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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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予阳手里的遥控器咣当掉落在茶几上。

    沈之扬嘴唇也在发抖, 他张了张嘴,想要否认, ‘不是’这两个字, 怎么都吐不出来。

    罗苏张大嘴巴, 从嗓子里发出一道凄厉的哭声,她挥手搧他!不停地搧他, 拼尽全力!

    “你骗我!”

    “你这个畜生!”

    “你过你和乔苏什么都没有过!”

    “你让她怀孕又逼她掉了孩子!”

    “你骗了我31年!”

    沈之扬被揭了最不堪的过往, 像被剥光了衣服的丑,他缩着头甚至不敢抬头。

    罗苏发了疯一样他!最后全身无力瘫倒在沙发上,嚎啕大哭!

    沈年瞪大一双眼珠子, 脸色发青, 乔年急忙去找药,沈年没有等到, 他咚的一声一口气没提上来晕倒在地上!

    沈年病倒了,一夜间,花白的头发像染了霜雪一片雪白。

    雪下了一夜,B市一片苍茫素白。

    沈年一早醒来的时候,全家都在, 沈之扬也在。

    沈年像苍老了十岁不止,他喊沈之扬过来。

    “告诉我, 真相。”

    罗苏扭头,红着眼睛,眼底全是憎恶!

    沈之扬低垂着头,两只手哆嗦, 到如今,也是瞒不住了。

    “我,跟乔苏确实有过一个孩子。”

    沈之扬和乔苏一块长大,两家默认是娃娃亲。

    乔苏很美,从美到大,但是胆子很,很内向。

    一朵花,第一眼惊艳,看了几十年难免会觉得乏味,乔苏之于沈之扬便是如此。

    沈之扬不爱乔苏,然而乔苏太美了,真的太美了,有乔苏这样的女朋友对男人来讲会大大满足虚荣心。

    沈之扬22岁生日的那天,他跟一帮同学吹牛,那天,他借着酒意,强迫了乔苏,乔苏很单纯,却也不知道不应该,他发了脾气,然后又哄骗她,她不知所措,从来都逆来顺受的,还是哭着顺从了。

    18岁,她成他的女人。

    得到了,更觉得乏味。

    而后,沈之扬和罗苏一下坠入爱河。

    罗苏像一本书,丰富多彩。

    乔苏像一张白纸,他已经翻了,没有任何的新鲜感。

    而后,沈之扬迫不及待地跟乔苏分手,乔苏很好哄,她很乖,特别的听话。

    沈之扬爱罗苏,爱到不可自拔!

    不久,乔苏来找他,她可能怀孕了,她害怕,他也吓坏了,他哄乔苏不要出去,然后自作聪明带乔苏去一家私人医院想掉孩子。

    乔苏胆子,很害怕,在手术前跑走了,他更害怕,怕她会出去,沈年对她比他这个亲儿子还要疼,如果沈年知道了,他就非娶她不可。

    乔苏怀孕4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开始显怀,幸好那时候是冬天,他没有办法只好告诉了母亲,陈芸知道后去找了乔青,她跪在乔青面前,求他同意掉这个孩子。

    乔青当然不同意,陈芸给乔青磕头,哭着沈年心里一直都只有周灵笙,她苦了一辈子,不想孩子再受这样的苦。

    乔青愧疚,于是带着乔苏去正规医院托人做了引产手术,乔苏被推进手术室时候,陈芸哭了。

    乔青一直站在手术室门外,站的笔直,像一株松柏。

    乔苏被推出来的时候,还安慰乔青,不疼,了麻药了,一点都不疼。

    乔青抱着女儿,一下哭了。

    乔青骗沈年,乔苏不喜欢他,沈年无可奈,答应了他和罗苏在一起,他害怕罗苏会知道真相,他一直躲着乔苏,乔苏很快也明白过来,见面低头,不再招呼。

    陈芸也担忧沈年会知道真相,她求了乔青离开,没过多久,乔青就带着乔苏搬离了B市,不要宅子,不要家,远离了这个从生长的城市,没有一声招呼。

    陈芸却从此有了心魔,郁郁寡欢,她吃斋念佛,没几年也去世了。

    沈之扬完了,他想为自己辩解自己,却无从下口。

    沈年骨瘦的手死死的抓住被子,满脸都是泪。

    他垂下头,虚弱地:“滚,滚……”

    沈之扬哭着上前,扑腾跪在地上:“爸,我知道错了。”

    沈年抓起桌上的杯子狠力摔到他跟前,发狠骂:“滚!”

    沈之扬跪着不动。

    沈年呵呵露出一个苍凉的笑,心都寒透了,他流着泪:“阿青到死,一个字都没有,就为了你,他们父女背井离乡有家不能回,就为了你,为了这么一个畜生,啊?就为了这么一个畜生!!”

    沈年捶胸口,痛到不能呼吸!

    沈年发了高烧,一病不起。

    一个星期,人瘦了一圈。

    沈之扬天天守在病房门口,沈年拒不见他。

    他对这儿子,从前是失望,现在是寒心。

    乔苏从养在他膝下,喊他爸爸,沈年不能想,他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被自己的儿子那样的伤害!

    这么多年,他气过乔青,却从来没想过乔青背井离乡却是因为他!他甚至都没脸去给乔青送上一束花!

    傍晚了。

    外面的风呜呜的,像雷鼓一样。

    沈予阳最近都没有加班,下了班就接了乔年赶到医院。

    罗苏一直守在病床前,沈年寒心,她也寒心,寒透了心。

    “爷爷。”

    乔年坐到床边跟沈年撒娇。

    她怀着孕呢,沈年精神振奋了些,柔声问:“饭吃了吗?”

    乔年摇摇头,抱着他:“我们全都没吃,等着您一块儿呢,青姨马上就送饭来了。”

    沈年的烧退了,乔年也安心了。

    沈年抬起粗糙的手,轻轻摸了摸乔年嫩豆腐似的脸颊,突然悲从中来。

    “你长得跟你妈特别的像。”

    沈年哽咽,沈予阳倒了一杯水过来,递给沈年,他坐下问:“您要吗?”

    这些天沈年什么都不愿意,沈予阳心一直提着,沈年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他不希望沈年心里压着事。

    沈年握着杯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灵笙生下苏儿,苏儿四岁时灵笙就去世了,苏儿长得特别像灵笙,灵笙长得特别的好看,跟一般女孩不一样。”

    周灵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美的不同凡尘。

    沈年第一次听到周灵笙的名字,是来自于一封家书,家书上一手清丽的簪花楷,信纸中夹着一朵风干的梅花,还带着梅花的香气,从此沈年记住了落款周灵笙三个字。

    3年战事结束回家,在火车站上,沈年第一次见到周灵笙,周灵笙穿了一件蓝色的大衣,系了一条绣着白梅的蓝色围巾,她像一朵坠落凡尘的梅花一样洁净,她在人海中流着泪挤过来,抱住了乔青。

    沈年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惊为天人。

    那一年,乔青19岁,周灵笙18岁。

    他们是青梅竹马。

    没有插足,没有挑拨。

    周灵笙的眼里,心里,永远只容的下乔青一个人。

    她们幼年在抗日战争中颠沛流离,相依为命,父母相继牺牲,她们是彼此的全部,无人可插入

    周灵笙20岁,乔青21岁。

    他们大学毕业,他们结婚了。

    结婚那天,好多战友同学都去了。

    乔家周家都是百年的名门望族,家底殷厚,老管家忠心耿耿,精心操办婚礼。

    婚礼热闹非常。

    沈年永远不会忘记。

    乔青害羞地笑的像个傻子。

    周灵笙凤冠霞帔,嫁衣如火,灿若玫瑰。

    那遮面珠帘下羞涩的笑容,像是全世办都开满了幸福的花朵。

    她带着满溢的幸福,嫁给她爱的人。

    沈年恍惚起来,似乎又回到那青春年少的岁月,吵吵闹闹。

    他从来没想过争夺,也从未表白过,他倾慕周灵笙,静静地藏在心底。

    “那一年,我也结婚了。”

    沈年声音苍凉:“我疼乔苏不是因为喜欢灵笙的缘故,你们不懂,你们别侮辱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和阿青是死人堆里滚过的兄弟,我,阿青,灵笙,我们是亲人,亲人你们懂么?”

    他的倾慕静静的盛开在心底,在彼此有了家庭后慢慢的

    沈年完怔忡了,一会儿又喃喃地:“我害了苏儿,我对不起灵笙,对不起阿青。”

    沈年心上结了死结,不论全家怎么劝,他始终不能释怀。

    沈之扬还在外面等着。

    罗苏不愿意见他,沈年痛恨他,只能乔年大着胆子去找他话,请他先离开,他这里也也于事无补,还惹沈年生气。

    沈之扬面对着乔年,无地处容,低低地叮嘱了几句,然后落寂地离开。

    沈年在医院住了三天,坚持要回家。

    沈予阳无比庆幸乔年肚子里怀着俩宝宝,总算罗苏和沈年都有了盼头,不至于愁云惨淡的。

    给乔年喂食是全家的头等大事,也是最让人头痛的事。

    乔年长了个鸟胃,一碗的米饭她都吃不下,宋青捧着个孕妇食谱,跟罗苏报了个孕妇美食班,手艺是见长了,效果很微弱……

    晚上,沈予阳把乔年夹在腿中间,手上捧着个汤碗,碗里还剩下半碗汤,他今天非让乔年喝完了不可!

    “哎呀不能喝了,快吐了!”

    乔年逃不掉,转着头死不张嘴。

    不张嘴就算了,仗着现在身娇肉贵,她还皮痒扮鬼脸气人。

    沈予阳脸色快崩不住了:“喝不喝?”

    乔年吐舌头:“不喝就不喝,你我啊?来啊来啊!”

    沈予阳深深吸气,有时候,真不怪他脾气见涨,实在是有些人的人生中就欠着点家暴!

    一桌子家长虎视眈眈,沈予阳当然不可能直接动手,乔年得意洋洋,沈予阳眯起眼睛,眸色墨沉,他喝了一口汤一把捏住乔年的下巴低头就渡了汤过去。

    沈年原来在笑,此刻笑容僵住,手里的筷子当地掉在了桌子上,他急忙捂眼睛,哎哟喂,他可是个旧社会走过来的老人家!

    罗苏手抚额,也没眼看了。

    乔年一张雪白莹润的脸蛋,红的像西红柿!

    沈予阳的动作雷厉风行的,几口把汤全渡给了她,然后放下碗,淡定地:“行了,以后就这么来吧,继续吃饭。”

    乔年的脸快要烧着了!

    她的形象啊!!!!

    乔年怒极了扑过去要重振妻岗,沈予阳把她抱个满怀,扬了下眉毛笑得优雅:“还想吃是么?我看看吃什么好,四喜丸子?还是乳鸽?”

    乔年攥着他的两条坚硬的手臂,屈辱地屈从了,漂亮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予阳微微一笑:“我拭目以待?”

    就她这细胳膊连个西瓜都抱不了五分钟还敢威胁他?

    不自量力!

    沈年放下手,清了下嗓子:“好了好了,赶紧吃饭吧,你们这些年轻真是的,家里还有大人呢!”

    乔年吐舌头,笑嘻嘻地给沈年盛了一碗汤。

    沈年这才眉开眼笑,老人家是需要关注被关爱的。

    沈年喝了口汤,胃里熨餮了,他放下碗:“我想,跟你妈妈见上一面。”

    沈年完看向罗苏,两个孩子是不管上辈子的恩怨的,就怕罗苏会不愿意。

    罗苏苦涩地一笑,对他:“爸,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一点都不恨她了,都是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