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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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王的封号是有很多忌讳的, 基本上一个朝代由圣转衰,都极少会出现两个相同封号的王爵。尤其是平王这种名声奇差, 全家灭门的, 给他这么个封号,这是暗示着他以后也像平王这样的下场吗?

    又或者不是同封号,根本就是让他给平王承嗣, 那就代表着从书面上来讲他爹都不是皇帝了,以后他算是平王的儿子了?!

    “嗯,知道你高兴,放心,过两天圣旨就下了, 别急。而且,你也不用像历代平王那样到外地就藩, 在开阳住着就好。”

    历代平王……这是要把他出继啊!

    三殿下整个就呆住了, 站在那,他孩子的本能告诉他现在该大吵大闹,可是他生于皇室培养出来的理智告诉他,吵闹是没用的只能让事情更糟糕, 他得想办法,他得想办法,可是是什么办法呢?他不知道。

    皇帝又摸了摸未来平王的头,他是自责的, 做个皇帝他自认为是合格的,但是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他却是不合格的, 除了长子,他忽略了次子和幺儿的成长。幸好次子依旧长得茁壮,可是幺儿……这些年正好事情多,没顾得上多加看顾,结果,这乍一看才发现,这孩子不知不觉间,心被养得大了啊。

    可是这时候没办法,要是寻常的人家,还能干脆就把家产分成三份,谁也别多,谁也别少,然后让他们三个各自奋斗去。可若是这家产乃是一个国家,这该如何拆分?来个划江而治,南北分割吗?那又何来一统江山?百姓岂不是又要遭受连年的战火。

    所以,他的孩子,永远只有一个能坐上那把椅子,其他的,再怎么委屈也只能憋着!

    皇帝不欲再,直接站了起来。三殿下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了皇帝的袍子:“父皇!为什么啊,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事吗?!父皇!儿臣……儿臣不要做平王!”

    他一直是个乖孩子,无论当初太子和皇后还在的时候,还是现在,他一直很乖。他听母后的,听皇兄的,母后和皇兄都没了,他多了个妃母,很久很久都不见父皇来,他也依然很听话,妃母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可是到底为什么,他终于见到了父皇,却是这么个结果呢?

    为什么他的父皇要将那个恶臭流脓的王爵,硬塞在他的头上呢?!

    可皇帝一旦狠起心来,那就没有谁能够改变他的决定。他一把拽开三殿下的手,把个孩子推开,然后扬长而去。三殿下的直接崩了一点,血流了下来,这孩一辈子都没这么疼过,他尖叫着,叫父皇,可皇帝依然没有回头。

    惠妃早就听见里头的闹腾,跪在外头吓得发抖,看皇帝出来了,不敢话,只是一个头磕下去。

    皇帝在她身边停了一下:“等过几个月,平王出宫建府了,你也跟出去,让他侍奉你养老吧。”

    平王?这是什么恶心的封号啊。出宫建府,八岁的孩子,就算是有了封号,不是也该在宫里住着吗?现在的太子原来还是瑞王的时候就住在宫里啊。靖王也在宫里住了很久啊。而且,谁听过皇帝还在位的时候,让自己的妃嫔出去养老的?!

    惠妃想话,可是皇帝已经匆匆离开了这处他久久不来的宫殿,惠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内宫里的事情,卢斯不清楚,不过他也正面对两个女人,冯玲玲跟他姐姐红线。

    “你这是怎么弄的啊?伤成这样了,也不跟我一声。”红线没哭,但也急的眼圈红了,一开始还是关心的念叨,后来就成了埋怨了,“前几回也是,等我知道的时候,你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玲玲来卢斯不意外,这妹子总来,尤其是卢斯和冯铮出门在外的时候,她会回来看看孩子们,她基本上就等同于一位家在外头的女主人。可是红线,她可真是……好久没来了啊。

    刚见面的时候,卢斯甚至忍不住从恶意的角度去揣测,可是揣测半天也揣测不出啥来,红线的夫家秦归,秦归老老实实的在他们无常司的军训基地卧着呢。而且红线的娘家人就是他,婆家那边秦归是个孤儿,也不存在什么家里有人犯了事,求到无常司来。

    所以,红线这是干啥呢?

    他这怀疑的眼神大概是太明目张胆了,红线想不看出来都难,她站了起来:“看你大体没事,也没缺胳膊断腿,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养着吧。”

    玲玲站起来,赶紧追出去。片刻后回来了,看着卢斯的表情是一脸的不赞同:“二哥,你做什么呢!”

    “我怎么了?她老长时间不来,突然来这一趟,还这么……我能不怀疑吗?”

    “她是没来,但是逢年过节,该有的礼也没缺啊。”

    卢斯刚想反驳礼和人根本不是一个意思,但突然反应过来:“玲玲,你有什么话就直,怎么也学会哑谜了?”

    “大姐……刚嫁过去没多久,你们就高升了,还带着秦归一块,那时候有人话可难听了。不过,话的都是些妇人,我们也不好与你们。后来,大姐就不敢来了。我出嫁之后,去了好几趟,大家,大姐夫老实干事就好了,她去不去无妨。可但凡有点事,她都向我听你们,就那次你们送粮……大姐哭了不知道多少次,为大姐夫的少,倒是为你们俩的更多。”

    卢斯心:傻妹子,别人什么你信什么。不过这话不能,否则这事就没完没了了。卢斯就想着怎么转移话题,然后他就就发现,玲玲的这个坐姿……不太对。

    “你又有了?”

    “嗯。”

    “不是跟你们了,别这么快有孩子吗?”玲玲跟孙昊,夫妻俩感情好,孩子也是一个接一个的生,一开始两边的人都很高兴,可是孩子生多了,那就不高兴了。

    别是这年头,就是卢斯那年头,女人生孩子,那也是走一趟鬼门关。卢斯之前的兄弟结婚之后,老婆生孩子。他看着他们每天陪老婆去挂水,因为怀孕原来健康的身体怀出糖尿病、高血压的比比皆是,更有不少生孩子之后落下腰腿毛病的。

    玲玲这个三年抱俩还算正常,但眼睁睁的就要朝五年抱四个去了,身体哪受得了啊。

    “可是我吃药……”

    “让他吃药啊!”刚才是卢斯心虚,现在就是卢斯有底气了。

    “怎么能让他……”玲玲以为卢斯是在笑话,笑了一下抬头一看,卢斯脸色极其正经,赶紧闭了嘴,把头低下去了。

    “本来就该让他吃!算了,等回来我把他叫回来,亲自跟他。”

    “别!要不……我给他聘个的回来?”

    “……”卢斯深吸一口气,“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别回家去了,就在这住着!明天就把孙昊叫回来了!”

    “二哥……”

    “二什么二!我睡觉了,你去自己房里歇着去!”卢斯是半真半假的,把冯玲玲轰出去了。

    她出去,卢斯真的就叫人把孙昊叫回来。吩咐完之后,他就躺在床上,想事。想着想着,他就爬起来了,想进宫,可是撑着身子发了一会呆,他就又躺回去了——现在不是时候。

    回到冯铮这边,他已经将捕快们都请回来话了。关于每年送两批流放囚犯这件事,当地的捕快们还真有法——因为顾县是开阳附近最穷,最的县,所以捕快们的油水也最少。而押送流放犯人这件事呢,从来也都不是一件好差事。

    押送犯人除非是遇到家里有钱,又愿意花钱的,否则不一定有钱那。并且,很可能押着犯人出去,然后遇到点什么事,就死在外头了。所以其他地方的捕快都不太愿意干这件差事,一来一回少就得近俩月了,辛苦不,留在自家的县城里,干点什么弄不来这些罪人给他们的油水?

    他们宁愿花点钱,让其他人干。这个其他人当然不能够是白身,而是那其他地方的捕快。原来是送到半路上,有那穷县的就把人接过去了。后来跟顾县的搭上了,顾县虽然因为也是开阳地界,要的钱多点,可是近啊,把人朝这一放,转头就走,来回一趟也就是两天,谁都愿意花这个钱。

    这样的活,他们已经干了有三十六年了。

    这种法,冯铮还真挑不出错来,因为这人一,冯铮就想起来了,他在食谷县的时候,也听过。只是这对于食谷县的捕快来,乃是肥差,他最开始是捕快当然轮不上。后来突然就连升几级,跟着卢斯一起东跑西颠的查案子,也顾不上。

    正在冯铮以为这线索又断了的时候,当地的捕快竟然拿出来了厚厚一摞的卷宗。言道这就是从三十六年前,他们头一回给人流放犯人时,就由当时的老捕快记录下来了。所有犯人的姓名、年龄、容貌特征、所犯何罪、在何处被判罪,又要发往何处等等,全都记录在案了。

    是当年的老班头就是怕出事,所以挨个的都给记录了,后来就在他们顾县的捕快中变成了惯例,全都留下了记录。

    冯铮对当年的那位老班头赞了一声英明,知道老人家不在了,有些遗憾。但是对这当地的捕快,倒是多了些好感。

    然后就简单了,但是也麻烦了,如果要查,那不只是查当年的那位老人的三哥,其他所有人也都要查。毕竟,那三哥要真是冤枉的,或是让人用什么手段掺和进了流放犯里,冯铮可不相信那是只有一次的事情。

    这些流放之人都是要留档的,即使是三十六年前的档案也必须在,否则那就不是监管不力的问题,而是玩忽职守了。

    昱朝的流放,主走两条线,一条是西南,一条是北边,都是与外敌对峙的地方。这些罪人流放过去,不是当兵,而是当军奴的。他们干的都是体力活,挖坑筑墙、开挖水渠、耕种粮食,都干。

    若是两军对峙,偶尔也会让这些人去做了炮灰。

    所以流放出发地有底档,接收地有底档,转收地也有底档。三十六年的流放之人,这是数量极其庞大的一群人,可是想要查的话,还真不算太难。

    这牵扯的人极广,冯铮只能先上书刑部,希望刑部能下批文配合。

    刑部的回音还没下来,三殿下就先变平王了。虽然有封地,但封地不归他管,按照皇帝的圣旨所言,他终生都不得出京。

    惠妃也被平王“接”了出来奉养,有人是平王孝顺,但不只是大臣们心里不对劲,就连老百姓也觉得怪——皇帝老儿还在呢,怎么就把妃子接出来养老了?莫不是这妃子年纪太大,太丑了?

    没过几天,就有言官上书,有勋贵子弟于青楼内为争抢一红女支而大出手。

    这不是常事吗?每年没几个纨绔子为了抢女人把人脑袋成猪脑袋的?反正他们也有分寸,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不会牵扯到外人。完了,该赔偿也会给赔偿,其实不碍着谁的。

    其实言官也知道这是常事啊,而且年底了,谁不想过个太平年啊。但身为言官,他们又不能就这么直接闲下来,所以也就半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以表示自己还在努力工作。

    可谁知道,就这么一件平常事,让皇帝雷霆震怒!大朝会上拍桌子骂!从这几个勋贵不学无术开始骂起,突然就引申到别人了,尤其是已经没剩下啥的承恩公府,也就是“已故”皇后的娘家,被皇帝指着鼻子一通骂。

    最后除了承恩公因为顾念皇后没有削爵,但是削了俸禄,其他还有一堆八竿子不着的勋贵都跟着被削了爵位。

    不知情的人莫名其妙,还忧心忡忡:“陛下,这是怎么了,突然有了迁怒的毛病了?不行,我得上书去!”

    多多少少猜出来点事情的人,赶紧劝住:“闹不清情况就别跟着瞎掺合,陛下是迁怒的人吗?至少等等,再看看吧。”

    有冷静的就准备再看看了,但还有愣头青上书,不过这些上书都石沉大海。那些被削爵的勋贵也都没动静,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在宫门外叩拜谢罪。大多数还都关门闭户,约束子弟,简直是安静如鸡。

    见此情景,除非是少数傻子,其余大多数人都明白了,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是已经是发生了大事,不会是跟太子遇刺有关系吧?

    越来越多的人,变得安静如鸡了。

    果然没几天,以君前失仪为由,皇帝砍了自己的的两个大舅哥。

    失仪这个罪过,历朝历代都是皇帝最好用的罪过,因为这个罪过的量刑非常的宽松,最高能够成是大不敬,诛三族都没问题,最低罚点金,闭门思过三两天,也就没什么事了。显然,魏家这个不算是最上,但也是上上了。

    以魏家为开始,又揪出来了一长串的勋贵大臣,其中不少直接砍了,但也有让拿银赎罪,或者是可以削爵保命的。

    总之是勋贵被洗了一把牌,不过真正老老实实或是忠心办事的人,没谁被牵连进去。但即便是如此,也是越接近年底,众人的心情越紧张,整个开阳的环境越紧绷。

    冯铮拿到了刑部的批文,是个“准”,另外还得到了卢斯的家信。可冯铮没让送批文的无常离开,而是问他开阳的事情。

    “……伤势好很多了?”

    “是!临来的时候,卢将军还对着属下撩了衣裳,就是让属下看看的。淤青已经下去很多了,骨伤属下不会看,但敲着将军已经能下地,应该是无妨了。”

    听无常这么,冯铮终于松了口气。

    “还有,卢将军,要是再过半个月,他就能过来帮您了。”

    “也好。”冯铮笑得更开心了些,他这边一个人是有些挠头。下属离开了,冯铮才看卢斯的信,看了两眼,冯铮脸红了。

    卢斯那两笔字啊,如今勉强是比狗爬好点,变成猫挠的了。就这笔臭字,卢斯写的都是:每日孤枕,夜里冷得很,我想你热腾腾的腰,我弟弟也想你暖呼呼的腿……

    冯铮从头看到尾,脸红得都能嫡出血来了。他站起来——裤子有点别扭——想把这信烧了,可是信都挨到烛焰旁边了,他又不忍心了。毕竟是师弟寄过来的信,虽然这内容无耻了些,可其实也是真情流露,更何况……师弟想,他难道就不想吗?

    这些天都忙于公事,没动那个心思,如今让冯铮这封信勾起了心思,一股热气到处乱窜,冯铮把信折叠好放在怀里,沐♂浴去了。

    浑身冒着热气,略微喘息的坐在浴桶里,冯铮就在想那个石矿的事情。非得顾县有什么特产,那就是石头了,可惜,不是什么好石头,石雕之类的手工艺没有带动起来,就只有下苦力切割的大石,割下来之后,也就是开阳附近用来铺路的。

    这差事太苦,一个不心还容易缺胳膊断腿的,即便是顾县,也都少人干,所以都是罪过稍轻,不需要流放,但是被罚苦役的罪人,被弄到这里来开石头。

    最近这两年,被罚来的人还不少——无常司有功劳在里头啊。

    若是伪装成被罚苦役的罪人,进去了到底怎么样,外人可就不知道了。毕竟石矿少有人去,石矿里头囚徒和看守也是泾渭分明。

    冯铮的头靠在浴桶壁上,抬头看屋顶。其实即便卢斯没有来消息,他也准备明天派人去石矿。因为石矿也是最后他认为的可能藏人的地方了,如果石矿还没有人,那么,他最初对蓼仲谨依然留在顾县的猜测,大概就是错误的了。

    毕竟这都快一个月了,躲藏这么长时间,一点都不露马脚,实在是不太可能。

    换言之,很可能因为他的判断失误,让蓼仲谨已经逃脱许久了……

    把头抬起来,冯铮在浴盆里抱住自己的双腿,明明刚刚纾解过,可是他的心情,却有些不太好。

    第二天天还灰蒙蒙的,冯铮就带着人出发前往石矿了。

    顾县通往石矿矿区的是一条很平坦齐整的大路,这是经年下来,让运石料的大车碾压出来的。一直走到了晌午,才能见着远处几座跟旁的山不大一样,上面有着明显“补丁”大山。再近一些,就能看见那补丁上还爬着“蚂蚁”。

    他们这石矿场也是有岗哨的,毕竟里头的都是犯人,不准就有个劫囚啊啥的。等到更近了一些,就有矿场里头的差官迎出来了。这里的看守穿着捕快的衣裳,带头的也被称作班头,也是听各地衙门的管,可却不归在三班六房里头,而在当地驻军的衙门那边拿钱,也算是管理混乱的一种表现了。

    这班头姓柴,黑胖黑胖的一个人,一般的胖子是一个顶俩,他是一个顶仨。朝石矿场的大门一站,就跟一堵墙似的,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冯铮没忍住,看了一眼他腰上的捕快铁链。

    寻常捕快是腰上缠绕得规规矩矩,密密麻麻,就跟个铁腰封似的。还有让他缠了多年的,卢斯的细腰,都要比旁人多缠一圈,不过那腰细归细,却也有力得很,用起力来……

    “咳!”冯铮暗骂自己不务正业,这时候怎么还能想那事?

    不过这个柴班头是真的胖,他腰上那铁链子缠了两圈就算完了。

    在这种地方胖成这样,想不以貌取人都难啊。

    作者有话要:

    两千_(:з」∠)_作者菌也想变身人肉码字机啊……可惜不成,大哭(?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