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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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斯将在场的无常叫过来,了密道的情况:“那边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谁都不知道。这密道安不安全, 也不知道。稍后两条犬来了, 它们加上谛听营的谛听,加上我, 还要四个人,谁愿意去?”

    “属下愿!”结果无常们齐刷刷的举了手。

    他们的口鼻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但是眼睛还是在外头的,能看见,众人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有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并没有畏惧或抗拒。

    卢斯点了四个人,薛武贵还要跟去, 让卢斯强用命令留下了:“你方才既然去了, 就不能再去。这里的死囚还要严加看守, 况且,再不久下头的尸首应该就能挖出来了,各方调度都要需要有人在。”

    “将军在不是更好?”

    “此乃上令!”

    “是!”

    卢斯官帽子一压下来,薛武贵无奈, 也只能点头应了。

    稍后, 犬来了。这两条都是大型犬,一条乌黑乌黑的,是犬,其实更像狼, 尤其是尾巴,狗尾巴再怎么毛茸茸都很灵活,看见主人就转成风车,这条犬的尾巴却看着就很沉,顶多是摇晃两下,并不怎么动,一双绿色的眼睛看人更是阴森森的。

    另外一条犬很像是卢斯在现代见过的灵缇,长腿细腰,是一种看起来甚至有点脏的灰色,不过这犬是土生土长的华夏犬种,叫做细犬的。

    两条犬也都戴着口罩,很安静的卧在推车上,带队的谛听见着卢斯之后,兴奋的行了个礼——这总算是让他们谛听营正经办差了。

    卢斯指着下头的密道:“我想着先让犬在前头跑,咱们在后头跟着。若遇意外,它们得示警。它们身上可能撒药?你们也知道那近在咫尺的地方埋的是什么,刚才薛千户下去了,连着井的那头就一个不当什么用的翻版,我就怕这密道里有个虫子、老鼠之类的,害了犬。”

    卢斯之前只在奇怪,到底是什么,让下头的火烧的这么旺,知道了密道的情况,这才请出,这密道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通风极好。于是下头烧着了后,依然空气充足,直接让井下的部分变成了类似火窑的情况。

    之前还想着下头烧完了会是焦尸,现在这温度绝对是比单纯的点燃尸体会高得多,燃烧也彻底得多,那里头能烧的大概就都烧干净了吧?

    “将军放心,能成的!”谛听抱拳肯定道。

    人员准备好了,人先下去,然后找来大筐,把犬放下去。卢斯举着火把,就见谛听对两条犬做了什么手势,两犬就自己窜出去了。

    犬在前头,他们在后头,就在地道里走。

    地道里的通风是做得真好,虽然有些烟火气和潮气,却并没有恶臭的尸气,明明这条通道的那边这么多年都连着一个抛尸地。哪里臭成什么样,之前卢斯可是知道。

    狼犬和细犬会交替着回来,无论谁回来,负责它们的谛听都会跪下抚摸它们的头和身体,夸奖一番,偶尔还会给一块很的肉干。

    密道里黑暗又压抑,时间仿佛也被拉长了,但是这两条交替回来的大块头,让人的心情放松了很多。

    “嗷!”狼犬叫起来的时候也不是其它犬的“汪”,不过二哈也是这声音的。这也是从见着这两条犬只有,卢斯第一次听见它们出声。

    “将军,前头有状况。”一指没什么反应的谛听立刻抖擞了精神。

    一行人听他这么,也跑了起来,跟上狼犬的脚步。

    前头一处除了拐弯,看起来跟其它地方没啥区别的地方,细犬趴在那里,见他们来了,立刻站起来摇着尾巴也叫了起来。

    卢斯将火把交给旁人,过去看了看那块细犬守着的墙壁,没看出啥不对,上手一敲,也没听出什么不对来。可是……卢斯看看两个养犬的谛听,还有亮着眼睛一副求夸奖模样的犬,决定相信自己人和自己犬的判断。

    “叫人带着家伙式下来,把这里砸开。”有无常立刻领命去了,“这下面貌似是越来越冷,两条犬没事吧?”

    “没事,它们穿着鞋套,冻不伤爪子,身上也暖得很。”

    “那就好。留一个人在这看着,我们继续走。”

    卢斯带着人继续,可是也没能继续多久,因为犬又停下了。而后头已经来了人,正在砸墙。干脆让他们在这等着,卢斯回去看。

    墙壁比预想的结实,可也禁不住几下大锤砸的,青砖碎裂,掉落,死囚们继续用掏挖墙壁的泥土,卢斯就看那泥土好像是渐渐带了冰碴?又过了一会,没冰碴,直接就是冰了——这尼玛是挖进了谁家的冰窖里去了!要不然刚才敲墙没什么不对的声响呢,因为这后边确实是有东西。

    巧合吗?

    “再叫点人下来,前头也有地方不对劲。你们在这继续凿冰,看看这是谁家。”

    冰比墙壁反而难凿一点,不过等到第二批人下来,进去更里边开挖的时候,冰上开的洞也能让一个人进出了。

    这冰窖还挺大的,显见是大户人家,到了冰窖门口一推门,门还从那头锁上了,只能在这头强力破解。

    “你们是什么人?!”这正好是各家各户准备晚饭的时候,这家的冰窖是挨着菜窖的,一干取菜、摘菜的仆役被吓了个够呛。

    “无常司办案!这里是哪家?”

    “无常司?”“此处乃是礼部尚书周大人家!”

    礼部尚书周大人正在喝着茶,看着书,思考着该如何写奏折。陶国公府距离他们家不算远,如今左邻右舍都有惊惶不安,他家中的老妻也吓得要命,嚷嚷着要找地方搬家。周大人原本就觉得无常司那群着孝之人太过强横霸道,如今越发的心中不满。这一会他们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

    “大人!大人!不好啦!无常司的人突然从咱家冰窖里冒出来啦!”

    “什么?!”

    周大人别看是个礼部尚书,其实脾气挺火爆的,一听下人这么,取了剑就气势汹汹的奔来了:“无常司缘何擅闯我家?!”

    这老头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卢斯钥匙不给他个明白,那他就能拼命。

    “大人应该知道,下关如今正在挖那口抛尸井,尸体还没挖到,却在井中发现了密道,顺着那密道过来,却发现密道中另有玄机直通大人家的冰窖。”

    “抛尸井?!通我家冰窖?!”老头惊叫两声,转身就呕吐起来。吐完了要不是有仆役搀扶,他这就得晕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头,“卢将军,此事……此事还请明察啊!”

    老头吐得头晕目眩,话都不利索了。此时此刻,对无常司,他也不气,也不恼了,反而还有点感激。毕竟这要是无常司不来,他们家每到夏日还得吃染了尸气的冰。这可是比无常司一群人着孝要晦气多了。

    “赶紧……通知夫人,公子,搬家!”悔不早听老妻之言啊!

    一路挖下去,开头还要两条犬带路,后头都挖出经验来了,只要是密道拐弯的地方,那个弯折处,只要砸开,必然是通到某家大户,通冰窖的其实不多,也有菜窖、酒窖、别家的井,更有甚者,还有通到另外一家的密道里的。

    这个密道的事情,无常司没宣扬,被挖通了的人家也不,自然是没有在大范围内传扬,可它在昱朝上层所造成的轰动,只比陶国公虐杀奴仆更大得多。

    这密道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而陶国公花费颇多建造这个密道,他是出于好心,谁信?

    家里被“点名”的朝臣都想着,若是半夜三更的有强人通过密道跑进他们家中,那岂不糟糕。即便是没有强人,只有一二歹人悄悄浅了进来,在饮食中加点“滋味”,那时一样要糟糕啊。

    朝堂上原来跟无常司不对付的现在不了,原来就跟无常司交好的,更是一叠声的让无常司赶紧查清这个事情的真相。尤其紧要的是,赶紧查一查这开阳里,还有没有第二条这样的密道!

    面对这种情况,皇帝也没后悔杀陶国公杀的早,让他带着一肚子秘密死了,相反他还觉得那人死得有些迟了,竟然让他这么久才发觉异样,甚至于之前年年岁岁依旧有赏赐送上……可真是该杀!

    总之:“爱卿,还要尽快查实啊。”

    卢斯:“……遵旨。”皇帝老爷子,我这累得快瘫了,你就为了跟我这句话?

    这个密道案,看似没头没脑的,其实要查挺好查的。因为在开阳城下头开凿一条精确连通各家的密道,那跟在城外山头上挖地宫,难度可是要高上数倍。首先一点,开阳城可是有下水道的,且还是四通八达颇为壮观的地下排水系统,而这条密道完美规避开了所有的下水道,那么当初参与设计的人,其中必定有极其了解下水道走向的人员。

    卢斯在开阳府找到了下水道的图纸,不过这已经是很久远的图了,现在很多地方的下水道已经坍塌,又有些新挖新建的。倒是找到了个被当做活地图的老匠人,又从这位老匠人那里知道,二十多年前,他有个兄长失踪了。他的这位兄长,在当时,大概就要比现在的他还要了解下水道的情况。

    其次,连通各家各户,且连通的都是大户人家。这不像现代三五年就有一次旧房改造,宅男宅女不想出门的一个原因就是方向感不好,容易迷路……这年头的宅子会荒废,地面建筑可能有改动,但像是各类地窖、水井之类的,那是绝对不会变的。可即便如此,寻常人也不可能那么精确的了解到这些功能建筑的位置,这各家各户里,怕是有内贼在。

    要从每家都找出一个二十几年前,或跟家里有仇、或贪财,又或极度缺钱的人,这就有些麻烦,可要从这么多家里找人,那就很方便了。广撒网,总能抓着鱼的。尤其,在开阳住了十几年从没挪过窝的官员不多,可勋贵还是很多的,那就更容易找人了。

    不出两天,无常司弄到手了一条长长的可疑人员名单。一个一个旗被分了出去,到各地查找这些人。这其中有一部分人,很可疑的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失踪了,但因为这些人或者本来就是被卖出的奴仆,或者只是人物,当时并没有被人在意。如今无常司把他们的名字罗列在一起,看着那一排排的白纸黑字,才让人感觉到触目惊心。

    他们还活着吗?或者是当年就已经死了。

    卢斯又找来烧砖的老手艺人,让他们看那些青砖,推敲青砖距离现在的年份,还有土壤材料。因为这年月除非是一些特殊的砖,比如皇宫地面上铺的金砖,否则烧砖都是就近原则,所以这个砖窑必定会在开阳附近。

    根据老手艺人的线索,无常司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砖窑。巧合的是,在二十四年前,这砖窑附近曾经还有个村子,可是一把火,全村人都给烧死了。当时的开阳府也追查了此时,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了,村子着火,烧死人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全村一个都没逃出来,全烧死了,这就不对了。无奈,当时没能找到其它可以作为线索的情报。

    同样是按照烧砖的就近原则,当时在这个砖窑里上工的必定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可是当时谁能想到,为了些砖头,这群村老少就没了性命呢?

    卢斯另外分出人手追查当年精通土木的匠人,还有……盗墓贼。在地下作业,还能如此精准,反正卢斯这个现代物理和几何常年保持在四十五分以下的人(即最高分就是四十五),是知道这得有多困难。

    这些匠人也都是大匠了,他们都是做阴宅的,没查出当年有谁失踪,盗墓贼那段时间失踪的倒是有六七个,可是暂时不清,这些人是让陶国公弄来“干活”之后埋了,还是他们自己把自己挖坑埋了。

    “累死……”卢斯把自己的脸埋在一堆文书里面,他的脖子和脊背僵硬得难受,觉得自己都要变成一掰就折的芦柴棒了,“正气哥哥!我好想你!嘤嘤嘤!”

    “……咳!”

    “???!!!”卧槽!什么时候有人进来的!即便脸皮角质化程度颇高,防御力惊人如卢斯,此刻也觉得面上如烧,浑身僵硬,不想把脸抬起来,短暂的逃避了一下现实。

    “卢将军……”

    卢斯噌一声坐直了,看着来人:“是太子殿下啊……”

    看着卢斯脸上写满了:是你啊,那我就放心了,可以不用担心丢脸了。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没为对方的信任感觉放心,反而有种怪怪的感觉。

    “孤可是太子,卢将军你这样子不觉得失仪吗?”

    卢斯翻了个白眼,依然坐在那没站起来,只是懒洋洋的对着太子一拱手:“臣失礼,还请殿下赎罪。”

    好了,太子知道为什么刚才自己感觉不太对劲了。因为这人的坦然,分明是:我见过这家伙更丢脸的样子,所以既不怕自己在他面前丢脸,也不怕他给我出去。这可真是……可真是……感觉挺好的!

    损友如此,人生圆满。

    太子笑了起来,自己在边上坐下了:“白无常,正经点啊,我来可是为了正事。”

    “哦?太子请。”卢斯给太子倒了一杯茶,静等太子话。

    “我想……请问你,有没有法子,给女子找更多的工作?”

    “啊?”

    “实不相瞒,这想法,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模模糊糊的有了。”太子叹了一声,“你看你们无常司的案子,不是那些大案,就是民间的事情,女子是受害最多的。我这些日子还查了查,即便是开阳附近富裕的村镇,也多有溺死女婴的事情。他们不是养不起,就是……不想养。”太子抽了一口冷气,“惨绝人寰。”

    “我想了许久,单靠一个一个抓,不行。我又想了,办个养幼院,不想养的就放到里头。可是博远就跟我了:‘现在也有慈幼院啊。但那些人一样没有选择抛弃,而是杀害。’我就问他:‘为什么啊,为什么宁愿杀了,也不给她们一条活路?’博远道:‘因为有的人家,要以此来吓唬后来的女孩,不要在他家中投胎。而且……被杀的孩子,还是他们的啊……’”

    活活淹死、用针扎死、烧死,对一个柔弱无力,只能用哭泣来表达自己想法的婴孩,怎么残忍怎么来。但做这件事的人不会认为自己残忍,只会害怕自己不够残忍,以后再有女孩来可怎么办啊?那当然是用更残忍的法子来,谁让你别处不去投胎,非要来我家的!

    这是我家的孩子,我身上掉出来的肉,我想怎么样,就得怎么样。既然这是我的东西,我毁掉了,弄坏了,也不能给了旁人!

    太子闭上了眼睛,他面颊上的肌肉抽搐,他确实在为那些见都没见过生命就已经走向终结的女婴痛苦着。

    一直都知道这位太子有一副赤子之心,可是……在这个世界,除了自家正气哥哥,卢斯对其他人一直都是“另眼相看”的。他从来不敢像穿越的同胞一样,自以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就能俯视这些古人。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特权时代,任你有才学、有能力,一旦行差踏错,让有权力、有地位的一巴掌拍死,那就真的只能向着黑白无常诉苦了。

    太子,即便他当瑞王的时候有些倒霉,但无疑,他也是从就怀抱着特权成长起来的。

    卢斯都没想过什么争取女权,改变妇女地位,因为他就是个痞子,就算是个从良做好人的痞子,但他也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事。征召女性无常,那是工作的需要,是无常需要女性,而不是为了女性而让她们进入无常。

    可是,太子这个封建糟粕的代言人,却想到了,并且,显然还想去做。

    “殿下,您知道这有多困难吗?”卢斯端正了心情,问。

    “我知道。我更知道可能终我一生,想做的事情也无法实现,但是,我想做。”

    卢斯点点头:“殿下,继续跟我,您怎么想的吧。”不是激进派,想着下几条强制命令就能改天换日,并且是真心想做,那卢斯觉得身为一个现代人,他当然不能退缩。

    “博远与我商量了很久。”太子着,面上露出一丝甜(suan)蜜(chou)的温柔,这是个恋爱中的人,毫无疑问了,“让我明白了很多,这不是命令能改变的事情,需要的是让女子立起来,就像你们无常司的女无常一样,她们有本事,有能力。”

    这个立起来其实是个很复杂的事情,当女皇能改变女子的地位吗?有过一个武则天,唐代也曾有位极人臣的众多女官,历朝历代也都有女将军出现,可是女性直到现代其实也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平等。

    所以如何让女性立起来呢?这年代是宗族与大家长的时代,其实不管男女都没啥独立财产。能干活能给家族增添额外收入的女性不管南北都有不少,可是她们依然没立起来,因为她们的财产都归了公婆。可要是他们成为了公婆,那家里主事的也是公公,公公死了,财产是归给长子,而不是妻子的。

    这就是女性必须要做到的从夫、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