩膀上,把他给踹了个四仰八叉。

    安从苒倒在地上,没等他起来,太子的脚已经踩在了他的胸口上:“知道为什么踹你吗?”

    “……人学了周大人……”

    卢斯恍然,要不然觉得眼熟呢。果然是谁家的那口子谁惦记,他要是学的冯铮,卢斯绝对一眼就认出来。

    “还算是知道进退的。”太子把脚放了下来,“你不是想当太监吗?那就好好学,不准本宫一个心血来潮,就准你割了那个没用的东西。但下回你还敢做不该做的事情,那本宫看,你脖子上长着的这个东西,也没用了。”

    “是……”

    太子回去坐下,看他落座,躺在地上的安从苒才战战兢兢的坐起来,规规矩矩的跪好,看他现在就没有那么些多余的感觉了。但有了刚才那一出,太子看见他就膈应,要不是还想通过他引出背后的人,他现在转身就走:“安从苒,本宫也不跟你哑谜,本宫就问你,现在你想要什么?”

    “人……只想活命。”

    “那就把你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殿下,大人,人如今把能的已经都了,真的再不知道有什么能招了。”安从苒苦涩一笑,从跪着变成直接瘫坐在地上了。

    太子皱眉,干脆直接看卢斯了,那意思,他实在是找不着有什么话能了,交给你。

    卢斯刚才没话,可脑子也一直在动,接收到了太子的视线,他沉思了一会,道:“安从苒,你有一副好相貌,你自己大概也知道,从一个偏远乡村的穷苦孩子,到如今,你靠得都是这个好相貌。别跟我,你宁愿没有这张脸。换一个人大概会有这种想法,你不是。”

    卢斯没自称本官,而是直接用我。

    “……”安从苒低头,眼泪流了出来,美人垂泪,可真是委屈得很。

    太子咧嘴:“把猫尿给本宫擦干净了。”显然这是个不解风情者。

    卢斯忍不住笑出来了:“成,你靠得是这张脸。但是,败,也是因为你这张脸。你太好看的,一见你,我们就只剩下戒备了。你的身份又可疑,这个戒备也就更多了。就算让你去当了个太监,你觉得,你确定自己还能得到想要的吗?或者……到时候你就真的要沦为底层太监的玩物了。”不解风情者加一。

    安从苒哆嗦了一下,他不再流泪,脸上流露出了恐惧。

    安从苒抬头,他看太子,太子丝毫也不掩饰脸上的恶心,他再看卢斯,卢斯看起来到时并没表现出反感,但也没有别的什么,他很冷漠,仿佛安从苒不是个国色天香的佳人,而是个随处可见的物件。

    安从苒咬了咬嘴唇,还是不发一语。

    卢斯又道:“我知道,你和你两个弟弟不一样。他们心中有个信念,并愿意为之付出所有。”

    安从苒的嘴角极快的撇了一下,但卢斯没忽略,他那是不屑与讽刺。

    安从苒太会做戏,卢斯对于他表现出的明显的变化,都持怀疑态度。可只有这一闪而逝的撇嘴,让他觉得是该有八分真。

    “你没有……不,你也有信念吧?你想要什么呢?过得更好?人上人?天下人都在你的鼓掌之间?”安从苒现在没有表情了,他盯着地面上的一块污渍,好像是在发呆,“我不知道你之前受到的是如何的教育,现在只能告诉你,别做梦了。”

    安从苒终于开口了,他抬头,脸上满是茫然和不可置信:“你们不觉得我美吗?”

    太子哼了一声,卢斯却点点头,挺诚实的道:“你是挺漂亮的。”

    “那你们不想得到我吗?不想看我笑,不想看我哭,我想看我用爱慕的眼神看着你们吗?”

    太子又有点冲动,卢斯一把把他拽住了:“你是美,但也就是美罢了。我自有心肝肉,看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没多余的精力看你。”

    “他……那位冯大人?”安从苒嗤笑一声,“原来卢大人只喜雌伏,怪不得……”

    算了,又不是头一回被认错攻受了,卢斯很淡定的保持微笑,不置可否。

    “殿下……”安从苒不再看卢斯,对着太子叫了一声,这声音婉转清澈,别,还真好听。卢斯抓紧了太子,以防太子冲过去,把人残了,“周大人虽然容貌不俗,但终归有些年纪了,且还曾经与人有过……”

    卢斯和太子一块看向了他:“王崧跟你有什么关系?”

    开阳还没多少人知道周安和王崧的关系呢。大多数人所了解的,只是王崧与周安不和,但这种不和又被引申到了王崧与胡大人不和上,被认为是党派之争,

    至于传言中王崧曾经的恋人,后来都以那人已经过世来搪塞,到是有不少人真的信了。

    甚至不只是开阳……两人的家乡直逸州,也同样没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即便是当年关于周安的坏名声,现在也已经消散了许多。毕竟周安金榜得中,如今又是刑部的侍郎,三品的官儿,对于普通百姓来,这根天上的神仙也没啥区别了。对于官员的敬畏,让老百姓再怎么嘴碎,也不敢乱话了。

    周安跟太子的关系,现在也处在个半公开的状态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王崧更不会去找死的宣扬什么。

    但现在,安从苒指名道姓的出两个人的过往,不是王崧那边漏出去的就怪了。

    看着这两个人的反应,安从苒叹了一声:“开阳城外,在三原县古林村有个庄子,我干爹和大哥八成是躲在那了。我也不知道王崧跟安家有什么关系,我天天的也就是学着太子喜欢什么样的人。陛下又可能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看着卢斯:“之前给大人的名单上,那些人还都是我心记下的。有许多人,许多事,他们都是背着我见,背着我干的。还有些人我是见过人,但是不知道那是谁。大人,您之前的,给我个买卖让我过活,还算话吗?毁了我的脸也行,就是别让我死了,我怕死……”

    “你干爹让你勾引太子,然后呢?若是勾引成功了,你们又想做些什么?”

    “他们不会一口气告诉我的,除了让我好好伺候太子,旁的都没有。”

    “你那两个弟弟,又给你带来了什么消息?”

    “他们……”安从苒想否定,但是看看卢斯的表情,把否定还是咽了回去,“三弟确实是没带来什么消息,他虽然对干爹忠心得很,但也愚笨。四弟带来的消息到是有趣,他让我稍安勿躁。”

    “你和安从新不和?”

    “是,那子傻,自以为我跟他争夺什么干爹的宠爱,在干爹面前给我试了好几次绊子,不过,遇见了事情,他还不是被吊起来。”安从苒得意的翘起了嘴角。

    “是他自以为的,还是你让他以为的。”

    “……”安从苒沉默了片刻,“被关在府中无聊,我也总得给自己找点消遣不是?”

    虽然安从苒应该还有隐瞒,但也算是一定程度上放飞自我了。果然,这牡丹花不但带刺,还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