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胡艾梅得等陈忠文和陈满回来后才能炒菜,免得人还没回来菜又凉了。
于是将米淘好放锅里煮锅巴饭,等米汤控出来后,胡艾梅退了灶肚里的火,只剩两根柴头慢慢温着,便和陈芳圆去外面了。
上午摘出来的香菇就放在干檐外的木架子上晒着,冬天里太阳不好,只能晃晃日头,加上风吹着,比闷在篓子里强。
两个人就搬了板凳各拿一把剪刀坐那儿剪菇把。胡艾梅教她,“芳圆,你还得再往上,对,平着菇朵剪。”
她左手拿着一朵香菇,右手中的剪刀刚好卡在菇朵下方,边边给陈芳圆示范,“这样剪,菇把不要超过菇朵。”一剪刀下去,菇把根掉下来。
陈芳圆看看自己的,只是将香菇长在袋料上的黑色菇根给剪掉了。又转头去捡刚刚已经弄完的几个来返工重做。
“那些就算了,剪就剪了。”
“也没几个。”陈芳圆重新剪完后,问胡艾梅,“现在这么严?不是爸自己收了卖吗,咱们自己家的也这么剪?”
之前向孙国来收的时候,确实因为这个卡过陈忠文的价格,也就上周的事儿。陈芳圆以为那是香菇贩子为了压价格故意闹的,既然陈忠文现在不用卖给贩子,也就会松些吧!
“自己收也不能差太多啊!个把两个就算了,要是成袋成袋的都这样,人干货站该不乐意了。”
陈芳圆哦了一声,“那咱们之前还冤枉晓丽她舅舅了?”
“别提他!到处跑的哪个不伶牙俐齿,会的很。那天还的多么多么严重,非不让步。后来你爸去干货站一问,香菇把子是长了没错,但价格他真是低的没边,至少压了三块下来!”
一提起那天的事儿胡艾梅就来气,好赖也做了两三年的生意,好话歹话都尽了
为了顶点事愣是不松口,是算做一次性生意的吗?
胡艾梅越越气,啐了一口,“真是黑心。他们这种到处跑的,心狠牙也深,不存在冤枉不冤枉!”
“姨,”陈芳圆哈哈笑,“我爸现在也到处跑去收香菇了,你这话把他也算进去了。”
“嘿,我倒希望把他算进去。”胡艾梅伸手点点堂屋,“你爸也是刚开始收香菇,有点放不开,嘴皮子也不会,再加上碰上熟人熟事,愣是不好意思喊价。做这种事儿,抹不开脸面哪行啊,再了,开口喊价,也是两方互相选择,又不强买强卖,有啥不好意思的。”
陈芳圆还挺理解这种的,正是因为抬头不见低头见,才不好开口。要真是不认识的,管你是谁,公事公办。不过换个位置思考,真按他爸这种扭捏的样,生意确实也不用做了。
便安慰胡艾梅,“刚开始嘛,多段时间适应就好了。”
胡艾梅嗯了一声,“我和你爸也交代了。反正就按正常价位喊,不存在恶意压价或者为了面子抬价的情况,只要保证他们不亏,咱们自个也能赚点就成。愿不愿意卖是他们的事儿,到时候等其他贩子过来喊出价来,他们就知道了——谁心里没杆秤,不怕!”
陈芳圆笑,“这是靠同行衬托啊!”
“凭良心买卖嘛!”
两个人边边剪,手里忙得差不多时,陈忠文也带着陈满从路那头出现了,呜呜的摩托车在水泥场上停下,胡艾梅将篾盘里的香菇拨散开,然后起身拍了拍双腿和围裙,“你们赶紧洗手,我炒两个菜就吃饭。”
陈满还太,从摩托车上翻下来不太顺利,一脚踩在一侧的踏板上,另一条腿跨过来后,四处的探啊探,半天找不到落脚点。
陈芳圆快步上前,双手掐在他胳肢窝把他抱下来,“大妈们呢?没回来?”
陈忠文将钥匙从车上拔下来,“你大妈和你姑关系好着呢,管她干什么,去喊香圆过来吃饭。”
陈芳圆听出来了,“大妈不回来了?”
“大妈和哥哥要在姑家吃饭。”陈满的童音听起来软糯糯的。
恰好这时,二伯也骑着车回来了,在大伯家门口停住,边往屋内走,便朝她们这边看,“让香圆去我家吃吧,她二妈饭煮好了。”
陈忠文遥遥恩了一声,“艾梅也把饭煮熟了,那看香圆吧,在那儿都行。”
没人管便窝着在家看电视的陈香圆听见动静后遛出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跟着二伯一起去了他家。
那头胡艾梅也迅速的将菜炒好端上了桌,陈芳圆领着陈满洗了手然后落座吃饭。
“宏民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胡艾梅开口问陈忠文。
“整个脚都包着在,那条腿都不敢随便移动,一动就疼。之前在医院还有麻药,现在就生疼,熬着呗!”
胡艾梅的脸颊肉往后撇,露出牙齿,倒抽气一般喺了一声,仿佛亲眼看见了疼痛难耐的魏宏民躺在床上痛叫,“那该多疼啊!晚上睡觉都睡不着吧!”
“哪能睡啊!天天躺在床上,时间一长腰酸背痛的,又麻又难受,轻轻动弹一下脚又疼,他怎么可能睡的着。”
胡艾梅想了想,也是。“现在天气又冷,还是让彩霞给他留意保暖,本来温度又低,他脚上腿上还有伤,别搞成了冻疮那才麻烦。”
“了的。”陈忠文又道,“今儿去看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蜡黄没精神,眼睛皮子下面一圈乌黑,天天也没休息好。反正看着是挺可怜的,我走的时候,还叫我下午出去的时候帮他买点安眠药,免得晚上睡不着觉。”
胡艾梅也不懂这个,叮嘱他,“那你先要问问医生,把宏民的情况一下,看看宏民吃的啥药,有没有禁忌,能不能吃安眠药,有的相克的话吃了耽误其他药的药效……”
她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你下午出去哪儿?干嘛去?”
陈忠文端着碗扒了一口饭,嘴里喊着饭话有些含糊不清,“她姑要种香菇,再过过就下雪了,趁现在天气好去把锯末拖回来,把料子闷着好装袋。”
“你一个人去?”
“老大不在屋里,今儿二哥陪我去。”
“那魏家那边没人站出来?”
魏宏民还有个哥哥,叫魏宏山,也是一个村的人。魏家两老都健在,以前是跟着魏宏民过,后来魏宏民娶了陈彩霞,继母与继子之前处不来,隔三差五闹得鸡犬不宁,两个老人也看不惯陈彩霞的做派,干脆卷起铺盖去老大家了。
那时候两老才五十出头,能跑能爬的,田里山上的活都干的动,再加上魏宏山还有两闺女,一大一都皮的很,能让爷爷奶奶带,所以魏家两兄弟倒没因为赡养老人的事闹矛盾,关系还不错。
魏家大嫂虽然也不待见陈彩霞,但至少表面功夫做得还行。
如今魏宏民伤了腿,魏宏山家竟然不来帮忙?
陈忠文哼了一声,“指望他们?你以为徐永莲是吃干饭的!”
徐永莲是魏宏山的媳妇,陈彩霞的大嫂。听陈忠文这么,胡艾梅咯噔一下,“魏家不帮忙,就坐视不理了?”
陈忠文这趟去魏家,倒是开了眼。
陈彩霞估计是这回吃了亏,长了记性,瞧见娘家人提着大包包都来看她们了,顿时就泪眼婆娑。
和之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同,又沏茶又上烟的,还给两朋友拿了水果吃。陪着他们三个大人在魏宏民床前坐着了好一会儿话,了魏宏民的伤情,医生的诊断及治疗后将来恢复的样子,然后又将黑心煤老板骂了一通。
完之后,才看向两个哥哥,红着眼诉苦,“魏宏山个没良心的,之前咱们发迹时帮了他们多少,他之前去矿上还是你牵的线搭的桥,现在换了个好差事,舒服日子过惯了,咱们有困难找他,他翻脸不认了?”
这回骂的是魏宏民的亲哥哥,他做不到刚才那样沉默,眉头皱起,有些不自在的出声阻拦陈彩霞,“算了!你少两句!”
“少两句?我做不到,我就要!”陈彩霞红着眼,愤愤地转向陈忠文他们三个,“他住院那段时间,我给他哥了电话,来看过一两次,是,从镇上到县里路程远,难得跑,我知道。”
“后来出院时我请了个出租车送回来的,上车是司机帮忙背上车,到家后我背不动,请了他哥帮忙抬回屋。家里摩托车有,但我不会骑,去镇上医院买药,也是请了他哥帮忙。”
“还有前两天,天气好太阳不错,宏民一直躺床上不舒服,我就把椅子搬了放干檐上,请了他哥帮忙抬出去的,这我都记在心里。就这么几次,别的没了。
结果呢,徐永莲就不乐意了,站在我们家门口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什么‘宏山又不是公用的,谁都能使唤!’”
“听听这话的,是人话嘛!不是邻里邻居,就单论魏宏山是宏民亲哥哥,弟弟有困难帮个忙也不为过吧,什么叫不是公用?感情我还得拿钱来论货?这是落井下石吧!是她做嫂子出来的话吗?”
“还有他大哥,站一旁任徐永莲,屁都不敢放一个!气死我了!”
陈芳圆之前的那句“全靠同行衬托”用在这儿也挺合适的。在徐永莲的衬托下,雪中送炭的娘家人就显得真情多了,陈彩霞两眼泪汪汪,就差抱住哥哥嫂子痛哭一场了。
胡艾梅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儿,愣了愣,叹了口气,半晌才吐出一句,“遭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