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那走私商人带了四大箱回来,品香楼只是动静闹得最大的客户, 其余还有茶楼、酒楼, 却是只在包间里给客人熏染此香。
知府发现得已经够早了, 但这东西还是在怀鄂州蔓延了开来。甚至还有染上毒.瘾,无处寻药之人, 跑到知府衙门门口意图抢药!
卢斯看完之后,背后冷汗淋漓:“去年才刚出的事情,边塞尤其该知道毒.瘾的可怕,怎么这些人……”
皇帝也感慨:“爱卿也见过毒.瘾发作之后的可怕,有些人是身不由己。”
“陛下……臣突然有了个主意, 不知道这谛听的人,可否从受伤退伍的士卒中甄选?”
“嗯?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准奏。正好,趁着靖王还没走, 你就去跟他商量这个吧。”
“谢陛下。”
“还是那句话, 只要能尽快把这些谛听训出来, 你要人朕给人,要钱朕给钱。”皇帝接过卢斯看后太监重新拿回去的奏折,把它放在手心上摇了摇,“爱卿不要以为这只是一件事, 其余的奏折, 现在没时间也就不给你看了。唯一还算欣慰,是军中去年出过事情之后,上下防备之心都不轻,揪出来了不少探子了。”
“陛下, 户部侍郎景凯景大人在外侯见。”
皇帝又与卢斯了几句,这才道了一声:“宣”
景大人进来行礼,皇帝也没叫起,虽然大昱非大朝会或者极其正式的接见,臣子不用跪拜,但这么弯着腰,也不好受啊。
而且都这态度了,景大人还能不明白出事了吗?不多时,他额头上就见汗了。皇帝这才了话,可也不是让他免礼,而是对身边的太监道;“拿过去,给他看看。”
“是。”
卢斯的奏折就给递到了景大人的面前,景大人接过,翻开。只看了两眼,他就汗更多了,这个时候,景大人才第一次歪头看了一眼就在边上坐着的卢斯,很控诉的眼神。
“卢将军,我儿……我儿他才十二岁啊!”景大人话的声音都是哆嗦的。
卢斯站起来,回答:“景大人,我也知道您的公子才十二岁,所以,才越发觉得触目惊心。”
“触目惊心?卢将军,您的这些证人除了混混无赖,就是行为不端,害的我儿卷入命案,因而入狱的刁奴!这些人为了活命,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卢将军这里也了,城郊数十具尸体,那些人也都是可怜之人,还请将军今早给他们昭雪!”
卢斯眯着眼睛没话,不是因为他无话可辨,而是他觉得这景大人的态度,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啊。一个可能在卢斯心中发酵,他得让脑子适应一下。
“好了!”皇帝一拍桌子,抬胳膊指着景大人,“景凯,别的不论,你儿子年纪女干污女子致死,这是没错吧?”
“陛下!”
“被什么他年纪没真的做出什么来,他全程参与,且事后也没想着报案,就明他也是其中之一。开阳府竟然还真的因为你们的什么他年纪做不出事来,就把他给放了?看来景大人的官位颇盛啊……”
“噗通!陛下!臣……”景大人跪下了,匆忙要给自己辩解。
“景凯,你回家闭门思过去吧。什么时候这案子真正查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后面的事情。”
“是……臣,告退。”景大人纵然有千言万语,皇帝这时候都出这种话了,景大人也只剩下告退一条路了。
等他走了,皇帝看还站在原地发愣的卢斯,旁边的大太监有意叫一声,让皇帝给拦住了。
等卢斯回过神来,赶紧道歉:“陛下!臣方才失礼了!”
皇帝摆摆手:“无碍的,只是你这回是有些鲁莽,这些证据即便是真的,却也有些站不住脚。”
卢斯其实现在已经有了些更可怕的猜想,却是不能对现在的皇帝了:“其余旁证,无常司的人马也已经找到了不少。景怡几人每个月都要带着乞丐出城数次,从他们跟乞丐话,以食物钱财相诱,再到带着乞丐出城,这整个过程都有许多人看见。只是……一个乞丐走了,是不是还会回来,很少有人会注意到。”
皇帝一怔:“唉……朕对自己的子民还是不够好啊……若是世上没有乞丐……”
“陛下乃是大有为之君,有乞丐并非陛下之错,那是无论如何也少不了的事情。”若真是没有乞丐的世界,那就得是超高福利的世界,最底层的人吃国家的。卢斯这样的痞子也知道,那样的结果是养出来一大群的懒汉,因为……他自己就想做那样的懒汉。
“爱卿方才并未及此事,是否有什么别的顾忌。”皇帝也就是一时感慨,完了也就完了,不过他也是敏锐依旧,既然旁证充足,那卢斯就没道理被景凯三两句话驳得话都不出,还愣神半天。皇帝可是知道,自己这位爱卿也是牙尖齿利之人。
“启禀陛下,臣……是方才突然有了个猜测,不过那猜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所以……”
“和景凯有关?”
“……”卢斯低头,不话了。
皇帝点点头,非但没恼,还笑了笑:“果然,若非十拿九稳之事,你是不会拿到朕的跟前的。既然如此,快去查案吧。不过一想到,你都什么骇人听闻,真是让朕心里颤啊。”
卢斯行礼,与皇帝告辞。他没去苦女山,而是先去了一趟开阳府,找金满斗和李大福问明白了几件事,然后回无常司,先是叫了一个旗的人带着越人去景家,让他自己看看景怡到底是死是活。同时叫上了两个总旗的人马,带着百多人,卢斯浩浩荡荡的直奔刘家去了。
刘家的家主叫刘书正,花钱捐了个员外的出身,但这在开阳算个屁啊。而跟着景怡闹腾的是他的长孙刘伯瑞,当初刘书正还高兴刘伯瑞搭上了户部侍郎的儿子的这条线呢,谁知道好景不长,闯下了大祸。原本以为是雨过天晴了,谁知道,旧事又给翻腾起来了。
先是昨天夜里大晚上的开阳府的差役就来拍门,竟然刘伯瑞放高利贷逼死人命!刘家是彻彻底底的商户人家,虽然背后也有靠山,但上回刘伯瑞出事,那靠山已经是很不情愿了。这回,刘家自然是不敢去再找靠山了,只能拿出银子来先让人回去,不管如何先熬过一晚上再。
结果,这一晚上是过去了,可是开阳府的差役没来,无常司的白无常先来了。
如今民间有句俗话:无常进门,锁魂拿魄!
那指的就是无常司,且还指的是普通的无常,这无常司的顶头上司带着一群无常来了……刘书正吓得腿都软了,可也只能吩咐两个儿子驾着自己,赶紧朝外去。
开了大门,刘书正就看外头站着一群白衣黑纹的无常,一阵风吹来,众无常的衣摆动了一动,刘书正也跟着心里冷了一冷,无常司让多少人家家破人亡了?这鬼差可是比神佛更该好好敬着。
“见过卢将军……”刘书正其实没想跪的,但俩儿子显然是跟着他一块,身上都发软,他们俩没扶住,刘书正也没站住,就直接朝下出溜了。
幸好卢斯腿长,两步过去把刘书正拽住了,否则这也是大庭广众之下,刘书正年岁也不了,让他跪实了,皇帝那边又得多看两斤奏折了。
“刘员外不必如此大礼,本官来此只是问些话而已。”
“问话?问话好……问话好……”不是问罪就行,“将军里头请。”
一行人匆匆进了刘府,按理该按宾主落座,可刘证书哪里敢坐,卢斯也懒得废话,坐在主位,落座喝了一口茶,卢斯便问:“刘员外,你家里跟着刘伯瑞一起的仆人,都已经在开阳府了吗?”
“……”这第一句就够不客气的了,刘书正刚想点头,可以看卢斯的表情,立刻把自己的脖子梗住了,“实不相瞒,那孽障进了白鹭书院后,没多久便跟我们他要跟人合伙,做些买卖,因为合伙的人里头有户部侍郎景大人家的……”
卢斯抬手,断了刘书正的话:“刘员外,本官不在乎您当初是真么想的,又是为什么这么想的。本官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人,抓人的。”
卢斯的眼睛在刘书正与他的两个儿子身上转了一转,那意思就是,你不交出人来,那就只能让你自己和你的儿子们代替了。
“是是是!”刘书正这才不敢废话了,“刘家分派给他的人,都在开阳府里了。但是,当初那孽障要做买卖,老朽就给了他一间在城北的商铺,地段是不好,但是房子大,前边是铺子,后边是个院子。原本老朽跟他给他配上伙计和掌柜,可是他不要,是自己都能找到,老朽就没再管。”
这意思就是,可能刘伯瑞在外头还有人,但到底是谁,又有多少人,刘家就不知道了。
卢斯立马就站了起来:“刘员外,您确定再不知道其它了?”
刘书正的汗水把衣襟都湿透了:“老朽这就让人把那孽畜从老家带回来,交给将军发落!”
“麻烦员外了。”卢斯点点头,招呼上人,拿着刘书正给的地址,直接本着刘伯瑞的铺子去了。
其实,他这时候都觉得抓着人的希望不大了。毕竟距离景怡他们或被抓、或被禁足、送走,都过了两个多月了。得是多傻,才会依旧在那地方住着。可只要人住过,那就必然会留下痕迹,这就是找到他们的线索。
可让卢斯没想到的,这地方……还有人住。
那地方高挂了个酒的牌子,大早的,就有一群人在门口徘徊不去。只看一眼那些人的状态,众无常顿时就明白了,这地方不但是个酒肆,还是个地下赌场!
卢斯一抬手,话都不用,无常们就如狼似虎的仆了过去。
店铺外头晃悠的赌客们,嚎叫这一声,抱着脑袋就跑。店铺里头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看见了到底怎么回事,又不知道是该在反抗、逃跑、束手待毙三个选项中选择哪一个。直到无常们到了近前,才乱糟糟的各选其一。
无常们干这活都是熟手得很,不用话就已经分工明确,或直入抓人,或包围警惕,反抗的自然是当场□□趴下,逃跑的也别想跑远,束手待毙的……算是聪明人,不用受什么皮肉之苦。
无需一时三刻,战斗结束,卢斯抬脚进去。
这铺子的前头看起来与普通的酒肆并无不同,可只要掀开帘子进了后头,那就是另外一方乌烟瘴气的天地了。赌桌已经被掀翻在地,牌九、筛子、叶子牌,跟散碎银子、铜板撒了一地。被锁链捆绑结实的赌客与手、荷官乌泱泱跪满了半个院子。
有无常端来一张椅子,卢斯坐下,等着无常们核对这些人的身份。
“将军,寻常赌客怎么办?”
“我看地上有棍棒?”
“是。”
“这里有四十多人了吧?”
“所有人都加起来,刚数了五十八。”
“寻常赌客,就送去……”卢斯想送去开阳府,但记起来他离开的时候,皇帝是宣了开阳府的府尹进宫面圣的,这位府尹少不了吃一顿排头,其实这都是持续了几年的事情了,当年胡大人在的时候,不是也没察觉到吗?不过,只能轮到谁,谁倒霉了。所以,现在府尹该是没在大理寺,就是在,心情也绝对并不美妙。
“送去大理寺。”犹豫一番,卢斯还是决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无常司依然没有审判的权力,刑部和大理寺不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这是在开阳城内,没有县衙可以送。绕一圈,还是开阳府有这个权力,更是职责所在。况且,之前府尹已经去城郊看了,大概也是有心里准备的。卢斯这边躲了他,反而显得自己莫名心虚,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是。”
不多时,去后边搜查房间的又搜出来了不少东西,最要紧的是一个匣子里边有账本,有借据,还有些卖身契、房契地契之类的东西。被抓的众人正在那一个一个的被核对身份,看见那盒子出来,不少人都将视线转了过来。
“大人!大人!这帮子人不是好人啊!”有个骨瘦如柴的老年赌客突然大叫起来。
“老赖狗!什么浑……哎哟!”有大汉横眉立目叫嚷起来,被无常一铁尺抽得惨叫起来。其他也想张嘴的人立刻老实闭了嘴。
那被称作老赖狗的,却因为卢斯的一个摇头,被放任着叮叮咣咣的到了卢斯跟前:“大人!这些人设下套子,逼着人卖了亲生的女儿啊!大人还请给人做主啊!”
这老赖狗哭得呜呜咽咽,一脸可怜。但卢斯却一点都不可怜他,只是可怜他的女儿:“哦?那你来所,逼迫你的人都是谁,对了,有赏赐。”
“是!是!”对着卢斯低头哈腰——在双膝跪地的情况下——扭过身去,看着刚才跟他一起被捆绑住的人,这老赖狗顿时就变得吐气扬眉起来,“那个,那个刚才骂我的,乃是莽牛翟二!还有那个,朝人后头躲,矮矮的那个,对!就是他,他是黑乌鸦季袅!还有那个……”
这老赖狗明摆着乃是这酒肆赌坊的老客,无论老板、手、荷官,还有跟他一般的熟客,他都认识得一清二楚。
按照他的指认,无常司很快就将十几个酒肆的人马分了出来,剩下的寻常赌客那就是送去开阳府了,除了老赖狗,卢斯还赏了他五两银子。这老头就千恩万谢,一脸喜悦的走了。
“将军……”今天跟着来的是薛武贵,现在,几个千户里边,就薛武贵跟卢斯和冯铮的交情最浅,他也是最少言寡语的。不过自从跟蒙元人干过那一场,薛武贵虽然是毁了半张脸,戴上了半张白色面具,性格却反而没像过去那么闷不吭声,“真……让他走了?”
“让他走了,你觉得他能得着好?”卢斯一笑,把账本和卖身契都递过去了,“给你个辛苦差事,跟着这些账本,带着你的兄弟,把那些被卖掉的人尽量都找回来。找回来之后,非要回家的,就给他们卖身契,让他们回家。不想回家的……都弄到咱们的庄子上去。”
“是!”薛武贵接过账本和身契,应了一声,没把卢斯这里的人带走,而是回无常司另外叫人马去了。
他恰好跟押着赌客前往开阳府的无常们同路,此时天色大亮,正是开阳城热闹的时候,百姓们见这些人被无常押解着招摇过市,都在两边议论。也有这些赌客的家人得了消息前来探看,可真见着了人,赌客的家人却不敢上前,只能在两旁哭闹,当然,也有叫好咒骂的。
走着走着,突然牵头了起来,薛武贵一看,竟然是一群赌客的家人围着老赖狗殴,一边,一边还对老赖狗各种咒骂。听边上人议论,原来是老赖狗自己跑来,得意洋洋的什么就是他报的讯,这才让无常们来掀了赌窝。他了这样的话,赌客的家人如何能不他?
“大人!大人们啊!救命啊!”老赖狗看见了无常过来,伸出胳膊呼救。他这人皮干肉瘦,被人薅住殴,根本挣脱不能。
薛武贵和众无常都当没听见,目不斜视的过去了。薛武贵想起方才卢斯的话,这才想明白,不过,卢斯当时大概也猜不到这个老赖狗会如此大放厥词吹嘘自己,但他是老赌客,这些被抓的也都是赌客,凭什么自家亲人被抓了,这老赖狗没事?只是他若悄没声的老实做人,大概倒霉得没这么快而已。
等无常的队伍走过去了,那些家也不顾上继续骂老赖狗,都去追自己的家人了。老赖狗总算是能喘口气了,他一瘸一拐的躲在了角落里,蹲下后伸手到自己怀里,把那块五两的元宝拿了出来,看着银子,总算是让他心情好过了许多。
可突然前边有个人跑过,老赖狗只觉得一阵风过去,手上就空无一物了。
“哎?!哎?!偷!抓偷啊!”他想站起来追人,结果摔了个大马趴,等到他爬起来了,哪里还见有什么人影啊。
酒肆赌坊的大门关上,赌坊中人在卢斯面前跪成两行,卢斯问:“你们可认识景怡与刘伯瑞?”
赌坊的头领便是让老赖头第一个招供出来的莽牛翟二,这人一身腱子肉,身材高大魁梧。卢斯问,他头一个道道:“认识,刘公子那是人的主家,景公子是人的二当家的。”
主家,二当家……起来主家更高一点,但一个很客气的称呼,一个却是江湖上的称呼。看来这群人对景怡还真有点发自内心的拜服。
“这两位公子就让你们给他理这地方的?除了给他理这些之外,可还让你们帮着他干其它的事情?”
“其它的事情?”翟二看着卢斯,先是茫然,继而愧疚,“人等都是些江湖草莽,原本就是把势卖艺吃一口辛苦饭,后来得两位公子看中,有了个落脚的安身之处。不过,早先两位公子也只是让人等在此处卖酒,是人贪心不足,手里又痒,如今弄得此处乌烟瘴气,甚至引得诸位大人前来,人现在实在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