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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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安的情况, 无常司的大夫不敢下药了,卢斯也不怪罪大夫, 换他是大夫他也不敢动。

    “有止血的药吗?给他灌进去。赶紧!有车吗?进宫!”

    太子躺在一边, 很安静的任由大夫包扎,眼睛却一直不离周安。而且那眼神,看着卢斯觉得瘆人。

    疯子最近死得不少, 可别让太子也疯了。

    “将军!宫里来人了!”

    没确定情况的时候,卢斯当然是不敢乱嚷嚷,可是到了惠东楼,这里明摆着是刺杀,那就得赶紧通知宫里了, 就是两边来回有个时间差,所以这时候宫里的人才到。

    来的是皇帝身边分量最重的大太监, 刘威。这位干干瘦瘦的太监总管, 往常沉稳得很,如今却也慌了,上楼的时候差点被滑倒,等到进了门, 看见一地的血,再看见躺在那脱了衣裳爆炸的太子,当即就摇晃了一下:“我的天爷啊!”

    “公公莫慌,殿下就是受了些皮肉伤, 性命无碍。不过周大人伤的不轻,还是赶紧进宫, 寻太医医治为要!”

    “对!对!卢将军啊,您也跟着一起进宫。”

    “这是自然。”

    他不,卢斯也得跟着进宫去,外头车都备好了。不过,他这不用坐无常司的马车,可以蹭宫里的车了。

    临走的时候,卢斯才来得及问一声,太子的护卫怎么了。结果听属下回禀,也只是叹了一声,这群人,还不如死了呢。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进宫,太子和周安有人抬着,卢斯只能忍着疼,一瘸一拐的跟在后头,从过去受伤的经验看,他骨头怕是有点问题。可现在谁顾得上他啊?只能忍着。

    皇帝带着乔装的皇后与前太子匆匆而来,进去探看太子——周安被安置在另外的地方。不过众人进去没多久,就退出来一群,只剩下皇帝一家子在里头。又过了一会,皇帝单独出来,太医和侍奉的奴婢们这才进去。

    卢斯一直就跪在外头。幸亏皇帝出来得快,不过卢斯刚要请罪,皇帝了声:“跟上!”就匆匆朝外走。

    得了!跟吧。

    从地上爬起来,想跟上皇帝的卢斯有些心里有余而力不足,结果边上来了俩高壮的太监,过来“搀扶”他了。但实际上就是拖着他朝前走,卢斯那个疼啊。他十分的想要鬼哭狼嚎,但看看连背影都散发着狂怒的皇帝,别鬼哭狼嚎了,连表情他都得尽量保持冷静。

    “臣有罪!”好容易进屋了,两个高壮太监也退下去了,连这是哪个大殿都没看清楚的卢斯噗通就跪地上了。他跪得太猛,膝盖磕得生疼,可也没办法。

    皇帝这疾行了一路,虽然脸色极其不好看,可实际上冷静了不少:“爱卿无过,反而有功。爱卿快请起。”

    皇帝并非迁怒之人,无常司既不是管开阳治安的,更不是负责太子身边保卫工作的,可只有卢斯带着无常司去护卫太子,并且把他救下来了,这就是有大功。

    “谢陛下……”卢斯叩头行礼,可他还是没起来。

    “爱卿?”

    “陛下,臣……起不来了。”

    皇帝仔细一瞧,果然,卢斯身上不明显的着颤,而且刚才……卢斯是让人搀扶着跟在他后头的:“爱卿也受伤了?快将爱卿搀扶起来,赐座!召太医!”

    “谢陛下,太医就不用了,臣只是伤,虽有些疼痛,但不碍事。”又有太监过来搀扶卢斯,就不是刚才的那俩大力太监了,手脚也轻得多,搀扶的卢斯很舒服。

    “那就暂时委屈爱卿了。”皇帝也没客气,“今日之事,还需爱卿道个究竟!”

    “是。”卢斯在心里叹了一声:府尹大人,对不住,我只能把你卖了。事情若是没发生,那他跟太子商量好了,能遮掩过去,如今太子躺了,周安情况不好,那是如何也都不能遮掩的了。

    等卢斯把事情从头到尾了个清楚,皇帝之前缓过来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难看了起来。

    皇帝带着皇后和前太子探望太子的时候,太子把被刺时发生的事情都了。他刚了个开头,前太子和皇后就跪地上了。

    因为这事情看起来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了,那刺客廖豹不杀太子只是要让他毁容和致残,就因为他动手的过程中有所顾忌,这才能坚持到卢斯杀进来。这看起来就是幕后指使者,还念着旧情。且刺客的意思,只要太子不成了,那他的主子就一定能上位。

    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就是前太子干的,或者至少幕后的人认为他是在为前太子铺路。

    “父皇!儿臣很清楚自己再没了争夺大位的资格。句不好听的,若儿臣这个样子的真有一天登基称帝,成了天下至尊,儿臣……儿臣会忍不住再次去寻那药.片。如卢将军的,儿臣身上的瘾是戒掉了,可是心瘾犹在啊!”这是前太子一直憋着没的真心话,此时出来,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他恨啊!

    皇后也跟着儿子跪了下来,她本来是想要替大儿子分辨一番的,可是听到前太子这么,她却一句也不出来了,只能伏地痛哭。

    “母后……大哥,我也知道,这事跟你们没关系。”太子用胳膊肘支着自己抬起上身,“这是有人要害我们一家不和。”

    皇帝也将自己的长子和妻子搀扶起来,他抚着长子的后背,叹了一声。次子确实是正在变得越来越好,可是他内心里,其实依然是觉得长子最适合继承帝位的。毕竟,长子生下来就在为成为下一任皇帝做准备,皇帝也确实把他教导得很好,很适合。

    正因为他太适合了,凡事都以国为先,他才更不可能做这种事,因为他为了大昱什么都能放弃。

    那么做这件事的是谁?皇亲吗?

    皇帝把疑问憋了一肚子,此刻他从卢斯这里听到了另外一半真相,这个怀疑的目标突然就越发的明确了起来。

    “卢爱卿,你回去养伤吧,这件事……除了廖家的那两个人你们继续找之外,其他的不要管了。”

    “遵旨!谢陛下!”卢斯姿势不太好看的从椅子上出溜下来,给皇帝磕了个头。这个磕头是真心实意的,刺杀太子,这既是皇帝的家务事,可能牵扯到皇亲,还可能有党争,总之这连累的人多了去了。

    负责这案子的人,不会得好,不但是在朝堂上会得罪不知多少人,即便他是给皇帝办事,皇帝也不见得会念着好。

    皇帝只让他们捉廖家的两个儿子,等于不管事后如何,这是把他们无常司摘出去了。

    当然,无常司前期跟这案子有牵连,大概也会念叨一阵,可是比起直接就负责这案子,那可是要好了太多。

    谢过之后,卢斯又道:“臣恰好伤重,怕是回去就要将养上一段时日,冯将军在顾县,短期内该是也归家不得。”

    “嗯。”皇帝点点头,这是允了。

    卢斯又磕个头,然后他……他再次爬不起来了。

    幸亏皇帝派了太监,把他搀扶出去了。

    还没到宫门口,卢斯远远的就看见那边乌泱泱的围着一大片人,心知这些人都是为了太子被刺一事来的,卢斯眼一闭头一歪,直接晕了。

    “哎哟!快来人!快来!卢将军伤重昏过去了!”两个搀扶着他的太监,虽然年记不到,可能在皇帝身边有个差事,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明白了卢斯这是避事呢,他们也没必要得罪这皇帝跟前的红人,立马就大声嚷嚷了起来。

    在宫门口执勤的侍卫立刻过来帮忙,几个人把卢斯加起来抬出去了。

    宫门口围着的人立刻冲上来那个嚷嚷“怎么回事!”这个大喊“卢将军您给个话!”

    卢斯就紧闭着眼睛,动都不动。无常们赶紧挤:“我家将军重伤在身,赶紧要回去疗伤。”

    不是他们刚才不占位,实在是无常司的身份,拿到那群家奴面前,都有些不够看啊。宫门口这地方,要是不心争执乃至于斗起来,那都是给无常司惹事。如今卢斯出来了,他们有了保护主官的名义,这才敢跟旁人争抢。

    好不容易把卢斯抢下来了,人塞上车,无常司匆匆忙忙的就跑了。

    “娘的……”卢斯捂着自己的肋骨,刚才争抢中,直接有人一爪子抓在他这个位置上了,疼的他险些没惨叫出来,他的头冠和腰带也都在混乱中让人给扯走了。

    “将军,咱们是去无常司?还是……”

    “我回府……稍后给冯将军去一封信。咱们无常司……把人马都给我拉到庄子上军训去,杂役能带走的也都带走,衙门里留下当值的人就够了。”

    “是。”

    卢斯前脚回府,后脚宫里就派了太医出来。卢斯的骨头果然是出了问题,太医给他上了药膏,上了固定用的护带,留下药方子就走人了,且还是从后门走的,因为前门已经让人堵了,走不出去了。

    可就这样,老太爷还是让人给截住了。来人倒是客客气气,只是家中与无常司两位将军交好,听闻卢将军受伤,心中担忧,特别前来问候。这话骗谁啊。就算他是个太医,但前朝的时候也是知道得很清楚。

    无常司的两位,算得上是孤臣,除了极少数大臣之外,没几个算得上是交好的。

    于是,老太医只道:“卢将军伤势不轻,如今还昏沉未醒,看样子怕是得混上三五日了。”

    倒不是太医偏帮卢斯,虽然他们家的红包确实给的挺丰厚的,实在是皇上这个节骨眼让卢斯回家养伤,那为的什么还不清楚吗?他要是来一嗓子:“没事,卢将军清醒着呢,养些日子就好了。”这些人是高兴了,可事后怕是不只卢斯那边记恨,皇帝也觉得他不会办事了。

    况且,卢斯的伤也确实不轻,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卢斯也知道太医被拦住的时候,叹了口气。这些人,并非是什么达官贵人家里出来探消息的,他们都是那些太子身边侍卫的家人……

    当然,自家的儿孙能在太子身边,他们家里也不会是什么平凡人家。不过,这回的事情,是真大了,卢斯能怎么保他们?那些人当时也奋起反抗了?那不是瞎话吗。

    卢斯当时那些侍卫完了,不是他们已经死了,而是这些人都没死,不但没死,还一个二个睡得美滋滋的。

    也是太子出来玩的太频繁了,侍卫们已经成了习惯,次次都没出事也就都有些懈怠。于是今天太子独自一个等着周安,其余人在两边的雅间里,不但点满了菜肴,还招了歌姬助兴,虽然他们还有点责任心,没要酒,但也仅此而已。

    不知道是饭菜里被下了药,还是歌姬带来的熏香有问题,总之,两边的人都没放翻了!

    这不是找死吗?!别这年头,就是现代,保护首.长的因为自己吃喝不慎昏倒了,然后让首.长重伤,那也得上军事法庭。

    这些人,就得是皇帝雷霆之怒下,第一批倒霉的。

    喝了药,卢斯脑子有些昏沉,不想想这些,因为皇帝都了这些以后都跟他无关了,他强撑着精神,与管家道:“家中仆役都给我好好呆着,不许出门,家中采买都交给无常了。还有,把孩子们都给我叫来。”

    家里的孩子,就李铁不在,已经让卢斯和冯铮扔去参加军训了,明年就能跟着新人办差了。

    柳桑和柳邻邻来的时间虽然不算长,可两个孩子聪明,肯努力,也是长进许多。

    高兴一双眼睛大大的,睫毛就像两把刷子,看见卢斯的时候,眼睛里含着泪,一眨眼,细碎的泪水就沾湿了睫毛,看着就像是个大洋娃娃。

    “别哭,我没事。”

    “嗯……”高兴咬着嘴唇点点头。

    “就一件事,你们三个,这段时间都待在家里,不许出去,明白吗?”

    “高兴听话,父亲放心。”“是!二师父!”

    “宝儿呢?”

    “在外头,他不敢进来……”柳桑怯怯的道。钱宝儿之前是被卢斯吩咐着跟李铁和柳邻邻住的,后来没多久李铁就进了军营,只剩下柳邻邻了,于是钱宝儿就相当于是跟着柳家兄妹俩了。

    “我又不会吃了他,让他进来!”卢斯头疼,钱宝儿这性子,现阶段是半点都不像老头子,反而随了他那后娘。虽然卢斯对于什么传宗接代的观念很淡薄,但他毕竟是老头子生命的延续,年纪也还……

    而且,已经有孙光那么一个被许多人善待,却眼高手低,甚至于将毒.品这怪物带到这个世界的混蛋了,卢斯不希望钱宝儿这个他想报恩善待的孩子,也成了一个混蛋。

    “大哥。”钱宝儿从外头走了进来,他之前是真被他娘养坏了,就比高兴一岁,可是高兴呢,现在早慧得很,懂事又乖巧,钱宝儿……不久前还得让人怀里抱着,走路都走不稳当。

    “不错,是自己走进来的。”卢斯躺在床上对钱宝儿挥挥手,“过来。”

    孩子其实比大人敏感,他们天生会崇拜家族里头具有权威的人,并且想要去讨好。钱宝儿没有了母亲的庇护,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精神上是极端不安恐惧。柳桑和柳邻邻的善待,让他安心了一些,可他知道这两个人并没有多大的权威,他们其实跟他的地位差不多。

    一直到现在,被夸了一下,钱宝儿走过去,想笑,可是又不敢。

    卢斯将手盖在了钱宝儿的脑袋上,温柔的抚摸了两下:“好孩子,好好学,好好长大。”

    “嗯!”钱宝儿闭上眼睛,他记忆中曾经也被这样的一只大手抚摸过,但是那只大手又粗又硬,刮得他脸皮生疼,他哭了起来,然后娘就来了……突然就有点后悔,那只大手的主人,现在在哪呢?

    “父亲,你困了吗?”高兴靠在床边上,看着卢斯的眼睛。

    “嗯,有点。”

    “那我们不扰父亲了。”高兴扁着嘴,她想跟父亲多呆一会的,但是她知道自己该听话。

    “桑和邻邻先去吧。高兴和宝儿陪我睡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都高兴的叫了起来,一前一后,爬上了床。

    柳桑和柳邻邻规规矩矩的行礼告退,到了外头,柳邻邻神色有些恍然,突然胳膊被柳桑一把拉住:“哥!快走!我去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面片汤!”

    “嗯!”柳邻邻一怔,对着妹妹笑了起来,师父、师父,师在前,父在后,他们总归跟两位师父隔着一层,不过他也并非是孤单一人,他有妹妹……

    卢斯的急信送到冯铮手里的时候,冯铮还在山上。

    之前的那三个护卫,无论是头一个跑出来的,还是后两个自称砍了廖伯毅的脑袋出来投诚的,都让冯铮捆了,交给精通刑罚的无常,严刑拷!

    ——这三个人如果是配合着蓼仲谨演戏的,那必然是死士,寻常的审问,怕是一个字也不会招。若他们真的是廖伯毅的手下?这三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受尽酷刑而死,那也是活该。

    三个人,熬刑熬了三个时辰,就有人开口了,不过多是胡言乱语。四个时辰的时候,有人开始骂蓼仲谨了。第五个时辰的时候,总算是有人开口有用的东西了。

    蓼仲谨为人暴躁易怒,而且极端的嗜虐,动辄喜欢殴女子他都是要亲手来的。他有一件自己画图,让工匠制作出来的刑具,那东西形似个没糊面的扇子,下面是把手,上面支棱的一根根都是细细的刀刃,他最喜欢的就是让女子脱光了衣裳,拿着这东西,朝身上。

    因为刀刃做得又细又软,所以不会造成很深的割伤,但却会造成一道一道的细划伤。

    有一人的妹妹自走失,后来让蓼仲谨买进了府里,等到他找到的时候,这女子已经香消玉殒——蓼仲谨将她浑身割伤,抹上秽物,又不让人施药医治,后来这女子明明一身伤,却浑身伤口溃烂,高烧不退而亡。

    又有一人,蓼仲谨的时候喜欢吃鸡舌,后来有一天突然就想尝尝人舌的滋味了。他也没用强,只是让仆人拿了钱财去贫家购买,就要十六七岁的少女之舌。他家里爹妈贪财,将他姐姐的舌头卖了。

    因为姐姐反抗,当时割舌头的人,将她的脸都划开了,之后干脆多赔了银两,干脆将姐姐买了下来,签了卖身契。可其实根本就没将他姐姐带走,时候他那贪财的爹娘一把香灰糊在姐姐脸上就罢了。

    结果他姐姐是活活饿死的。

    那第三个人后来也开了口,蓼仲谨貌似豪爽,其实肚鸡肠,而且但凡是伺候他的女子就都让他给弄死了,他出恭时旁人也都要避开,就有人怀疑他其实不行。有一回蓼仲谨喝醉了酒,让个侍卫搀扶着在酒楼的茅厕出恭。等他酒醒了,就找了个借口将那侍卫绞杀后,尸首扔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

    这人就是当初那个侍卫的契兄弟,只是当时两人的事情没跟旁人。后来他杀了蓼仲谨,扒下他裤子,本来想把他下.身捣烂的,结果发现这人竟然根本就是个天阉!于是这人把他裤子又给穿回去了,就想着日后要将这消息遍传出去。

    蓼仲谨身边最忠诚的人原来是三个跟他有深仇的人,不过也是,那么一个残暴之人,哪个脑子正常的人还会对他忠心耿耿?

    作者有话要:

    o(* ̄▽ ̄*)o买了椰子脆片还以为会有很多碎的,结果都超大片,吃着好爽

    _(:з」∠)_谢谢捉虫的亲爱的们!!!!_(:з」∠)_作者菌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