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郭氏的丈夫姓黄,单名一个壮。黄壮也是人如其名, 长得人高马大, 而且有些身手, 毕竟是给大户人家做护院的。这样的人,靠闫柳一个, 强来肯定不成。让郭和他们帮忙……却又觉得不可能。
那三位知道了事情前后,该是只会劝他放弃,若是不知道,可又怎么会愿意跟着他一块杀人?这次要杀的可不是个无亲无故的乞丐,这人对老婆混蛋, 可是身边总有三五兄弟好友。
恰巧,这时候越人出来了,其实越人找他们只是顺带, 随便问一句相熟的人, 接连几次别回答人不在, 也就算了,他更多的是帮景怡办事。至于办的是什么事,闫柳他们避开景怡还唯恐不及,怎么会自己送上去?
所以, 这事还是得等厮越人开口。
闫柳继续朝下, 他几番思索之下,主动去找了景怡。闫柳也算是了解景怡的性格,景怡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把他当顽童来看待,闫柳便直言了自己与郭氏的过往, 他思索良多,只有景怡能帮他报仇,而只要把这个仇报了,闫柳愿意听他的命行事。
景怡果然极其开心,二话不就答应了帮忙。
冯铮想了想,景怡的想法倒是不难明白。他的开心并非是是有了闫柳这个手下,而是闫柳请他帮这个忙,看上的是他这个人本身。这点跟景怡当时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同,包括他在书院认识的纨绔,那些纨绔对他的亲近和逢迎从始至终看上的都是他爹。
而且景怡的行动也极快,不出半个月,那黄壮就因为冲撞了贵人,让主家给赶出了家门。又过了几天,越人来报,让他三天后去“老地方”,也即是之前那几人告诉冯铮的,他们虐待乞丐的地方。
闫柳去了,没等多久,就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扔下一个大麻袋来。闫柳一眼就看出扔下来的是个人,他开麻袋,那里头果然是黄壮。黄壮被毒过,当时已经失去了意识。闫柳咬了咬牙,将人勒死,一个人把死尸拖到老地方,埋了。
“……大人到了那地方,在最上层的尸首里,该是能发现黄壮。”
“你的意思是,黄壮的那些兄弟很可能参与了这件事?”
“不只。”闫柳摇了摇头,“出了黄壮的这件事之后,景怡转了性,不找乞丐了,而是去找那些跑单帮卖艺的。”
“!”
“对卖艺的人动手,景怡比过去谨慎很多,找到目标到害人,差不多要二十几天的时间,不过有时候……目标是两三个人一伙,也是有的。到如今他害了的人,已经有三十多人……”
“‘三十几个人’?!”冯铮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半年,那黄壮一个人就用了半个多月,后头出了醪糟那件事,他又在家里被关了一阵。满满算五个月,就害了这么多人……而且听闫柳的意思,感觉这人还不算多?那明前头害死的乞丐比这个还多。虽然从接触这案子没多久,就知道这孩子是个恶鬼,但发掘出来的真相,真是越来越让人触目惊心。
“是。”闫柳一脸惭愧,“正因为如此,江湖上的人也有些察觉,最近多有人寻来。”
换句话,景怡的死很可能是跟江湖寻仇有关?
“本官知道了。”冯铮点点头,“且将他带下去吧。”
“大人!大人……您答应的给人……”
“放心吧,不给你点特别的对待也不行。”冯铮叹气,不给他安排个单间,怕是要不了多久他就让寻仇的江湖人,弄死在牢里了。
闫柳被待下去没多久,卢斯就来了:“看你皱着眉头,这是知道了什么让你烦心的事情?”
“确实是烦心的事情,且还不只是一件。”冯铮叹气,“且先让我将我知道的了吧。”
冯铮将方才审问出来的事情一一道来,他,卢斯给他沏茶,帮他拍抚后背,等到完了,冯铮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我也没那么禁不住事的,不必如此。”
“那先把茶喝了,稳稳心神,你嗓子都哑了。一会让厨下端饭出来吧,这天也亮了。”卢斯了几句闲话,这才开始他得到的线索,不过他的线索显然是没多少,“……你我现在要查的案子变成了两桩,一桩是景怡的,另外就是景怡的同谋。”
“嗯。”冯铮点点头,“两相结合,要么是那边牢里关押着的下人没实话,要么就是闫柳手底下另有一群人。他就是个孩子,哪里去弄另外的人手?李大福和金满斗会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金满斗可能会,毕竟他家人在外头请假当场的想把他捞出来,看得出来他是对家里心怀愧疚的。要是他参与过这种事,闹出来,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砍头的事情了。但李大福不会,不管是李家这个主家还是他自己的家里人,明摆着是把他给舍弃了,他那怨恨可是明明白白的,能多拉一个人垫背,他可是乐意得很。”
“真有另外的人?”
“也不见得……”卢斯低头沉思,“跟着景怡的,一共是四个人,金满斗,李大福和他家公子,还有一个我记得是姓刘的?”
“你的意思是,有些事金满斗和李家的两人并没参与?倒是也有可能。那明……今日稍后就去刘家查探一番?”
“好。”
“那你,景怡这件事,是不是江湖人寻仇?”
“不是。”卢斯答得斩钉截铁。
“为何?”
“江湖人若是寻仇,不会是这么悄无声息的杀人,现场也不会那么干净利索,而该是轰轰烈烈的。”
冯铮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江湖人讲究恩怨分明,无论报恩还是报仇都得得明明白白的,或者至少得在当场留下个记号。”
江湖人最讲究的就是扬名立万,别管干什么,你得留下个道道来。尤其景怡杀了那么多江湖人,即便他爹是官,这也是犯了大事。真让江湖人查出来了真相,他们报仇必定是大张旗鼓的,即便是行凶者胆,惧怕官府追查,不留下能代表自己字号的标记,那至少,也得把景怡的人头摘走,好祭奠死去的兄弟。
“我还是觉得,干这事的人,就在景家的人里头。对了,之前让去查景怡死亡前一天时间线的人,还没回来?”
“他身上没有被击的痕迹,也没有任何防卫造成的伤痕,昏迷很大的可能是因为药物……还没,景家那个样子,怕是没法妥善配合。”
“铮哥……”卢斯过去抱住了冯铮的胳膊,“明天不想跟你分开了。”
冯铮抬手揉了揉卢斯的头毛:“乖,明天需要跑的地方有四个,埋尸处,景家,刘家,还有白鹭学府,要是咱们俩分开,一天里能走完,要是不分开,那就要跑到明天了。”
“也不一定啊。其实我觉得白鹭学府拜托周兄帮忙更妥当。”
冯铮一怔:“还真是……”
跑各司衙门、六部,甚至皇宫,卢斯和冯铮都没问题,但是这个白鹭学府,毕竟是高级学校。这年代读书人都清高,有臭脾气,尤其是这些还在进学中的,觉得自己读了两本书就是国家栋梁了的。卢斯和冯铮这样的“操持贱役”之人,怕是会被他们看不起,尤其两人要问的还是他们学府里学生的事情。
话,景怡他们那几个人闹出来的女干淫民女民妇事件,已经很影响到白鹭学府的声誉了吧?
按理这怪罪不到按照律法办事的人身上,但人的想法,有很多时候是很奇怪的。
“你之前调拨了一个总旗过去找人?以刚才闫柳招供的那个死亡数量来,怕是不够用了。另外,这案子也太大了,去刑部和开阳府也都一声吧。”
毕竟是在皇城根脚下发生的特大恶性案件,案子就算是归他们查,但不能蔫不吭声。
冯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确定了死亡数量再吧。”
“那就先一起去郊外看埋尸处?”
“嗯。”
散散碎碎的安排,两个人议论了片刻,就已经天亮了。无常司有自己的食堂,两人也没让人端,自己去吃了一顿。早的饭不错,肉包子、糖馒头、油条、豆浆、米粥、红豆粥,还有各色菜。
负责后厨的赵老板(弄柳)特意跑来跟他们一起吃,赵老板比刚来的时候看起来可是气色好多了,还胖了一点,跟他们话的时候笑眯眯的。看他这样,卢斯和冯铮也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吃饱喝足,两人亲自带着人马,跟着熟悉地形的当地无常,去闫柳他们所的埋尸处了。
去之前,两人还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竟然能在开阳城边上,掩埋下如此多的冤死尸首,而至今都无人知晓?毕竟那几个人这地方还有个破草亭,那就是曾经也算是一景的。
等到到了这地方,一看地形,当地的无常再一解释,两人才算是彻底明白。
原来,那还得是先帝刚登基的时候了,开阳曾经发生过一场不的地震。城中自然是死伤无数,城外这里,原来是一做形如卧女的山,名为仙女山,地震之后,这山崩坏了两个山头,从卧女变成了仿佛一个人在仰天高喊,还恰好崩出了一道苦涩的泉水,就如眼泪。
讲这事的无常私底下偷偷,就为这个,当时开阳乱传了不少事情,先帝后来杀了不少人。其中许多人的尸首,都被扔到了这座山的山下。所以,这山后来就从仙女山改名成了冤魂山,但因为这个冤字太意有所指,就又改成了苦女山。
听人,夜半无人的时候,真能听见有哭声传出来,还有人看见鬼火飘摇。所以,这地方虽然距离开阳很近,但是却人迹罕至,也不怪卢斯和冯铮不知道。
现在天气正冷,那苦水结成了冰,地面也冻得硬邦邦的,四周还有枯萎的草木,又听熟悉的无常,这里在夏天的是个是个泥潭,只觉得这地方越发的瘆人了。
按照那四人的,他们埋人的地方,就在泥潭的边上。唯一的记号,就是附近有块从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仔细看,那石头像是个伛偻着腰的老人。这地方倒是不难找。
闫柳他们都,埋人的时候没怎么费力气。但众人的理解,这个再怎么不费力气,一尺也得有吧?
可谁知道,有个年纪的无常,应该是头一回碰上这种大案子,紧张得很,一脚迈出去没踩稳,脚下就一滑,当即摔了个屁墩儿:“唉哟!”
边上一个年长的无常过来服他:“没事吧?”
“李叔,我没事,没……我的妈啊!”原来这个无常一屁股下去,觉得自己大腿下面,也就是刚才让他滑倒的东西滑溜溜的,可又不太像是石头,他摸了一把没把那东西抓起来,就一边被拉着起来,一边低头去看,正看见了一个骷髅头跟他大眼瞪眼……
无常吓得屁股尿流的跑了,其他人赶紧过来看。
“将军。”那位李叔把骷髅拿起来,看了看,递给了走过来的卢斯和冯铮,“没见着其它零件,且这骷髅上面有动物啃咬的痕迹,这怕是让野兽挖了出来,啃食之后,落在这里了。”
“嗯……咱们来的时候确实见着了不少野狗。”卢斯接过骷髅来仔细量,果然见着了不少动物牙齿啃咬过的划痕。
“家伙没事吧?吓坏了就让他回去。”冯铮看了骷髅一眼,皱了皱眉,就去看那无常。
“将军!我我我、属下没事!属下不怕,就是太突然了!”无常涨的满脸通红,他也是通过考试进来的,各方面都合格,才能穿着这身无常的衣裳,原本惦记着这第一回出答案已经要好好干,露个大脸,如今果然是露脸了,不过是丢脸的那种!
冯铮看着孩挺有意思的,对他和善一笑,也不再多言,便离开了,免得让他亘古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可是一转身,就看见卢斯用那种半眯着眼睛的表情看他,顿时让冯铮脸上的笑越发“和善”了。
“那么的孩子,吃什么醋?”冯铮倒了卢斯身边,低声道。
“我就不是个孩子了,咋滴?”卢斯哼哼唧唧的,一脸的委屈。
冯铮不理这作妖的,自去看由刚才无常发现的颅骨为中线,挖出来的越来越多的骸骨。
卢斯撇撇嘴,也把自己的那点醋味的心思放下,将注意力集中在当前。
尸骨发现到第十具的时候,卢斯和冯铮商量了一下,卢斯进宫去,冯铮留守,同时派出人手去通知开阳府、大理寺、刑部、巡城司,还有其它一连串的衙门去了。不多时,各个衙门也都派人来看了,来的官职都还不,开阳府的现任府尹大人亲自来的,大理寺是大理寺丞,刑部来的是周安,其它衙门以此类推。
众人来了,问过案情,冯铮也不藏着掖着,不但把大略的案情亲自讲给他们听,同时还道无常司已经在整理案卷了,今天最迟晌午的时候,各方都能收到一份。
众人感谢的同时,又都一脸愁容——在天子脚下发生这种答案,都少不了吃瓜落,被皇帝臭骂一顿外加罚俸反正是都少不了了。
“在天子脚下发生此等惨绝人寰之事,我等竟然毫不知情,实在是……”尤其是现任的开阳府尹,这位大人看着席子上越来越多的骸骨,都快厥过去了。赶紧的,把这位老大人搀扶到一边,劝慰了一翻,府尹这才抚着胸口,坐着马车走了。
这些大人虽然唉声叹气的,但都好话,对这案子交给无常司负责也没多大问题。就算有那脑袋不大正常,觉得无常司将这种大事闹腾出来,奶是多事的,但当着冯铮的面,反正是没表现出来。
其余人都离开了,唯独周安留下了,他可是没看错,那位跟他眼色了。
“周兄,这次又要麻烦周兄了。”冯铮得极其不好意思,有事的时候立刻就想起来人家了,可这事,真是个苦差事。而且,现在想起来,让他一个侍郎跑去书院里查案,也不合适。越想,冯铮脸越红,颇有点悔不当初的意思。
周安一看他这样子,笑了:“书院学子众多,只我一人,怕是也无法查尽,带些属吏前去,也是正好。”
“多谢,多谢。”
“此乃公务,有什么谢不谢的?而且,要不了多久,我就要麻烦无常司了。”
“若有需要,义不容辞。”冯铮点头,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周安不是客气。
刑部是掌理天下刑罚,其实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很闲的。周安没事干的时候,就去翻过去的案卷,现如今他已经破了两三个悬案,也给过去的几个案子翻了安。期间也曾经将某些案情拿来找卢斯和冯铮一起研究。所以,他们是互助。
另一头,卢斯进宫求见,皇帝接见。皇帝知道他最近在忙的是景家的案子,拿过卢斯递上来的奏折,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已经是个大黑脸了。
“混账!!!”把奏折朝书案上一摔,皇帝喘了两口大气,“速召户部侍郎景凯来见!”
“是。”
“陛下,臣……”卢斯想着,自己是不是需要避一避?
皇帝道:“你且先等一等,跟朕那训犬的事情。”
“是,那训犬……犬和训练的人有了,可是招人不太顺利。”
皇帝一叹:“你们俩向来是有什么就什么,从来不会报喜不报忧。这点朕心甚慰。你这个招人不太顺利,朕也能猜到为什么,确实是不好办的事情。那你可想好了怎么办?”
“求精求稳,不求快。”
“……”皇帝沉默片刻,“你这话也没错,如此缺失能带出一支……你是起了个名字叫谛听是吧?是能带出一支傲人的谛听队来,但是,你觉得那鸦.片等得及吗?”皇帝从桌上的奏折里翻出来一封,示意太监给他递过去。
卢斯一看封皮,是蓝色的,这是各地的知府上来的密折。
看了开头,果然是怀鄂州知府的密折,边境的州郡吃过了鸦.片的大亏,所以相对来讲,看得更严格。去年年底的时候,怀鄂州出现了一座名为品香阁的青楼,这楼里不但姑娘们各个天香国色,还有一种特别的香丸,焚烧之后,可让人飘飘欲仙。熏着这香丸,与花娘欢好,那才是真个体会到了巫山.云雨之美。
当地那知府是个警醒人,他手下便有幕僚跑去品香阁风流,风流回来白日的时候便多有困倦乏力。这幕僚原本就是个风流人,眠花宿柳的事情一直都少不了,可也不影响工作,如今却是这个样子,旁人都取笑这幕僚是年纪大了。知府却寻了一日,邀请了众多幕僚属官来他家中吃饭,结果就是这幕僚反应越发不对。
心慌气短,大汗淋漓,知府调笑着不让幕僚离开,他却咆哮嘶喊,完全的无法自控。
知府当天晚上,就将那品香阁的一众人马全都拿下。结果,那抓起来的人品香楼的花娘、秀童、手、杂役还有老.鸨.子本人,都染上了毒.瘾,在大牢里哭嚎挣扎。继续追查下去,倒是找出提供香丸之人,但事后查明,那人只是个走私商人。
他贩了货物去草原,草原上的人就拿这个定给他作为报酬。一开始他还不愿意,可当他自己也试了之后,就心甘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