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A+A-

    第二日,秦卓果然去操办米船一事,霍家仗着陈家收过黑米,过不了漕港,以极低的价格收了三万石。又趁着陈家喘不过气的功夫,还要继续收取,秦卓就十万石十万石的来卖,起初成色还好,后来尽是一些泥沙。

    而霍家下人一来被秦卓老实外表所蒙骗,二来收了他不少好处,三来被低价利益驱使,不免就放松了警惕,烈日炎炎,也就无暇一一细看,到让这些沙子都蒙混过关了。

    霍家知道淮州的米业向来是陈家独占七成,其他的各路商不到三层。可这一收货下来,发现陈家的囤货竟然不多了。他便私底下多番听,果然处处痕迹表明,陈家的稻米已经捉襟见肘,他为了试探秦卓,便道:“秦兄,你这每次送来的稻米,成色都属上品,路途迢迢,这个价格兄弟我实在有些对不住你,这样吧,你若再有好的,都送来,我以官价给你。”

    秦卓为难道:“这个……这个……不瞒霍老爷,实在是没有了。”

    霍老爷转转眼珠,“别嘛,都是做生意,卖给谁不是卖?不如,我再加三层?”

    秦卓顿时眼睛一亮,他从商多年,当然是利益至上。加三层的价格,他恨不得当时就把存米都卖了,可想到陈旭吩咐,只能咬牙道:“真是只有两万石了,再也没了。”脸上满是惋惜,这情绪到是真的。

    霍老爷心里一喜,笑呵呵地道:“好,我信得过兄弟,两万石就两万石。”

    霍老爷当下便倾尽所有银子,将所有散户和陈家的米尽皆收了。他心里暗乐,一旦陈家没了米,在淮州一代,那霍家可就是一家独大,将来这米是卖三钱还是五钱,六钱还是八钱,还不是他了算?

    米业是关系民生的最基本需求,什么绸缎布匹,香料脂粉,都可不买,唯独这米,是一日不能停的。一旦他垄断盐业,百姓兜里的钱财有限,用来买米,其他生意必定萧条,他就可以趁机挤兑陈家,再把其他产业收进囊中。

    霍老爷越想越乐,心里已经描绘了无数美好蓝图,挥手叫道:“搬,快给我搬,天黑之前,这些秫米都给我搬完!”

    管家提醒道:“老爷,咱们府里银子已经捉襟见肘,实在也买不了这么多的米了!”

    霍老爷道:“就快买空了,银子没了就去钱庄抬一点,怕什么?”

    管家道:“钱庄已经抬了好几家了,这个月为了买米,一直没还,他们终究是不愿再借了。”

    霍老爷冷笑,“不借?我三分利给他!”

    管家一惊,道:“老爷,三分……这个数不行啊,咱们的米,赚不出这个数来。”

    “少啰嗦!”霍老爷斥责道:“赶快去给我办!”

    “是。”

    管家无奈,只好去了,而港口这边,竟是无日无夜的搬米,眼瞧着霍家的银钱已空,陈旭不禁弯了弯嘴角,“行了,差不多了。”

    约至傍晚,陈家的米已经全部登岸。陈旭吩咐云昭也到港口去帮忙。南人虽然对西域奴没有太多的仇恨成见,可见他手有镣铐,额有刺青,心中不免排斥。而云昭更是始终冷着张脸,一句话也不,孑然独立,甚是孤僻。

    众人正如火如荼地干着活,忽听得一声大喊,“干什么呢你!”

    众人望去,只见云昭冷笑着,手里拿着一根挂船的铁锚,“嗤啦”一声划开了米袋,白米顺着裂口洒落出来。云昭眉头一皱,似乎有些疑惑,接着又划开了两个,被身旁护卫用力拉开了。

    “干什么你!?”监工大怒,拎着鞭子走了过来,狠狠抽在云昭身上,云昭冷声道:“傻子,你们在这里搬得热火朝天,却不知人家拿沙子骗你。”

    监工一愣,再低头看时候,被他扯开的米袋里分明都是白米,哪有沙子,只道他故意惹事,一鞭子又抽了过去,“贱奴隶,胡八道什么,我看你是想挨鞭子!”

    “啪啪”两声,将云昭胸口抽得红痕交错,鲜血涌了出来。那监工还要动手,鞭身忽然被云昭抓住,只见他眼中杀气一闪,冷似寒刀,监工竟吓得跌在了地上。

    “快,把他抓起来!”监工颤抖着大叫一声,港口的壮丁顿时蜂拥而上,将云昭按住,无奈云昭十分武勇,他肩膀一动,两人被他甩开,摔到了甲板上,痛得哇哇惨叫。

    监工没想到这么多人竟然都制不住一个奴隶,惊慌叫道:“快来人啊,来人,有人闹事!

    瞬息之间,又有数十个护卫涌了过来,监工伸手道:“就是那个奴隶,扎坏了好几个米袋子,如今还要人呢!”

    护卫一听,急忙上前一阵拳脚踢,云昭手脚被镣铐所缚,终究使不上力气,被众人压住。

    监工见他被制服,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他走上前,一鞭子抽到了云昭脸上,怒道:“他妈的,这哪来的奴隶,敢来淮州港口惹事,找么?”

    云昭满脸冷笑,“傻子。”

    “你骂谁?”监工大怒,手腕一抖,鞭子复又抽来,忽听一人喊道:“住手!”

    一条手臂伸出,这一鞭正在那人身上,将他的青色绸衫抽出一道裂痕。

    陈旭感到手背一阵剧痛,他咬牙皱了皱眉,道:“住手!”

    监工没想到来人竟是陈家大公子,他竟然会为一个奴隶挡鞭子,大觉惊愕。但他知道陈家大少是惹不得的人,忙笑道:“呦,对不住了陈少爷,这奴隶闹事儿,的没办法,只好抓起来管教。”

    陈旭负手而立,看了一眼云昭扎破的米袋,神色微微一变,他沉着脸道:“放了他。”

    监工有些迟疑,看了一眼云昭,“陈少爷,别我没提醒你,这奴隶可不是个省事儿……”

    “放了!”陈旭低声斥道,“这是我的人,用不着你们指手画脚。我再一遍,快点放人!”

    这监工久在洛阳淮州一代混,当然知道陈家大公子的名头,见他面色不善,虽然不情愿,还是挥了挥手,道:“放人。”

    众人领命,上前为云昭松了绑。陈旭走到他身旁,低声道:“跟我来。”完,他转身而去,云昭微一迟疑,还是举步跟上。

    两人回到岸上,陈旭冷声道:“云昭,你不要惹事。”

    云昭轻蔑一笑,他当然知道陈旭怕的是什么。他拿沙子当做稻米,蒙骗别人,害怕被他拆穿。

    陈旭见他不答,冷声道:“你若再不听话,我便要你了。”

    云昭大怒,他这话竟把自己当个孩子吓唬,冷笑道:“你要便,装什么好人?”

    陈旭气道:“你……”转念一想,如今米业之事紧急,最好还是别跟这个奴隶胡搅蛮缠,他压住怒火,“港口的事情不用你来做了,在这儿待着,哪也不许去。”完,抬腿而去,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云昭一眼,苦笑一声,青衫啊青衫,你这都给我找的什么麻烦。

    陈旭寻到秦卓,道:“怎么样?被云昭这么一闹,那边没出乱子吧?”

    秦卓道:“还好,最后几袋子米,我做了里外两层,里边是沙子,外边是米,那个奴隶那一刀没有刺破,我又许了那些船工许多好处,他们到是没发现。”

    陈旭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秦卓奇怪道:“大少,您怎么上了趟京,还带了个西域奴回来?何况我看那西域奴面色不善,不似个可用之人。大少何不赶紧发了?”

    陈旭无奈道:“受人吩咐,这奴隶不仅发不得,还要好好教育呢。”

    秦卓一愣,“难怪公子对这奴隶这么好,不过何人有这样的本事,能吩咐得了公子?”

    陈旭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秦卓恍然大悟,“莫非是……少夫人么?”

    他听少爷此次进京,是去一位伯爷府上提亲的。这位伯爷还曾经是老夫人的旧相识,见公子这无奈的表情,莫非这奴隶是这姐让带来的?

    陈旭又是一声苦笑,算是默认。他想到岳青衫,那苦笑里又渗出了一点甜意来。

    秦卓挠头道:“公子,少夫人为何要让你照顾一个奴隶呢?”心中忽想,这奴隶生得这般俊俏,莫非和少夫人有什么………转念一想又不可能,若是真有什么,更应该把人留在京城,哪有让自己丈夫带走的道理?便赶紧晃了晃头,赶走了自己的龌龊想法。

    陈旭道:“问那么多干什么?”他凑过来低声道:“总之她有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只能从命不是?”

    秦卓忙笑道:“大少的对。从命就是。”

    “好了,你先忙着吧,我先回去了。”陈旭完,转身欲走,秦卓忽然道:“大少,你手怎么了?”

    陈旭低头,见他的是手上刚被监工抽的鞭伤。他自幼养尊处优,皮肤细嫩,突然被抽了一下,竟得皮肤开裂,不停渗出鲜血。

    陈旭咬牙忍着疼痛,“无事。”转身自包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