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你总算……”冯铮不敢动作大,怕翻了粥, 强迫自己将兴奋压了下去, “来, 喝粥。”
卢斯老老实实的张嘴,粥喝到嘴里也是苦的, 可至少能让胃舒服一些,一口一口的喝光了米粥,卢斯舔了舔嘴唇,感觉不只是胃,嗓子也舒服多了:“还有吗?”
“你都两天多没吃东西了, 不能一上来就吃这么多。”
“哦……”
“过两个时辰再给你喂一碗面条。”
卢斯感动,幸福无比:“李铁呢?”
“找着了,子很机灵。不但自己毫发无伤, 还带着我们找到了几个袭击你的人。。师弟, 我……”
“嘘, 我知道你要什么,铮哥,你之前的没错,这次之所以会出事, 不是我们的大方向错误, 而是具体实施的疏忽。也是这回无常们都回家歇着去了,我也不愿扰。若非如此,该有接应的,监视的, 保护的,那样也就不会出这么大的疏漏了。”
冯铮听他比寻常粗哑的嗓子缓缓道来,忍不住地下身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难受……”
卢斯得都对,可无法驱散他的内疚,他现在就如他自己的,除了难受,其他的都感觉不到了。
卢斯搂住冯铮的腰,他今天比昨天好受多了,脑袋能稍微抬起来一点点,所以他能追逐道冯铮离开的唇——本来他离开的也并不多快。两个人的唇重新贴在一起,厮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分开。
“等你好了,我也好了,你好好给我赔礼道歉就好了。”
“嗯。”冯铮蹭了蹭卢斯的胳膊,“随你处置。”
我干嘛要提起这事来?嫌身体还不够虚吗?憋得好难受啊。等等……憋……怎么一点都不憋啊?
“师兄,我这两天躺在床上,方便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我帮你处理的啊。”冯铮答得简单干脆。
“……”好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重病起不了身,需要人把屎把尿了。他们是两口子啊,没什么可以不好意思的。可是,还是不好意思,捂脸,“事情查出来什么了吗?因为我调查到他的后宫外室,就找人要杀我?这反应也太大了啊。”
前者其实对于权贵来,是无伤大雅的事情。甚至传出去后可能还会有爱慕虚荣者主动跑到白云寺去自荐枕席,后者……那就是要杀头的大事情了。毕竟魏韬琇就是个没有实职的外戚,而卢斯算是皇帝宠信大臣了——暂时还到不了栋梁肱股那个等级。
但只是这样也是很严重的,尤其卢斯还带着军功回来的。
虽然对方表现的也是尽量心,尽量抹除跟自己联系的干掉他,但这简直就是掩耳盗铃啊。
已知卢斯是为了他去的,然后就一去不复返了,那卢斯家里绝对有人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到时候一旦告到皇帝那里,魏韬琇还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没证据?这是皇权至上的大昱啊,皇帝还是手握大权的实权皇帝,他会紧盯着证据不放,还是大怒之下处理了一直就没事找事的外戚?用指甲盖思考也能想明白啊。
“这事情……你刚住进白云寺的时候,注意到那里住着个卖艺的班子吗?”
“卖艺的班子?我倒是看见有卖艺的家什放在而来门外,怎么?那些人是卖艺的班子?那这卖艺班子可是够凶悍的……”
“他们是以卖艺班子伪装的人贩子,其中不少人跟你有仇,还见过你。那天夜里,他们意图放火烧死你而不得,转过天他们原本是想要杀掉你的,可后来改变了主意,就是为了让你尝尝被贩卖的苦楚。”冯铮着握紧了拳头,得亏是把人救下了,否则,还不知道他们要把卢斯卖到什么地方去!
卢斯卧槽一声,这可真是……只知道现代一定等级以上的执法人员要严格保密身份,来自黑暗中的报复,太过可怕,没想到,古代也一样。
“所以,他们是确定给魏韬琇没关系?”
“确定没关系,是赶巧了。”
冯铮既然这么,那就是真的确定了。冯铮又低头吻了卢斯一下,他此时还有些后怕,当时他其实并没看见那些人少开了一个麻袋。毕竟离得不近,那些护军们都没看出来端倪,他如何看出来的?
他只是看到了,护军们因为恶臭和厌恶,并没如何细看那些麻袋,如果那些污糟东西是对方特意准备的,那就很可能他们是为了遮掩什么。冯铮很庆幸,自己坚持到了最后。
“我还以为刘敞那天来过话后,对方一定会有所行动的。”卢斯抓抓头发,“心情复杂,那么晚上那么折腾的布置,虽然之后对方有行动了显得我神机妙算,但总觉得还不如布置落空呢。那除了这些人贩子之类的,其他人抓到之后,可有问出什么?”
冯铮无奈摊手:“和尚都有度牒,举子们都有功名,这些人都沉默不语。后来就有人来要我们放人了。除了他们之外,剩下的,只是有一些伙房和马棚的杂役和尚,还有两个厮,我还让人强拘着,但他们一样一言不发,过不了多久,我们怕是就得放人了。”
卢斯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我亲自去审。”
“……”冯铮看着他。
“干嘛啊?”
“……”冯铮还是看着他。
“我见过一个马棚的杂役和尚,还见过杜明的厮六子,这两个人都不是多难应付的性格,我能应付的来。”
“……”冯铮依然在看着他。
“我知道我身体的状况,要不然……咱俩一块去?”
冯铮长叹一声:“你没照过镜子吧?”
“啊?”这和照镜子有什么关系吗?
“你的脸……算了,你自己看吧。”
稍后,冯铮叫来了下人,他们在端走卢斯吃过的碟子碗的同时,拿过来了一面镜子。铜镜照人并不是太清楚,但对卢斯来已经足够了。他顶着一脑袋问号,看了看镜子照出来的影像——
!!!∑(Дノ)ノ这熊猫是SEI?!!!
“要不然我觉得有些肿,看东西的范围有点呢,我还以为是睡觉睡多了。我鼻梁子不会断了吧?嘶!还好还好,应该不算太严重。我的脸啊……”
QAQ果然是失去了才觉得宝贵,之前卢斯还觉得自己那张白脸太不威严,现在……把我的白脸还给我!!!
“没事!还是能去审问犯人的!”
“你不觉得你这样太不威严吗?牢里的那些人可是都没有用刑,接过你这审讯的人一站出去,比被审的人还惨……”
“咱不是无常吗?戴面具!鬼面具!我拿纸笔给你画一画。”
冯铮看他眼睛都亮起来了,也想看看他出了什么脑洞。
卢斯画出来的,是那种最简单的威尼斯面具,纯白的是笑脸,眼睛是下弯的月牙,嘴巴是上翘的月牙,纯黑的是哭脸,其它的没变,就是嘴巴变成了下弯的月牙。因为实在是太简单,所以,卢斯这个没一点基本功的人,用毛笔在宣纸上涂抹出来的,跟他曾经见到的实物能有□□分的相似。
冯铮看着这两张图,这真的是很简单的面具,不同于他过去看到的那些节日时的鬼面,可是,有一种别样的阴森。
卢斯得意的道:“怎么样?很简单吧?可以让匠人先粗略的做出来能用的,用纸糊的也行,反正在大牢里照明不好。距离又远,看不清材质。”
“好。”
这年代的手工艺匠人还真是厉害,这天到下午的时候,东西就被送来了。东西比卢斯想象的精致,光看着他还以为是木头做的,拿过来一摸才发现是竹子编织出来的棚子,再糊上的纸,只是外表十分光滑,在光下一看还有反光。
“手艺真好。”卢斯把那张笑脸戴上了,抬头问冯铮,“帅吧?”
冯铮把那张黑色哭脸举起来,跟卢斯的脸持平,对比着两张面具:“做出来后,笑脸比哭脸还瘆人。你们那时候,这面具是做什么用的?”
“玩的。”
“啊?”
“我们那时候在其他国家有狂欢节,嗯……跟咱们的灯会、庙会差不多,但是在节日期间所有上街的人都要戴着面具,并且要装扮成各种妖魔鬼怪或者历史名人,这就是最简单的面具。”
“那应该也挺好玩的?”
“嗯,但那期间也经常出事。警务人员的噩梦时期,警.察就是那时代的称呼捕快们的。”
“有警即察……这名挺好的。咱们这时候,那灯会和庙会也一样是出事多的时候。”
“是啊,这几年刚好点。不过,几年怕是又要乱。”
“嗯……今年乞巧节的时候,乱子就多,闹出三条人命来。其中一件案子还递到了无常司来,不过看来咱们得放一段时间了。”
“八月十五这就在眼前了……到时候,还是跟开阳府一,咱们无常司也出些人把。”
“嗯。”
到这,两个忧心忡忡的人忽然同时一怔,继而相视一笑——他们这这是偏题偏到什么地方去了?
“走吧,去无常司。”
“好。”
无常司自己的监牢已经彻底整修好了,监牢里的无常是仅剩的没有被抽调走的人了,也同样是仅剩的现在还没休假的无常了。起来,这次抓进来的人,正是这里的第一批囚徒了。
卢斯和冯铮被人抬到刑讯室里,两人各自都在一把太师椅里头坐稳了,这才命人先将六子带上来。
六子除了看起来有些憔悴,其余都好,毕竟他没被用刑。他低着头被带进来之后,看着血迹斑斑的刑拘——其实都是新的刑具,但银光闪闪干干净净的刑具反而缺乏震慑力,因此被做旧了——六子略微有些眼神闪烁,可还是比较镇定的向卢斯和冯铮行礼问好。
“六子……你家主人,姓杜,单名一个明?”
“是……嘶!”大概是听到卢斯的声音觉得二叔,六子抬了一下头,结果就看见上头高坐得两位在火光下被映照得越发诡异的面具脸,顿时吓得抽一口凉气,把头低下了,“正是……正是我家公子。”
“你伺候你家公子多长时间了?”
“四年。”
“哦……那你并非是杜明从家里带进到开阳来的?你知道你家公子的籍贯吗?知道过去伺候你家公子的人,都到哪去了吗?”
“是,人是开阳本地人士,因为家贫,被爹娘卖掉的。我家公子的籍贯是吴尚州安永县人士。过去伺候我家公子的人……那就不知道了。”
“六子啊……你知道……我现在可以杀了你吗?”
“啊?!”六子一惊,抬头看卢斯,结果又让卢斯那张脸给吓着了,“大人!人是老实百姓,从来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大人!”
“闭嘴。”卢斯抬手示意,立刻便有无常过去,拎起六子的衣襟,啪啪两个大巴掌上去!
无常的手上有分寸,这两巴掌得六子双颊胀痛口舌麻木,但不会伤了他,不会影响到他继续话。
“不怕明白告诉你,我们捉你们到此,为的就是魏韬琇的事情。自然,由仆告主,衙门按理来不但不能受理,还得将你责一顿再送回主家去。及时魏韬琇不是你的主人,但看来事情很可能会涉及到杜明。我也知道,你一定收到过警告。但是,我们无常司可是跟寻常的衙门不一样……只要能知道真相,我们有什么手段不能用的?”
“人……”六子伏在地上,他惯常察言观色,现在虽然是看不见卢斯的脸,但她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还能不明白吗?
“六子,稍后,你要是依然什么都不,这里的刑具就都会让你品尝一番。若你还不,那本官就会干脆将你杀了,然后让那些你的狱友过来看你的尸体。等他们看完了你惨死的模样,本官就会把你品尝过的东西,也都让他们尝一尝,那么多人总会有一个咬不住牙的。等到有人招供了,你们这些死的,就会让本官一把火烧个干净。至于本官对外,你们是染了瘟疫必须烧干净,还是监狱着火烧死了人,那就不需要你来担心了……”
卢斯在上边,六子就在下面哆嗦,即使卢斯的语气平和,甚至可以是温柔,但他所的那一幕一幕的,仿佛就在眼前,在他身上上演。
“!大人!人!人什么都!”
在现代敢这么跟犯人话,那就等着回家卖红薯吧。但在没人权的古代,那就不一样了。尤其六子是仆,即便如今已经不是奴隶时代,可他们处于所有人的下方。有狗仗人势的时候,却也有被强权碾压的时候。
六子很清楚自己的出身,自己的地位,很明白卢斯的这些,只要他敢做,那就会成真。他会死得很惨,而他的主人杜明也不是什么会为他求得公道的好人,顶多就是让这些大人赔偿些银两吧?十几两顶天了。可那银子进了主人的包,他却要死了啊。
下面根本就不用问了,六子答得利利索索的,卢斯和冯铮不由得几次示意他重新讲,讲慢点,好让边上的书吏把该记录的记录上。
原来这个六子,出身还不太寻常——他姓魏,对,就是魏韬琇的那个魏,他是魏家的家生子。不是陈同那种贱妾所生的,而是正儿八经魏家仆人的后代。他们家已经四代在魏家为仆了,他爷爷那代的时候改姓的魏。
六子的叔叔,正是魏韬琇的书童,后来他叔叔年纪大了,当不了书童了,就是六子的哥哥替补上去了。没过两年,六子也到了魏韬琇身边,当厮。
他在跟着杜明之前,就已经知道魏韬琇在外边养了人了。不过,包括刘敞在内,这些人并没有被魏韬琇强迫的。
魏韬琇很有分寸,他看上的举子们,大多来自并不太富裕的地方,这样的人,很可能一辈子也就这一次能到开阳来参加会试的。一旦无法考中,回到家乡,就再也积攒不起下一次来赶考的银钱的。毕竟,这一路上少得有百多两银子。
且他们在开阳,见识到了什么叫繁华盛世,什么叫红尘喧嚣,又有几个人还能安守贫寒呢?
这时候魏韬琇就出现了,他相貌也是一流,是世家公子,待人温和诚恳,又能拿出银钱来,让他们安心读书,有几个人能够拒绝他?其实这跟话本上那什么穷书生遇到芳心可可的大家闺秀有什么不一样?
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大家闺秀找穷书生是为了找丈夫,找终身的依靠,会努力的让穷书生读书学习,最终金榜题名。可是魏韬琇不是,他找这些人是为了享乐。他在自己享乐的同时,也带着他找来的人享乐。
这些人本来就是抵不过诱惑才留下的,可想而知意志也不是多坚定。结果,答应了魏韬琇的人,都是一次不中,次次不中,没人能够例外。
“刘敞与我……魏韬琇捉了他的妻儿,胁迫于他。”
“那、那是公子、杜公子让他找那位……”六子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位”就是眼前的“这位”,“找大人,试探一下。”
“他就不怕我当真了,带着人过来抓人。”
“杜公子,反正我们什么都干,要是您真的带人来了,那他们到时候就一问三不知,反正他们都有功名在身,大人您不敢对他们怎么样。最后,也就是让您丢脸而已。”六子低头,他当时在边上听着还赞了杜明英明,当时他怎么就那么傻——杜明和刘敞有功名,他有吗?他们没事,自己可不就成了待宰的猪羊了?
“那你知道,谁跟杜明、刘敞的,我是白无常了吗?”
“知道!这是杜公子出去,前边住着的空竹张来了。别看那人长得糙,可玩得一手好空竹,才叫了空竹张。他来了便问杜公子可认得大人吗?后来大人长得像是他在开阳城里看见的白无常。对了!杜公子那时候没想招惹大人,还大人怕是大家出身,让我们少惹事!”
六子眼巴巴的看着卢斯,他是真的把知道的都了。
听六子这么一,卢斯眉头皱得更紧了。弄清楚了部分真相,知道刘敞的家人没事,也知道了没什么死人,那是好事,没有更多的无辜受害者。但是,关于魏韬琇的线索,也从此断开了。毕竟看他找的这群后宫,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算是破锅配烂盖了。
他不知道该问什么,扭头看着冯铮——他家正气哥哥就算是戴着黑色哭泣面具,也是那么帅。
“六子,你……知道薛三,或者魏三吗?他应该是比你那个叔叔更早当了魏韬琇的书童和侍从。”
“薛三?魏三?啊!那个勾引了靖王的贱……人?”
他原来想的是“货”,不是“人”吧?虽然两个词都够难听的。卢斯偷偷给冯铮比了个大拇指,他都忘了,还能直球啊。
果然,陈同在魏家也算是个名人,即便以六子的年纪来,他出生的时候,陈同大概还在南边的黑煤矿里挣扎求存呢。
“对,就是他,关于他,你有什么知道的吗?若是得好了,我们不但能给你自由身,还能让你到乡下自己也做个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