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始作俑者 这里没有救人于水火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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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穆格推着穆敬泽在花园里散步。

    走到喷泉那里,穆敬泽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停下来。

    “我昨天晚上, 好像听到你拉大提琴的声音了。”

    “嗯。”穆格眼神淡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么多年了, 你怎么又拿起来了, 你不是已经好多年都没碰过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无所谓了。”他笑了笑,“十几年了,想看看自己还记不记得。”

    “我看你昨天情绪不太好,你是不是想起穆萤了……”穆敬泽带着怀念道, “以前萤萤还在的时候,我们每一年都是这么给她准备生日, 好多年没有这样做过了, 我只顾着给桃过生日,忘记你的感受了。”

    “没有的事,我早就不记得了。”

    “你一直都很懂事,所以……我总是忘记在意你的感受, 不过看到你和桃相处的这么好,我真的很欣慰, 看着她越来越好,我也很高兴, 仿佛萤萤又回到了我身边。”

    “我没关系,您也不必把我想的太脆弱。”

    祝桃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 甚至还换了一件很喜欢的连衣裙。

    粉色的面料点缀着珍珠白的细丝,在太阳光下闪闪的,有一种收集到阳光的美好。

    穆格今天没有去公司, 她想去试探一下他对自己的心意。

    “你对我到底怎么看的?”

    “不行不行,拗口。”

    “你喜欢我吗?”

    “不行不行,太直白了。”

    “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不好不好,好像闹分手一样。”

    她垮着脸想了半天。

    他应该对她是有点感觉的吧,不然他从来不让别的女人近身,但是却从来没有排斥过她。

    他会抱她,还亲吻过她的额头……

    她红着脸,又抚摸了一下那个如梦般轻柔的吻。

    不管了,先旁敲侧击的问问再。

    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还涂了个淡樱色的唇釉,粉粉的,很配她的裙子。

    穆格并没有在房间,管家告诉她两人去了花园。

    祝桃提起裙角像只快乐的鸟一样跑了下去。

    她从喷泉的另一侧跑过去,刚准备绕过去跟他们招呼,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脚步一顿。

    “真想看到萤萤成年的样子。”穆敬泽感叹道,“昨天桃蹲到我身边那个样子真的像极了你妹妹。”

    “嗯。”

    “幸好祝向山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不然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地把她接过来,有了桃在身边,我现在开心多了。”

    穆格的声音传来,“只要您高兴,什么都是值得的。”

    “对了,当初和祝向山交易的时候,你们怎么约定的?桃以后会被要回去吗?”

    “不会,都解决了。”

    风停止了吹动。

    花草也静止在那里。

    飘起的粉色裙摆归于平静,像一朵失去水分的桃花,垂下了花瓣。

    只有喷泉里流动的水声依然喧哗。

    交易……妹妹……

    在这样炎热的夏季,她像是被封进了寒冷的地下河,被冻在厚厚的冰层下面。

    空气逐渐变得稀薄,她被扼住了喉咙。

    流淌的碎冰狠狠刺穿了她的胸口、四肢,然后钻进血管,一点一点,由内到外,将她整个躯体都冻在了一起。

    原来……

    原来是这样。

    那么一切都的通了。

    穆格看她的眼神为什么总是像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为什么祝向山会认识这样富贵的人家,为什么穆敬泽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会那么激动,病愈回家以后对她又是那样疼爱。

    假的。

    全都是假的。

    穆格推着穆敬泽往回走的时候,不经意间向后一看,一下子就发现了躲在喷泉后面的祝桃。

    少女的脸上一片惨白。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现在却被突如其来的料峭春寒落枝头。

    穆格蹙起眉心,不动声色地将穆敬泽交给管家,然后折返了回来。

    “你怎么在这?”

    祝桃好像突然被惊醒了一样,愣愣地看着他。

    唇瓣抖得太过剧烈,以至于话都有点费力,她张了几次嘴,却始终没有出话。

    看着她这个样子,穆格的喉结快速滚动了两下,开口时声音却依然平静,“怎么了?”

    她抬头看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出这句话。

    “我长得很像你死去的妹妹?”

    褐色的瞳孔微敛,像是凝固的糖浆。

    他沉默几秒,开口,喉咙有一点发紧:“你都听到了。”

    “哈……”得到答案后,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声音颤抖得如同极度寒冷下不受控制般的战栗。

    喷泉的水流开始从平缓变得急促,落下的声音也尤为明显,像是一座微型的瀑布,却依然裹挟着溃败的力量。

    穆格拧紧眉头,一言不发。

    “所以,你们对我好也因为我长得像你妹妹?我来到你家是你和祝向山做的交易?”她后退两步,已经走到了喷泉的边沿。

    步履踉跄,摇摇欲坠。

    穆格上前两步,怕她摔下去,刚伸出手想拉住她,却被祝桃狠狠地甩开了。

    她如同积压已久的火山,突然爆发般喊了一声:“回答我!”

    “是。”

    “怪不得你对我这么好,从一开始就着手改变我,是为了让我更像你的妹妹然后哄老爷子开心是吗?”

    “是。”

    “哈……”祝桃短促地笑了一声,“果然是这样。”

    “但是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穆格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最起码,你在穆家要比原来的家过的要好的多不是吗?”

    “去他妈的好很多!我是一个物品吗?你凭什么替我定义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她的嗓音里发出尖锐的叫声,像是悬崖边被折断了翅膀无路可走的鸟。

    她快速在原地转了两圈,无措又茫然,双手因为极度的愤怒显得无处安放,然后突然揪住了头发,低吼道:“有钱人就可以这样随意摆布别人的人生吗!”

    “你听我。”

    “你还有什么可的!”她质问,眼睛睁得很大,那双黑亮的眸子里滚动着仇恨,“你给了祝向山什么?让他这么轻易就把我丢到不认识的人家里。”

    穆格并不想破,可是面前的少女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副问不出来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他想粉饰太平,可是发现什么都很苍白。

    “两个重要的项目。”

    “哈,怪不得,不管我怎么样闹你都不松口让我回去,原来,我只是一个被你们随手交易的东西罢了,不配有自己的想法,只能按照你的既定路线成长。”

    “我现在这个样子,您还满意吗?”

    穆格看着她,“你不必把事情想的这么不堪。”

    她突然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你看着我,我想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穆格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指尖攥到发白,却什么都没出口。

    她颓然松手,后退一步,“我明白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变的只有她自己罢了。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不肯听话,他就用强硬的手段镇压,逼着她改。

    后来,她变得乖巧懂事,他就不吝于释放些许同情与怜悯,却让她误以为是爱。

    他多善良啊。

    将她从地狱里拯救出来,然后给了她一个美好而虚幻的天堂。

    他甚至还觉得她应该感激涕零,甘愿伏地,并且对他感恩戴德。

    祝桃点着头,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好,很好,真的太好了。”

    她不想再面对他这张脸,转身就想跑。

    可是她忘记了自己已经退到了喷泉的台阶,脚下被绊倒,她向后仰去。

    “啊——”

    穆格当机立断上前两步,却只抓住了她的胳膊。

    脚下的大理石台面溅上水,湿滑不堪。

    他也没有稳住身形,被她一起拖了进去。

    这个喷泉很大,不亚于一座型的游泳池。

    祝桃虽然会游泳,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慌乱之中,还是呛了水。

    穆格将她从水下抱上来,她剧烈地咳嗽了很久,脸也变得通红。

    肺里火辣辣的,好像被点了一把火,烧的她整个人都不清醒了。

    湿漉漉的裙子湿以后紧紧地贴在身上,皱皱巴巴的,像是一条晦暗的抹布。

    穆格身上也湿透了,将头发捋到后面,轻拍她的后背,等她缓和了一些后,从地上抱起来,“先回去换件衣服。”

    她手脚并用地在他怀里挣扎,“放开我!”

    “听话。”他不容置喙地道。

    “我最讨厌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她尖叫道,“滚开啊!”

    可是不管她怎么挣扎,男人抱着她的手臂纹丝不动。

    她气到不行,又抓又咬,将他的肩膀咬出了一个深深的牙印,还流了血。

    最后因为身上的水,直接被稀释开来。

    可是他依然无动于衷,仿佛她的一切愤懑都影响不了他。

    祝桃突然放弃了挣扎。

    穆格低头看了一眼,少女紧闭着双眼,眼泪从眼角溢出。

    她的表情很伤心,甚至比之前被祝向山了一巴掌的时候还要难过。

    她穿着最喜欢的衣服,满怀少女心事奔向为她屠过恶龙的王子。

    沿途有鲜花为她引路,鸟为她高歌,蝴蝶装点她的长发。

    她欢欣鼓舞,兴高采烈。

    以为这条铺满鲜花的路上,尽头会是春暖花开。

    可是,他冷眼看来,击碎一切幻境。

    这里没有救人于水火的王子。

    只有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