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落日飞鸟 买不到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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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桃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本来以为是司机来接的,却一眼看到了穆格和穆敬泽。

    穆敬泽坐在轮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她,而穆格长身玉立, 日光透过树木的罅隙,在他脸上下两片明亮的光斑, 冲淡了那种距离感。

    他站在穆敬泽后面, 面容淡淡,看着她走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祝桃飞奔过来,脸上带着惊喜。

    “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要来了。”穆敬泽笑着,“考完了, 累不累啊。”

    祝桃又被感动到了。

    来考场的时候,很多人都是被家长送来的, 进去的时候也一直不停的叮嘱, 只有她是一个人来的。

    祝向山和沈梦荷,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给她。

    或许他们也觉得她是根本不可能考上就是去混时间的吧。

    她不想破坏气氛,将眼泪逼了回去。

    “不累,我感觉很好, 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可以考个不错的成绩。”

    “好好好, 我们桃就是聪明。”

    穆格推着穆敬泽的轮椅调头,“走吧, 太阳太大了,回去再。”

    “好的!”祝桃快走两步, 把他挤开,“我来推。”

    穆敬泽的脸笑成了一朵花,“算是没白疼你。”

    “嘿嘿。”

    轮椅用的高档材料, 根本不累人,她推的很稳也很轻松。

    到了停车的地方,穆格将他扶进去,然后把轮椅折叠起来,放进了后备箱。

    穆格开车,祝桃和穆敬泽坐在后面上。

    她从内视镜那里偷看穆格。

    他抿着唇,认真地观察路况,由于人实在太多了,调整了半天,才终于将车开了出去。

    高考完以后,她彻底放松了几天。

    然后惊觉自己生日要到了。

    本来想去找姜梨,可是她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有事情,推拒了。

    祝桃也没多想,于是又问了薛京。

    薛京高考成绩不太理想,不知道能不能上个大专,现在在健身房做兼职,也没时间。

    祝桃只好自己去逛街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一进家门,她瞬间愣住了。

    大厅放了好多气球,中间一个十层的大蛋糕,还有很多包装好的礼物。

    “生日快乐!”

    穆敬泽坐在气球中间,笑眯眯地道:“桃,这是给你的十八岁成人礼,我们每个人都给你准备了礼物。”

    祝桃以为没有人记得,连姜梨和薛京都不知道在干什么,原来穆家给她准备了。

    “你们怎么知道……”

    “这个有什么难的,快来,还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今天没人管你,吃个够。”穆敬泽招了招手。

    “嗯嗯!”

    蜡烛被点燃,李阿姨将蛋糕里送的纸皇冠折了折,准备给她带到头上。

    穆敬泽阻止了,“诶,我们桃,要戴就戴真的。”

    他从那堆盒子里随手拿出一个拆出来,里面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皇冠。

    不是那种非常复杂夸张的造型,是纤细灵动的款式。

    一圈细细的边上用宝石点缀,在正前方镶嵌一个硕大的粉钻。

    单看那枚粉钻就造价不菲。

    祝桃:“这个很贵吧。”

    “没多少钱,你喜不喜欢?公主。”

    “嗯,”祝桃抿嘴笑了笑,“喜欢,很好看。”

    “来,戴上给我看看。”

    祝桃蹲下身,穆敬泽将皇冠给她放在头上,满意地点点头,“好看,很好看,穆格你呢?”

    祝桃站起来,看向穆格,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祝桃有些失望,不过很快抛开那个情绪,兴致勃勃地问道:“你给我的礼物呢?”

    穆格用下巴指了指一个白色包装的盒子。

    祝桃兴奋地开,结果又是一件首饰,不过跟她的皇冠倒是挺搭,也是一有个粉钻的吊坠。

    还奢望他能送个什么别出心裁的礼物,结果就一个项链就发了她。

    祝桃撇了撇嘴。

    “好了,来许愿吧。”

    祝桃闭上眼睛,将手放在胸前,在心里默念道:“希望我可以永远这么幸福,希望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蜡烛吹灭,准备切蛋糕的时候,穆敬泽:“我们还没有一起拍过照片,留个纪念吧,毕竟桃十八岁的生日,以后每年我们都要拍一张。”

    “好!”祝桃猛点头。

    穆格让管家将拍立得取来。

    穆敬泽坐在最前面,穆格和祝桃站在他身后。

    他真的好高啊,祝桃站在他旁边,就像个孩子一样。

    可是她也不算特别矮,却只能到他的肩膀。

    没事,她才十八,还能再长!

    咔嚓一声,将这副画面定格。

    穆敬泽接过照片,笑得见牙不见眼,“快来看看,像不像一家三口。”

    穆格扫了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祝桃结果那张照片,左看右看,心里也美滋滋的。

    没想到,她曾经失去了一个家,但是上帝以另一种方式补偿给她了。

    而且是一份相当大的馈赠。

    看着照片上男人英俊淡漠的脸,她的身体好像又被海水充盈,逐渐淹到了心口。

    她将照片按在胸前。

    想真的和他成为一家人。

    她可以吗?

    可以和他真正成为一家人吗?

    她现在,真的好喜欢他。

    喜欢他的温柔,也喜欢他的理智,喜欢他为她出头时的狠厉,也喜欢他为她讲题时的耐心。

    可是,他……喜欢她吗?

    如果时以前,她肯定会斩钉截铁地否认这个事情,但是现在,她也不确定了。

    两个人的关系现在越来越好了,他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呢?

    感觉有时候会很亲密,有时候却又少了点荷尔蒙的感觉,即便是有些肢体接触,他也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只有她在那里脸红心跳。

    她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切完蛋糕以后开始吃饭,今天穆敬泽也高兴,还喝了两口黄酒。

    黄酒养人,不怎么伤身,于是穆格也就随他去了。

    热热闹闹过完了生日,祝桃却总觉得穆格今天好像不是很高兴。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吃完饭以后,她溜达到了他的房间。

    门虚掩着,并没有上锁,她试探着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嗯。”

    穆格今天喝了不少,在饭桌上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就喝了整整一瓶红酒。

    不过他并没有醉。

    祝桃走进去。

    男人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头。

    房间里只开了一圈暖黄色的灯带,在他的后背渡上了一层光亮。

    可是他的头微微低着,脸沉溺在一片阴影中,闭着眼。

    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祝桃走过去,手背在后面,俯身问道,“你今天好像不怎么开心?”

    “没有。”他睁开眼睛。

    在这个角度,祝桃分明看到了他眼里急剧褪去的晦暗,转而变成了平静的深潭。

    “绝对有。”她坐到他身边,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一直心不在焉,话都比平时少了很多,“跟我呗。”

    他有点无奈,捏了捏眉心,“真的没事。”

    “好吧。”祝桃想跟他多呆一会儿,试着找话题,“可是你今天送我的礼物我不太喜欢。”

    “哦?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那种买不到的。”

    穆格思索了片刻,没有找到答案,“比如呢?”

    祝桃其实也没有什么想法,就是想来找他话,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一眼又瞥到了那个漂亮的大提琴。

    “你给我拉首曲子吧?”她记得穆敬泽过他以前很喜欢大提琴。

    她还记那次来他房间给他背东西时,他看着大提琴隔空抚摸的样子。

    他一定是真的热爱,才会用那种眼神去看它。

    穆格表情轻微地变了变,直接开口回绝,“不行。”

    “为什么啊?我真的好想听。”

    “我已经很久没碰过了,生疏了。”

    祝桃语气可怜巴巴又带了点羡慕道,“我以前也很喜欢这些东西,但是我确实没天赋,而且一开始家里条件也没那么好,上一节课好贵,乐器也贵,最后只能放弃了。”

    “现在没有这个顾忌,你喜欢哪种乐器,挑一种,我替你请家教,再送你一把琴。”

    “可是我现在不想学了嘛,就想听你谈。”她鼓了鼓腮帮,扯住他的衣袖轻轻晃动,“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她现在可以毫无负担地对着他撒娇,因为只要她不做错事情,他通常对她都是和颜悦色的。

    可是穆格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将她的手拂开,语气生硬,“不行就是不行。”

    祝桃好像被他的语气吓到,身体猛得抖了一下。

    她已经好久没有被他这么严厉地呵斥过了,反应过来以后心里泛起了一股酸泡泡,直接冲到了鼻腔。

    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

    其实以前他对她的态度更恶劣,可是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被他一凶,心里觉得好委屈。

    “不弹就不弹嘛,你那么凶干什么啊……”她红着眼睛看着他,“我不听就是了。”

    女孩低着头,抽了抽鼻子,有两缕黑色的发丝顺着肩膀滑下来,遮住了她的半张侧脸和盈满水汽的眸子。

    她细细的手指抠了抠沙发的坐垫,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穆格沉默了很久。

    然后突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走到陈列的橱窗前,他将它取了下来。

    大提琴相较于提琴而言,大了很多,跟他的长腿几乎齐平。

    他调了调琴弦,拿起拉弦的时候,手很明显地抖了一下。

    祝桃有些疑惑。

    不过她没有话,静静地看着他。

    琴声一开始断断续续很不连贯,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的右手腕不太灵活。

    她这才突然想到他手腕那里的那道疤。

    她不想听了。

    可是男人似乎已经找回了感觉,琴声逐渐润滑,虽然还是偶尔能听出有些许不流畅,但是对她这个外行来,已经很不错了。

    绵延的音符像是起伏的山脉,被白雪覆盖,显出沉郁的神秘。

    曲调如误入隧道的飞鸟,在黑暗中寻找出路。

    最终,长日落尽,白昼被黑色的巨浪吞噬,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它拖着沉重的翅膀孤单前行,直至筋疲力尽。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大提琴浑厚且丰富的声音,看着他垂下的眼睫看不到的情绪,祝桃突然觉得很难过。

    她好像听到了梦想破碎的声音。

    可是,他依然捧着残骸悲伤行走。

    二楼的主卧,穆敬泽听到大提琴的声音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让护工将他扶起,走到房门口,又屏息聆听了片刻,突然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