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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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青衫将事情办妥,悄悄回到家中。她只惊动了墨画一人,沐浴更衣,洗去身上痕迹。躺在床上,忽然感到一阵晕眩,迷迷糊糊的,仿佛进入了一个幻境之中。

    梦中场景不断变换,许多人在她身旁走过,她努力想看清,可怎么也无法分辨他们的脸。她开始急躁起来,不一会儿,感觉四肢百骸传来一股燥热。

    那是种从身体深处传来的奇痒,她猛然惊觉,是香毒,她染了香毒!

    上次她因为把玩了一会儿那个香囊,就在园子里做了一个那般奇怪的梦,想是今日她扶着绿翘走了太远,不妨也沾染到了她身上的香毒。

    岳青衫知道这毒会乱人心智,拼命地想睁开眼,与情/欲抗争,无奈她越想清醒,意识便愈加模糊,很快坠入了无边幻境之中。

    梦里,她仿佛看到了上京城破那一天,无数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眼。她又看到了岳彩灵,她凤冠霞帔,高高在上,冷笑着望着她,我的好姐姐,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岳青衫感到浑身战栗,接着她看到了一个雪白的床帐,一个人躺在床上□□,似乎生了病,在胡言乱语,虽然看不清,可是岳青衫却知道那就是自己。

    她想走上前,叫醒自己,突然只见潇洒轩昂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在床边坐下,柔声道:“青衫,朕来了……”

    他是谁?

    岳青衫看见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绣龙袍,一头长发乌黑如墨,泄于颈间,掩映着他白如冰雪的肌肤。他的容颜俊美之极,只是额头上有一个囚奴刺青,颇为醒目。

    是云昭!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认得自己的?

    云昭俯身,抱起床上的人,心疼摸了摸她的额头,“青衫,可觉得好些了?”

    床上的岳青衫没有话,只是痛苦地□□了一声。岳青衫微微皱眉,昭武大帝,他怎么会认识我?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只见云昭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道:“青衫,朕一定会治好你的,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完,竟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缠绵温柔。那一瞬间,岳青衫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然抽离,与床上之人融为一体。她睁开眼睛,正对上他美如春水的眼眸,无数记忆突然破闸门,涌现出来,岳青衫猛然想起了什么,大喊道:“是你,云昭,原来是你!”

    “姑娘,姑娘!”

    静夜之中,墨画突然听到她的叫喊声,吓了一跳,赶忙走了出来,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道:“姑娘你怎么了?”

    岳青衫睁开眼,呼吸急促,满脸潮红。只觉浑身狂热难耐,只想寻求一种奇异的安慰。颤声道:“水……我……我要沐浴……”

    墨画未经人事,哪里看的出发生了什么?只当姑娘是得了什么病,慌的不知如何,只能忙忙去准备热水。

    岳青衫泡到木桶之中,周身猛地感觉一阵清凉,身体里的那份燥热才逐渐平息。她心里暗自庆幸,好在这香毒是在自己家中发起来的,若是刚才在杨自成府里,这可如何是好?

    墨画见她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才松了口气,“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方才……实在是怕人!”

    岳青衫道:“没什么。不过是做了噩梦,梦到……梦到着了火,所以害怕……”到这儿,想到自己丑态,不觉一阵脸红,又是一阵惊悸。

    墨画不疑有她,只细心地服侍岳青衫洗过了澡,岳青衫想到那香囊还在自己房中,当下命墨画寻找出来,将它连带着盒子,放在那炭火盆中,燃烧殆尽。

    处理完毕,岳青衫重新又躺回床上,心中又狐疑起来,绿翘过,这香毒发作起来,会让自己梦到那个最爱或最恨,心底最深的人,为何竟是云昭呢?

    而且那场景竟是如此真实,仿佛在什么时候发生过。云昭竟会抱着她温柔哄劝,柔情蜜意,这……怎么可能?

    难道前世的她,认得云昭吗?

    想到这里,她的头竟然剧烈地疼了起来,岳青衫连忙平复心绪,强迫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也许是因为这香毒迷乱了她的心智,才会做这等荒诞不羁的梦吧。

    ……

    自从刑部捉到绿翘之后,她交代了很多供词,顺藤摸瓜,终于查到了肃王的身上,楚玉桁的案子也逐渐水落石出。可皇上竟一点也没有放他出狱的意思,当中内情谁也不知,到像是有意为难他似的。

    岳青衫一心想救楚玉桁出狱,却又苦无办法,越想越烦,忍不住狠狠敲了几下自己的太阳穴。

    正此时,忽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道:“做什么得这么用力?心疼了手!”

    一抬头,只见屋中走进一个身着淡青色长衫的男子,体态修身,一身的书卷气韵,竟然是陈旭。

    岳青衫见了他,一时欢喜不已,起身道:“你几时回来的?”

    陈旭道:“我今日刚到京城,就到你府上来了,才去拜见过世叔。”

    岳青衫见他满脸含笑,只是带着些许风尘之色,有些疲惫,想来兖州这一趟也是颇为辛苦,“兖州的事情怎么样?处理的顺利吗?”

    陈旭道:“嗯,都是事情,你不必悬心。”

    岳青衫叹了口气,她就知道陈旭不会同她的,在他嘴里,什么天大的事情,也都是这么云淡风轻的。

    岳青衫带他到桌旁坐下,叫墨画送了茶水进来,陈旭道:“这次我回来,准备在京城多待些日子,一来好好陪陪你,二来我也多熟悉一下京城环境。”

    岳青衫道:“熟悉京城环境?干什么?”

    陈旭笑道:“我想你自幼生活在京城,自然是不愿意离开故土的。如今陈家在南边的生意都已经安置妥当,无需要我太过挂怀,所以我日后便准备定居在京城了,那不熟悉京城环境怎么行?免得以后周全不到,会委屈了你。”

    岳青衫心中大震,呆呆地看着他。却见陈旭依旧是那般淡淡笑着,仿佛在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岳青衫鼻子有些发酸,难怪陈旭这些日子风尘仆仆地,淮州、洛阳、泰州、兖州走了一大圈,原来就是为了安置好南边的生意,准备移居京城。

    可是陈家的根基毕竟在江南,陈旭又是一家之主,想要移居北方,可想而知是如何艰难。想到他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能让自己陪伴爹娘,不必远嫁,心中感动不已,眼圈也红了。

    陈旭瞧她神色,又紧张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吗?都怪我自作主张,我该先跟你商量的……”

    岳青衫摇了摇头,柔声道:“你一心为了我,我哪里会不喜欢?只是你也是就生活在江南的,我不习惯,舍不得家乡,未必你就能习惯了……”

    陈旭松了口气,笑道:“我是男子,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更何况……”他的声音突然转柔,“有你之处,皆是家乡。”

    岳青衫抬起头,只见他望着自己,眼眸清如春水,饱含着无尽情意,心中大是感动,哽咽着不出话来。

    陈旭见她这般,只怕她会有压力,便又笑道:“好啦,反正我常年天南海北地走,住在哪都是一样的。只是我这人可笨得很,京城里的风俗习惯、待人接物,还要你慢慢教我,少不得你就要劳累了。到时我学不会,还请你口下留情,别骂的太狠了才好。”

    岳青衫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有那么凶么?”

    陈旭见她重展笑颜,顿生欢喜,道:“不凶不凶,岳姑娘再温柔不过,若是哪一日真的口下不留情了,那必是我实在太笨,活该被骂。”

    岳青衫“噗嗤”一笑,忽地又想起,短短五年之后,上京城便被胤国所破,到时整个大魏都不复存在,留在哪里又有何区别呢?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虽是一闪即没,却还是一眼便被陈旭捕捉到了,他握住岳青衫的手,道:“青衫,你若有心事,定要和我。”

    岳青衫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又如何和他呢。陈旭道:“你可是因为楚公子入狱之事担忧吗?”

    “你知道了?”岳青衫有些惊讶。

    陈旭点头道:“我来时去见了世叔,见他正在为此事发愁,楚公子是世袭的侯爵,身份尊贵,到底为何会被下了诏狱?”

    眼下这的确是岳青衫心里的一根刺,她本来是不想与陈旭的,不仅无用,还徒增他的烦恼。可是陈旭却总如春风细雨一般,温暖地包围着她,让她莫名地想要依赖,不由自主地就开了心门。便将自己不心闯入肃王府,楚玉桁害怕她会被肃王怀疑,舍身相救的事情了,末了叹息道:“他之所以出事,都是为了救我,眼下他被关在诏狱,生死不明,我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陈旭见她满脸忧愁,心疼不已。可一想到这忧愁竟然是为了别的男子,心中顿生不快,道:“青衫,我想楚公子他下了诏狱,未必是因为你,或许真的犯了叛国罪也未可知,你不必如此自责。”

    岳青衫摇了摇头,道:“不会的,他是被冤枉的。”

    陈旭听她言辞之中,对楚玉桁竟是十分信任,心中甚怒,只想中伤他两句,可又想到人如今已经下了诏狱,自己还是别落井下石了,那样实非君子所为。

    所以他便忍了下去,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旭见岳青衫始终有几分忧心忡忡的,便在府中陪了她一下午,竭力些高兴之事,为她解闷。待到傍晚时,她终于开怀了些,陈旭才松了口气,告辞出来。

    出了岳府,他自己却有点闷闷的,青衫竟然为了楚玉桁如此烦恼,他凭什么有这资格?可脑海里一浮现起她烦恼担忧的样子,便是心疼得喘不上气儿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自己不是那么气的人,这次就救他一救。

    想着,陈旭吩咐车夫道:“先不回府,去诏狱。”

    “是,公子。”那车夫当调转马头,往诏狱而去。

    陈旭闭上眼睛,不停地劝慰自己,算了算了,姓楚的是我妹夫,怎么也算是一家人,更何况,不能让青衫欠了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