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又忘了人不可貌相一回,不过这会卢斯也没自责了。米办法, 以貌取人是人的天性, 他放弃治疗了。只是以后做事更要讲求证据, 以貌取人无妨,误会才是错。
卢斯让人搬了把椅子来, 让这姑娘坐着。
可牛三狗毕竟单独一个人,结局不问可知,春桃就与另外两位姐妹,依然被被送到了山谷里。其中细节,春桃没有描述, 卢斯也不会问。春桃只,那里头有四十多人,大多数人明摆着是工匠, 有八个人则是鞑子。
八个……卢斯算计着:那堆尸体里, 自杀的人有四个, 再加上孙光,是五个。如果这姑娘所言非虚,又没有什么其它的变故,那就是跑了三个。
后来他们庄子上, 陆陆续续又给送去了两个姑娘, 可后来送去的,那些蛮子都不满意。
毕竟庄子上真能称得上貌美的,爹娘还算宠的,那早就嫁出去了, 爹娘不上心的,那也早早的典给人家作妾做婢了。剩下来的周正的姑娘,都送进来了,实在是没人了。
后来,庄头无奈,开始从外头买人朝里头送了。
卢斯听着听着,忍不住断春桃问了一声:“本官……发现了两个女孩的尸体,但那两个女孩子还都是完璧,却没发现其她的姑娘了。”
“只有女子活了下来……”之前一直很坚强的春桃,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呜咽了起来,可擦了擦眼泪,春桃还是咬着牙继续,“去年年底的时候,女子卧病不起,以为便是丧命之时了……”
让七八个大汉祸害,到底怎么卧病不起的,春桃不用,也都知道,但在场的男人没人鄙夷,相反,都是目露佩服——就凭这姑娘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到现在依然能够在他们这么多男人面前眸正神清,谈吐清晰的明当年事,那就绝对是让人佩服了。
“后来,他们那群鞑子里的头领,他看着晦气,不让我在里头费粮食,就把我放出来了。”春桃看卢斯若有所思,她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又道,“是三哥,救了我活命。”
卢斯在“思”的是那个鞑子首领,有九成是孙光?但即便是孙光救了人,卢斯对这个人也只是觉得越发的恶心。从春桃的反应看,孙光也没少祸害这些女孩,然后就放一个生了重病,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出来,虽比一个都不放好吧,但是……尼玛真恶心。
春桃后来加的话让卢斯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问:“不是你爹娘?”
春桃低头:“等女子能起身了,爹娘就让女子回家,操持家务去了。”
歹竹出好笋,这姑娘爹妈也够极品的。
“姑娘可知道,那谷里最近一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
春桃低头:“……”
她这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可是不愿意。刚才那种污糟事都了,现在却不,那……卢斯暗道自己傻.逼了,子不言父过,更何况是女子。爹娘再怎么禽兽,在这种礼教的世界里也不能跟他们做对。
卢斯对手下示意,立刻有无常端着一个盘子,放到了春桃面前。盘子上面是堆得很漂亮的银锭,一个五两,一共十个:“姑娘放心,本官稍后便让属下将姑娘与牛三狗送往直逸州,这五十两权做安家之用。”
“多谢大人!”春桃站起来对着卢斯行了个礼,“女子并没怎么参与家中事,但家里有什么动静,却都知道……”
族长家大业大,且一直没分家,几十口子人住得紧紧挨挨的,便自号是大户人家了。可他们的房屋当然不是真正大户人家那几进规整的院子,而是以组长当初的院子为中心,一家挨着一家搭起来的土房子,这家里头迷宫似的,又乱又脏。
春桃被家人从牛三狗那接回来后,就住在柴房里。还不是自家爹娘所在的那个由几间房子硬生生围起来的圆子,而是整个大家的柴房,而且这柴房所在地方也奇特,它是在大门口边上的。
既然是柴房,自然不会是多好的房子,墙壁很薄,外头有个什么动静,立刻就能传进来。
而且春桃也没有床可以睡,就是在木柴垛上头再铺上一层稻草,所以她就算是累得狠了,也睡不沉。
所以,别是有人进出,就是他们那个大院子里谁家声音大一点,她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甚至不只是地上面的,地下面的,她也听得清楚。
“你家有地道?!”
“对,虽然入口在哪女子不知道,一开始也以为是自己累得狠了,听错了。可先是大概十天之前,女子就听见脑袋下头闷声闷响的,像是搬运什么东西。后来又有不太真切的话声,然后是七天前,女子……我一辈子也不会听错那几个声音!”春桃咬牙切齿,“有个鞑子进了我家的门!可进了门就不见了!可我能听见,地下面,有人吃饭话!”
卢斯立刻想起了太平佛教的地道,也不知道是谁影响了谁。
“将牛三狗带来,将他与春桃送走。”卢斯从怀里又掏出了十张十两的银票,交给了周二。
“大人!放心吧!”周二拍着胸脯保证。
卢斯带着人离开晒谷场,前往族长家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理整齐的周二。依旧是那么瘦麻杆,但已经换了干净衣服,而且剃了个大光头——看来他脑袋上的虫子已经没有洗干净的可能了,就是不知道他身上其他部位的毛……只想一下,都觉得瞎眼。
看见卢斯出来,牛三狗立刻吓得跪在了地上,卢斯对他点点头,大踏步走了。
其实,牛三狗跟春桃,在这年代应该算成是不..伦,因为他们俩是一个姓的,不过血缘应该已经隔得很远,该是出五服了。现在虽然表兄妹,表姐弟都能成婚,但却又有同姓不婚的规矩。不过,无常们自然是不会多事,这两人可是比那许许多多合规矩的伴侣合适多了。
族长一家即便回了家,可也是惊魂未定,结果刚回到自己家里缓了缓神,门就又被凶神恶煞的无常们撞开了。
“大大大大人!”族长让儿子搀扶出来,哆嗦着跪下,卢斯却并不搭理他,只让人拆了柴房,开始朝下挖。
无常们拎着锄头和铲子出来开挖的瞬间,有人疑惑,但以族长和他的另外两个儿子,就开始哆嗦。看他们这孬样,卢斯就知道,春桃没错。
而对于无常来,挖(开)地道,他们也算熟手了。
可还没等着边真挖开了,就听着破院子的正房——其实也不正,但反正就是最大的那间房里,传来了重物掉在地上的撞击声。
立刻就有武艺最好的几个无常冲了进去,那边响起了一阵斗声,可不出半刻钟,无常们就压着个捆绑结实的蒙元人出来了。
“兄弟们可有受伤的?”就算看众人都无恙,卢斯还是要问一句。
“大人放心,都无恙。竹子和老何下地道去看了……”
“大人!”正着,去看地道的两人出来了,“地道里再没旁人了,就是骚臭得很,这狗鞑子果然是脏了心肝的!屙出来屎都比旁人要臭了十分。”
“你子!恶不恶心!”
“带下去,交给你们高总旗。”
“是!”
“还有人呢?”卢斯看向已经不是哆嗦,而是干脆瘫在地上的族长和他的儿子们。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嘴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根本不接卢斯的话。
“投敌叛国,罪证确凿,你们这牛家,并无可恕之理!”卢斯一挥手,“十三岁以下的孩子,都带走官卖!”
下头一阵血肉分离的哭闹声,但这也是活该,换一个来,孩子连命都保不住。只能家长造的孽,连累孩子了。
卢斯一指春桃的爹娘:“拖出来,杀!”
刚才没真的碰那些个男孩子,卢斯觉得,这些人怕是以为他心善,不敢动真格的,即便孩子又被抱走也是如此。那他就给他们动真格一下,他还需要情报,最该死的族长暂时不能杀,但是春桃的爹娘应该属于不知道多少,但也知情,并参与其中的,左右逃不了一死,还不如干脆利索点。
两个中年人刚被拖出来的时候很老实,他们顺着无常们的力道出来,直到发现并没有被带到院子外头,而是被在家人的当面被压得跪下来,按着脑袋,边上有无常抽出了朴刀。这时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两人挣扎惨叫起来。
“哎?啊——!!”“大人——我们家春桃——”
叫声未及完整,刀光闪过,两腔热血喷出,人头溅上了自己的血,又沾了泥污,大睁着眼睛,惊恐茫然的滚了两滚……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有人直接头一歪,昏倒在地。
无常早就防备着这点,有刚从水井里出来的水,冰凉清澈,几桶水一泼,该醒的都醒了。
“人头落地,还是招?”
“大人,冤枉啊,草民们只是听庄头吩咐啊,真的是半点歪心思都没有啊。”一身湿漉漉的老族长醒来,看他也是耆耋老人,如今一身湿透,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可怜至极。
卢斯皱眉,左右还是这句话,上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知道是蒙元人不是?知道蒙元人跟咱们大昱仗不是?知道这些蒙元人偷偷摸摸的不是?!既然都知道!为何不通知官府!”
“可是……这是主家安排下来的,草民们可要是跟主家对着干,那谁知道……”
看着老头还是哼哼唧唧的给自己解释,依旧半句有用的都不,卢斯耐心告罄,又指了他一个儿孙:“拖出来,杀!”
“我我!我知道那另外两个鞑子去哪了!”也是巧了,人刚被拖出来竟然就这么嚎叫。
卢斯一挥手,人被松开了,那族长竟然还一脸的惊恐,去劝儿子:“老大,你要是了,咱们一家日后可怎么办呢。”
这人看着年纪不是剩下的人里最大的,应该不是大儿子,是大孙子。
这大孙子刚被放下来,吓得气都喘不匀,老族长刚劝完,他立刻喊起来:“在山上!人能带诸位去!咳咳咳!”因为太赶,完了他就咳嗽了起来,大概是岔气了。
老族长没发现,其他儿孙看他的眼神也都变得不好——反正您老是最后一个被杀的,或者人家都会杀了您,毕竟您这年纪都到这了,可是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啊。
卢斯点点头:“若你能带着本官将人找到,便记你一功劳,准你一个儿孙不入奴籍。”
“谢大人!谢大人!”这人喘过气来,一边哭一边谢恩。他是知道,自己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只能救一个儿孙。倒是不怨恨卢斯,只是磕完了头直起身来,用要吃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爷爷。若不是大家都听他的,何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带着人,上山!”虽然折腾到现在,天色有些晚了,但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可是,卢斯这边还没上山去,那边冯铮已经下山来了,还带来了两个蒙元人。
卢斯得了消息,应到了村口:“一比二,输了啊。”
冯铮也笑:“那你要输给我什么呢?”
“等到了闲,任你处置可好?”
冯铮耳根略红,口中也有些发干,他舔了舔嘴唇:“好,我……我也要捆了你。”
“行,反正那绳子我已经洗干净了。”
两个人没羞没臊了一番,放松了一些这段时间紧绷的神经,可两人的脸上都是正经至极的,旁人还以为他们在研究这极其重要的案情呢。
蒙元人交给了高勇去严刑拷问,对他们,卢斯和冯铮一点费嘴皮的意思都没有。人都抓到了,众人也不用大黑天朝山上跑了,除了值夜的人留下,其他人都各自散开休息起了。唯一不爽的,大概就是老族长的大孙子了,既然没用上他,那卢斯答应的赏赐自然也就没有了。
在卢斯和冯铮的帐篷里,两人才真正正经交流起来了事情的经过。
冯铮那边征来的猎人里,颇有几个能人。这几人在一起合计了一番,直接就将附近哪个山头,什么地方能躲人圈画了出来。都是老猎户了,谁能比他们对这些更精通。从这些人开始商量,冯铮就在一边量,感觉这些人可信,便分了人手给他们。
结果,他带的大队人马还没找着踪迹,那边猎户就把人带回来了。
“……起来只是运气好,也并非我的功劳。”这么一,冯铮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才还让卢斯随他处置呢
卢斯的手在冯铮话的时候就搁在了他的腰上,手指上的力道忽重忽轻,没几下,就感觉冯铮了个激灵,卢斯这才满意的凑到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哦?相公~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你怎么能耍赖认输呢?”
从后头看,冯铮从从脖子到耳朵尖都红了个彻底,呼吸也重了,卢斯这才满意,把人拉到行军床上,两人相拥着躺下——行军床宅,他两这是两张床并在一起。
当然不会有啥发生,毕竟还是公示要紧。
闭着眼睛,卢斯没睡着,不知道为什么,冯铮背对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卢斯听见冯铮低声问他:“师弟,你边关现在怎么样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卢斯不想立FLAG,他把冯铮搂得更紧一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都不怕他们。”
“嗯……”
其实哪里是不怕,都怕。昱朝再怎么事不断,大事不宁,但大面上依旧是太平盛世。卢斯现代的时候不太理解什么叫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他们那个时代人的想法是一切都为了自由和自我,要抗争。
不能那个时代的人不对,但当感受到连活着都需要一个人拼尽全力的时候,自由?自我?凉凉吧。
一旦边疆出现大**,连活着都成了困难,连根心爱的人在忙碌之后相依相偎都成了奢侈,甚至有可能天人永隔……尼玛卢斯想哭,还想把孙光抽出来鞭尸!
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虽然没出来,但卢斯还是在心里立了FLAG。
然后……就在他们带着三个蒙元人回到开阳的同一天,战报来了。
兴宇关大败……昱朝大军连失三城,靖王和太子在石城顶住了来犯之敌,但前线到底怎么样,送来战报的传令兵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表示他不知道。他哭,不是因为畏惧天子之威,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太多的死亡和杀戮,失去了太多的人。
举朝大惊!
虽然当初大家都以为自己做了最好的准备,但事到临头,大昱知道真相的君臣们才意识到,他们其实一直都不认为蒙元人能做出什么来。昱朝自先帝和大将军以来,虽然边疆偶有冲突,但那都是闹,他们远离真正的大战已经太久太久了。
皇帝高坐在龙椅上,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何处可调兵!役夫可足够?粮草准备如何?”
已经开了,还能怎么样?啊!
且不提被困的靖王是皇帝的亲兄弟,太子更是国家储君,就是没这两位,城池土地不能丢,百姓将士更不能放弃,必须!
皇帝提出了问题,下面的大臣一个个站出来回答问题,有无法决断的,就几个人商量。武将们也站出来,表示自己可带兵。这就是明君能臣的重要性了,卢斯和冯铮站在武将那边松了一口气。
很快,朝堂上决定下来了两支兵马,其中一支的主帅,竟然还算是卢斯和冯铮的熟人——他们还在食谷县当捕快时候的那位带兵的孙总兵。
不过,这位当年就是老将了,现在年纪更大了。另外那个,听其他文武的意思,也就比孙老将军年轻点有限。如今两位都是高龄带兵,还是这种大战,老人家的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可是再看看大殿上,有能力的将军同样都是年纪个顶个的大。就两个年轻的卢斯和冯铮,但他们俩又不是能带兵仗的。他们昱朝这个武将,不知不觉间有些青黄不接啊。
跟他一个想法的文武也不少,但只是低声,看皇帝紧皱的眉头,看来也是同样的意思。真是将到用时方恨少啊。
随着这一天的朝会,国家的一切力量都被击中在了军事上。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办理的案子也被推后,而且不定,即便是战争告一段落之后,这事情也不会再提起来查了。毕竟这调查的官员牵扯得越来越广,太平的时候还能一查到底,现在却不是时候。而皇帝也需要所有人团结一致,渡过难关。
于是,这大案最后牵扯出来的,职位最高的,也就是承恩公一门老。
至于那三个蒙元人……倒是从他们嘴巴里挖出来了些人命,可是,这些人之前已经被抓进去了。案子又暂时叫停,不能从这些人那里再朝下挖,有了他们的证词跟没有他们的证词差不了多少。
进入六月,战况依然胶着,前线传来的战报有胜有负,让人一天笑,下一天就哭。唯一欣慰的,就是石城牢牢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