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安安稳稳地吃了一顿饭,谢璧采牵着照月白, 与陆清曜一同, 慢悠悠地走在乌衣巷的街道上。
来来往往的人中有不少认得谢璧采的,见他今天身边多了一位女子, 不由多看了几眼。
吃得心满意足的陆清曜懒洋洋地了一个哈欠,也懒得理会那些个偷偷瞄他们的人:“我以为就你们现在这个情景, 这顿饭应该是场鸿门宴。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只是吃顿饭。”
“我只是和谢家立场不同罢了,又没被逐出谢家, 哪来的什么鸿门宴?”谢璧采哭笑不得, “倒是另一件事, 月娘算什么时候答应下来呢?”
方才惊涛院中,谢奕只是和他们两个唠了唠家常, 倒也没谈什么大事,只是这话题不知怎么地就绕到了她和谢璧采的婚事上……
虽然谢奕脸上的表情与往常并无不同, 但听他的语气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期待的。可陆清曜又不好意思, 她暂时没那么算, 拿眼神去示意谢璧采, 他又跟没看懂一样在旁边笑。
陆清曜现在可谓是气得牙根痒痒:“等哪天我收复了中原,再来跟你谈谈这件事吧!”
谢璧采正算开口哄一哄陆清曜, 就见一位长相清秀、身形瘦弱,穿着一身天青色儒袍的书生朝他们迎面走来。
他朝谢璧采行了一礼:“无瑕兄,许久未见了。”
“仲鲤兄。”谢璧采回了一礼,向两人介绍道,“这位是尚书丞郎詹斌——詹仲鲤, 这位是五官中郎将陆清曜。”
听着这个介绍,陆清曜揶揄地看了谢璧采一眼。
《礼记》有云:“好许嫁,笄而字。”但凡女子办过及笄礼,起了字之后,就可以准备出嫁了,并且,女子的字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喊的。
陆清曜的及笄礼虽然是在京口办的,但她的字却是谢璧采取的,可以除了他们两个谁都不知道。
由此可见谢璧采骨子里是个多霸道的人。
“见过詹大人。”陆清曜向詹斌一拱手。
那詹斌回了一礼,但接下来就直接无视了陆清曜这个人,跟谢璧采着话:“无瑕兄这是往何处去?”
陆清曜感觉到詹斌身上的敌意,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建安城里看她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要计较哪里计较得过来!
这个叫詹斌的……不知道是消息闭塞还是太过耿直,居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一做。
不过詹斌这个名字她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陆清曜想了一会没想起来,心里懒得跟这些不相干的人计较,躲到一边去摸照月白的鬃毛了。
“自是准备回府去。”感受到詹斌对陆清曜的敌意,谢璧采不由皱了皱眉,正想委婉地劝一劝好友,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詹斌一拉。
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詹斌声道:“无瑕兄,以你的身份,何必为了朝中局势委曲求全?”
谢璧采一愣。
耳力极好,把话都听得一清二楚的陆清曜:“……”
这人,该不会以为她用兵权强迫谢璧采娶她的吧……
陆清曜有点委屈,这可真是人在京口坐,锅从天上来。
这人眼睛有毛病吧!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强迫谢璧采了!
“你怎会如此想?”谢璧采有些惊讶。
“在茶楼闲谈时听同僚们的。”詹斌有些不太好意思,觉得这样背后人是非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但又不忍见自己崇敬的好友被推入火坑。
“这位陆家二姐,做事嚣张跋扈,不知书,不懂礼。往日里还仗势欺人,当街以马鞭抽他人不,还目无尊长……”詹斌好像是第一次这样背后议论人,声音很。
但他只要一想到初见时,谢璧采带着那一身风华无双而来,就无法眼睁睁看着好友美玉蒙尘。
可惜陆清曜的耳朵好得很,蚊子哼哼的声音也能听到。
詹斌每一句,陆清曜就在心里反驳一句。
谁不知书不懂礼了?谢奕是我的启蒙老师好吧!别把武将得那么没文化,她又不是萧温那个老兵痞子!
还仗势欺人、目无尊长……
怎么不她以下犯上呢?!
谢璧采听了一会,觉得詹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觉得自己应该娶个温婉贤淑的女子,而不是受陆清曜胁迫娶她那个泼妇。
想到这,他不由摇头失笑,断了詹斌的长篇大论:“仲鲤兄可是误会了什么?”
詹斌急忙看了陆清曜一眼,发现她依旧在薅白马的毛,舒了一口气:“无瑕兄,你的声音些、声音些。”
陆清曜心想你声音再也没用,这点距离你得再声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与陆将军早有婚约,并无胁迫之。”谢璧采温声解释道。
“可……”詹斌看起来还想什么,却在看到看到谢璧采面上表情时默默消了声。
谢璧采此刻看着陆清曜,眸色温柔,整个人都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光,确实没有什么被胁迫的感觉。
不知为何,詹斌只觉得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正往他脸上拍。
“此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谢璧采对他一拱手,“不过还是多谢仲鲤兄好意,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照月白不满地抖动脖子上的毛,嘶鸣了一声,头往陆清曜的手上撞了撞。
再薅下去它浓密的鬃毛都要秃了!
感受到照月白的不配合,陆清曜悻悻收回了手。
她想起来了,前世羌族大将赵聆手下的军师不就叫詹斌吗?跟个疯狗一样咬着她不放,下手还特别狠,一副不把她搞死誓不罢休的模样。
如果此詹斌,真的是彼詹斌。
那么就不难理解这人为什么上辈子咬着她不放了。
“在想什么,那么入神?”不知什么时候,谢璧采已经从她手中接过了缰绳,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想你真的很喜欢竹子。”陆清曜看着不远处绿竹猗猗的院子,翻了一个白眼,“不过也不错,再过段时间就能挖冬笋来吃了。”
没走远的詹斌闻言,气得差点掉过头跟陆清曜理论。
这建安城里谁不知道谢璧采爱竹如命?!
这人怎么敢当着他的面这种话!
谢璧采不仅不生气,而且还很赞同陆清曜的法:“确实不错,月娘想怎么吃?”
詹斌怀疑人生地离开了,嘴里叨叨着“红颜祸水”“温柔乡英雄冢”这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陆清曜咂咂嘴,觉得自己又有点饿了:“火腿,再加一只母鸡一起煨,一定很好吃。”
话间,两人走到院门前,陆清曜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踌躇。
“怎么了?”
她在想四年前她姐姐托付给她的孩子。
当初她被逼无奈只能把他留在建安让谢璧采照顾,也不知谢璧采把人照顾得怎么样。
虽然她知道谢璧采一定会把人照顾得很好,但是她仍旧是有些担心。
君会不会怨恨她这个姨?
或者根本不认她……毕竟四年了,她都没来建安看他一眼。
陆清曜刚想些什么,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个软糯糯的童声。
“先生了,不能吃那么多糖。”
陆清曜心道:“年纪话也太古板了吧?”
“糖,我的。”一个冷冽又低沉的声音道。
陆清曜失语半晌,径直推开了院门,踏步走了进去:“谢影川,忘了素医仙之前怎么跟你的了?”
四年不见,谢影川已经从一个跟陆清曜差不多高的少年郎,抽条成了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青年。
曾经在他脸上的稚气和少年气也都不见了,乍一看更像是个冷酷的刺客了。
不过多接触一会你就会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呆。
今天的谢影川并未穿着身为龙首时的赤龙纹玄衣,而是一身藏蓝色劲装,只在一些要害部位带了皮甲,腰间插着一把银刀。他手里拿着一块糖糕,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
“好哦。”谢影川闻言不情不愿地收起了糖糕,足尖一点,赌气地跑了。
院子中只剩陆清曜和那个只到她腰腹的男孩。
那个男孩长得软糯可爱,绑着两个髻子,穿着宽大的素色云锦儒袍,脸上的表情正经严肃,像一个古板的老先生。
这样的反差让陆清曜忍不住笑了起来。
男孩见了陆清曜,眉头皱起,想什么,但又有点犹疑。
正在此时,谢璧采把照月白拴好了,走进门来。
男孩见了他,眼睛一亮,噔噔蹬蹬地跑了过去。他想让谢璧采抱他,但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够成熟,半道就停了下来,乖巧地喊道:“先生。”
谢璧采伸出手把他抱起起来,温柔地:“殿下,这是你的姨,你不认得了?”
“几年不见,君都长那么大了。”陆清曜想要上前,却又不敢,站在原地,有些局促地看着君,“别的不,长得倒是跟我二哥时候一模一样。”
司马宸坐在谢璧采的臂弯里,有些扭捏:“认得的,先生的书房里有姨的画像。”
“殿下还不叫人?”谢璧采上走到陆清曜身边,让君面对着她。
君对了对手指,看了一眼陆清曜,又飞快地撇开头,脸蛋通红,声音如蚊喃:“姨好。”然后又板着红通通的脸对谢璧采道,“先生,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你放我下来。”
陆清曜被君这幅模样逗得直乐:“你才多大,抱抱怎么了?”着还伸出了手,“来,让姨抱抱!”
司马宸揪着衣袖,脸都要红透了,低头哼哧着蹦出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就挣扎着从谢璧采的怀里下来,噔噔蹬蹬地跑进了屋子里。
陆清曜笑得前仰后合:“诶,我君今年才多大,就这样古板,以后可怎么讨夫人?”
“就应该向你多学习学习。”陆清曜冲谢璧采挤挤眉眼,揶揄道,“谢三公子,你是吧?”
谢璧采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的。”
“不闹了,先谈正事。”陆清曜摆了摆手,“你接下来算如何?”
谢璧采伸出手。
陆清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有些犹豫地抬起自己的手。
谢璧采拉过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掌心里勾画。
正是一个“应”字。
作者有话要: 冰冷的狗粮往我脸上冰冷地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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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年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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