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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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岳青衫意识快要涣散的瞬间,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什么人被飞了出去,随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们干什么?想死吗?”

    云昭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他一把将岳青衫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捏紧了韩彻的脖子,韩彻的脸顿时紫了,几乎要被他掐死,许舟魂飞魄散,他跪在地上,抱着云昭的大腿,“云大哥息怒,求求你放过韩彻吧,咱们一路患难走来,多少的情谊,他一时糊涂,你饶了他吧!”

    云昭望着韩彻的脸,想起这一路上的事,终究有些不忍,他的手指松动了一些,道:“韩彻,我这一路上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

    韩彻猛地咳了两声,抬头道:“是,就因为你待我不薄,我才不忍心你让这个魏国女人害死!你把吃的给了她,水给了她,现在连血都给了她,你这样,还怎么回到胤国?你会被她害死的!”

    云昭愕然,“你竟然是为了这个,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韩彻昂然道:“对,我就是为了这个,云大哥你是英雄,我不能让你毁在女人手里,就算你现在杀了我,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云昭勃然大怒,许舟一眼就看到了他眼里的杀意,他吓得牙齿颤,死抱住云昭的腿,“云大哥,你饶了他吧,咱们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咱们还要一起回到胤国,将来还要建功立业,大杀魏军呢,咱们不能自相残杀啊……”

    许舟本来性子就软,又急得哭了出来。云昭冷声道:“他要害我,我不需要这样的兄弟。”

    许舟道:“他不是要害你,他不过是要害那个女人,他是为了救大哥……”

    云昭厉声道:“害她就是害我!”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无比坚定。三人听着,不觉都沉默了下来,凄冷的山谷之中,寒风瑟瑟,万籁俱寂。

    半晌,云昭松开了抓着韩彻的手,“你们走吧。”

    韩彻一惊,“什么……什么意思?”

    云昭冷声道:“咱们的缘分尽了,反正现在幽州战乱,我也没有什么本事护着你们回胤国了,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各走各的吧。”

    “云大哥……”

    这一路上艰险重重,全靠着云昭机智武勇,他们才从雍州逃到幽州,眼看着就快到胤国边界了,怎能就此分手呢?更何况几人一想到前路没有云昭,心里竟像是没了底似的。

    “云大哥,我们错了,让我们跟着你吧。”白羽当先道歉,韩彻也道:“我……我只是见你喂血给这个女人喝,对她一片情义,可是她却把你当奴仆,我只是替大哥你鸣不平……”

    “不必了,”云昭抬头看他,“你们快走吧,往前还有几个郡县,未必各各都受过战火洗礼,还没破的城内必然会有粮草,你们若能想办法混进去,就能保住命了。”

    “云大哥……”三人看他坚决,心中大骇,颤声道:“求你让我们跟着你,没有你,我们到不了胤国的……”

    云昭面无表情,抱起岳青衫,转身而去。许舟心中大恸,还想跟上,云昭脚步一顿,道:“谁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的眼眸黑若深潭,杀气隐隐,许舟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跟上了。

    岳青衫半晕半醒听着他们的对话,想要开口,却一个字也不出来。云昭抱着她走了一段,找到一处干净避风的地方放下,轻声道:“少夫人,你怎么样了?”

    岳青衫面色惨白,浑身发抖,气若游丝。她本来只是一个闺阁秀女,哪里经受得了这样的折磨,此时心神涣散,已在生死边缘。云昭焦急不堪,左右看了一圈,山野中满地荒凉,除了两人之外,再找不到一点活物了。

    他想了想,终于又在手腕上割开一道伤口,将滚热的鲜血喂到了岳青衫的嘴里。

    “不要,不要……”

    岳青衫虽然半是昏迷,却也知道他在做什么,她大哭道:“云昭不要,求求你不要……”

    云昭一言不发,一直喂她喝了约一大碗,才扯下一条衣襟,将伤口裹住。他靠在一颗大树上,不住喘息着,闭目养神。

    “云昭……”岳青衫回复了精神,爬起来抱住云昭,泪水不禁滚落下来,“云昭,他们的对,你扔下我自己走吧,你一定可以回到胤国的,未来还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云昭感到泪滴的温热,轻轻为她擦去,低声道:“别哭,会耗费体力的,好好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我再带你走。”

    耳畔静得出奇,只有云昭强劲的心跳,声声传来,那般分明。岳青衫道:“你不该赶他们走,他们虽然想要杀我,可是这都是为了你,他们的对,你是大英雄,不该被我拖累了……”

    云昭嗤笑一声,“什么大英雄,大英雄会逃难到荒山野岭,连口吃的都没有?大英雄会看着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忍饥挨饿,束手无策?”

    他到后来,声音轻轻颤抖,充满了痛苦。岳青衫握住他的手,“你是大英雄,云昭我相信你,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的。”

    云昭不觉弯起嘴角,在夜色下凝视着她。她的眼睛是那样的美,宛如水中的月,天上的星,虽明知虚幻,遥不可及,却一次又一次让他拼了命地去追寻。

    两人就这样静静抱着,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体温,依偎着取暖,忽然,黑夜里闪出一道亮光,微微发绿,接着传来一股血腥的气息。

    “那是什么?”岳青衫害怕地问道。

    云昭睁开眼睛,猛地将她搂紧,“是豹子!”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又夹杂着莫名的兴奋,岳青衫害怕道:“你要干什么?”

    云昭道:“你躲在这里别动,我捉豹子给你吃!”

    岳青衫大惊,“不行!”

    这里荒无一物,这豹子想必也饿了好几天了,见到人岂有不奋力扑食?人的体力本来就很难和野兽抗衡,更何况云昭也饿了好几天,还为她失了这么多血。

    岳青衫惊慌地阻拦着云昭,云昭用了力,挣开她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豹子,低声道:“你听着,一会儿我过去捉它,你千万不要靠近,以免分我的心。假如我被他扑咬住,无力反击,你就趁机快逃,等我跟它同归于尽了,你再过来收尸,明白了吗?”

    “不不不,”岳青衫颤声道:“咱们再想办法,不行,你怎可能得过豹子,不不不……”

    话音未落,云昭猛地窜了出去,掏出腰间的匕首,对着豹子的后脊,狠狠扎下!

    豹子一见了活物,登时双眼锃亮,猛力反扑,云昭矫若游龙,哧溜一下从豹子身下滑过,翻身一跳,又来刺豹子的脖颈。豹子向后翻转,这一刀正好扎在它脊背上,豹子大痛,如疯了一般,向云昭扑来。

    云昭苏无惧色,半跪在地上,等那豹子扑进,一只手举起格挡,一只手拿着匕首刺它腹,豹子惨叫一声,向后跌倒,却也一口咬在云昭的腿上,扯下一块皮肉来。

    豹子想是饿急了,此刻也顾不得身上疼痛,几口就将咬下的血肉下了肚。云昭腿受了巨创,鲜血如涌,已然站不起身,岳青衫远远看着,紧紧咬着手背,才勉强忍住不喊出来,她浑身发抖,将手背咬出了鲜血。

    云昭因为站不起身,就只能半跪在那里,喘着粗气,豹子吃完,又起身扑过来,可是它也接连被砍了两刀,动作迟缓了不少。云昭找准时机,一刀刺入它咽喉,豹子嘶吼一声,终于趴在地上,扭动了两下,再不能动了。

    云昭大呼了一口气,也一下子瘫在地上。身上的剧痛才席卷而来,他脑袋一昏,晕了过去。

    岳青衫见豹子已被他杀死,大喜过望,忙跑了过去,却见云昭躺在地上,不知生死。她吓得魂飞魄散,忙抱起他来,“云昭,云昭!

    叫了两声,抬手一碰,发现他鼻端还有气息。岳青衫大喜,忙拖过来一条豹腿,用刀割开皮肉,将豹血喂进云昭嘴里。

    可想来他体力消耗实在太大,始终没有转醒。岳青衫只好先将他放下,借着月色,去寻找了一些枯枝,又拿出火刀火石来,生了一团火。

    平时这些事都是云昭来做的,岳青衫习以为常。今日自己做了一番,才知道这捡柴生火并不像想的那么容易,没一会儿,呛得她不住大咳,满身汗水,才终于将火生好。

    岳青衫将豹腿割开,将血放到身上的水壶里。然后将肉一片片片下来,放在火上烤着,不一会儿,山野里散发出阵阵肉香。

    平日里的岳青衫胆子很,连虫子都不敢杀,只要看到血腥的东西,就会一阵作呕。而今时今日,她在这个凄冷的旷野之中,处理着死豹,扒皮放血,异常的果断冷静。

    没有经历过绝望的饥饿,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