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二日,云昭按岳青衫之计,向皇上了劝降浔阳之事,皇上果然心动,下令释放韩彻,令其将功补过,招降浔阳,皇上道:“云昭,朕既然答应了你,那浔阳郡,朕也是势在必得,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可明白?”
云昭心里清楚,皇上允许韩彻将功补过,功若不成,过自然也不会轻饶,云昭点头道:“臣明白。那陛下曾经答应过臣的事情,是否也可以兑现了?”
皇上神色平静,道:“爱卿放心,朕金口玉言,答应你的事,自不会失信。朕还要与你做一对盛世君臣,卿不负朕,朕必不负卿。”
云昭微一躬身,双手交叠覆于额前,“谢陛下。”
……
韩彻出狱之后,岳青衫于府中设宴,为其接风洗尘。韩彻跨过火盆,众人欢呼一声,陆延、许舟、白羽等上前将他抱住,欢喜道:“好兄弟,你终于回来了!”
韩彻自然也欢喜非常,握着几人的手开怀大笑。陆延惭愧道:“当初是我错怪了你,还曾经大骂过你,如今我给你赔不是了……”
着,便要行礼,韩彻一把将他拖起来道:“陆将军不知者不罪,我当初率火烈军投靠赵奕,不骂我才不是人呢!”
众人听着,又大笑起来。韩彻进了屋,看了一眼岳青衫,道:“少夫人……”
此刻他对岳青衫已经充满了感激和敬重,当初他忍辱负重,在最迷惘和痛苦的时候,是岳青衫给了他力量,让他重拾了勇气信心。后来他身陷死牢,也是她没有放弃,救下了他的命……
想起当初在幽州逃亡之时,他还曾因为她是魏人憎恨她,险些将她抛下山谷……韩彻心中感到一阵愧疚,他低下头,真诚道:“少夫人,谢谢你。”
岳青衫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睛扫了一眼旁边的桌子,道:“换上吧。”
韩彻低头一看,那一个红色花梨木的托盘,里边放着一件深蓝色的锦衣,织工繁复,雅致精美。韩彻挠挠头,道:“这么好的衣服,没有必要吧……”
他如今刚从牢狱中出来,胡子拉碴的,形象不雅,恐怕会糟蹋了这件好衣裳。
岳青衫道:“我已经吩咐人备了水,为你沐浴梳洗,扮好后,再将衣服换上,”她突然背着手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勾着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人等着你呢。”
韩彻呆了一下,转瞬明白了她的是谁,脸上闪烁出兴奋的神色,嗫嚅道:“多……多谢少夫人。”
完,飞快地跑去沐浴了。岳青衫摇头一笑,陆延道:“这子发什么疯?怎么跑得这么快?”
岳青衫耸耸肩膀,含笑不语。又不禁扫了陆延一眼,心想,这可是关乎你的一件伤心事儿呢,这会儿在这嘻嘻哈哈的,一会儿保不好要回房去哭鼻子了。
“楚……楚楚姑娘……”
韩彻换好了衣服,又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次,调匀了呼吸,才走到楚楚的门前。楚楚正在屋里等着他,早已经焦急不堪,如今见了面,却又升起一丝羞意,反而转过身去,没有理他。
韩彻不知所措,就呆呆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楚楚回头道:“还不进来?”
韩彻大喜,这才进屋走到她的面前,有些紧张地道:“你……你好么?”
“挺好的。”
楚楚完,垂下了头。脖颈微微弯着,露出的一段肌肤白如冰雪。韩彻看着,不禁口干舌燥,双手紧张地来回搓着,不知该放哪里好。
楚楚抬起头,见韩彻痴痴呆呆地看着自己,忍不住一笑,道:“真是个傻子。”
韩彻见她笑颜,顿时三魂七魄都没了一半,道:“是,我……我是够傻的,嘿嘿。”
楚楚柔声道:“你这阵子想必也受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回家了,好好休息去吧。”
韩彻听到了“回家”二字,从她口里吐出来,绵绵软软,似带着无限的情意。他心中一荡,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楚楚,你……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过的话?”
楚楚顿时羞红了脸,可是那手却没有放开,皓白如玉的腕子上,仍带着一个鲜翠欲滴的玉镯。
正是他送给她的。
韩彻更觉心神激荡,他攥着楚楚柔弱无骨的手,喉结涌动,想什么,可是额头上的汗水不住流下来,却一句也不出来。
楚楚见他紧张的脖子都爆出青筋来了,心中不忍,道:“你快放了手吧,我答应你的事儿,自然记得的。”
“你是……你是……”
楚楚低声道:“你,若有来生……”那“你可愿嫁我”几个字,她到底不好意思出来,便用细如蚊虫的声音道:“如今你又未死,还谈来生做什么?今生便是了吧。”
韩彻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欣喜若狂,一把将楚楚抱在怀中,他力气巨大,将她高高举起,转了一圈,才放在地上。
楚楚吓了一大跳,道:“你……你怎地这么不知礼数起来,真……真是不叫人睬你了。”
韩彻柔声道:“是我失态了,你莫生气,楚楚,你若愿嫁我,韩彻定一生一世爱你护你,海枯石烂,永不相负。”
楚楚满脸通红,低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谁叫你这些没羞没臊的话。”
她虽娇羞不堪,可是唇边带笑,眼中已是藏不住的情意。韩彻轻唤道:“楚楚,楚楚,我的楚楚……”
楚楚被他圈在怀中,心里早已化成了一汪水,也不禁柔声唤道:“韩郎……”
霎时间,韩彻眼圈一红,欢喜得落下泪来。他半生孤独,磨难纷纷,如今却同时拥有了心灵相通的朋友,同生共死的兄弟,鹣鲽情深的爱人,他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人生的苦辣酸甜,此时百味俱融,终成圆满。
……
几日之后,云昭处理好了京中事情,便准备动身前往浔阳。出发之前,这一日忽见一下人来报,有一个疯女人闯了进来,哭闹着要见岳青衫。
管家一听,连忙让叫赶出去,什么样的人都敢来报,当心惊了夫人。那下人刚要退下,岳青衫却觉得有点奇怪,便道:“慢着,带进来我瞧瞧。”
下人领命,不一会儿便将那女人带了上来。岳青衫低头一看,这女人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看起来十分狼狈。她一进了屋,便跪爬到岳青衫面前,道:“岳姑娘,我求求地饶了我吧,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让父皇把我发配到北呈去了……”
岳青衫仔细一看此人的脸,顿时一惊,这人竟是清弦公主!
只是短短几日,她已变得脸色惨白,双目浮肿,憔悴狼狈,岳青衫差点没认出她来。
岳青衫皱眉:“你怎么弄成这样?”
清弦哭着爬过去,拽着她的裙子道:“父皇要把我发配到北呈去,那里不是人待得地方,去了的人从来没有回来的,我求求你了岳姑娘,你和云将军求求情,别让我去北呈,只要你们肯放过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岳青衫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要将清弦流放到北呈去,那里是胤国的苦寒之地,专门关押穷凶极恶犯人。他们要在那里鞭受刑,服满三年苦役才能回来,只是经历这样的折磨,已很少有人能活着回来了。
就算是回来了,精神也受到极大的刺激,许多人从此精神失常。
皇上要把清弦流放到那里去?
可不得不,这已经是能救她性命的唯一办法,毕竟云昭要的是清弦的命,唯有如此,才能让他满意。
岳青衫叹了一声,有些不忍看她的惨状。清弦哭道:“我求求你了岳姑娘,当初是我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才想要害你,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我骂我吧,只求你放过我这一次,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清弦边边哭,声音已然沙哑了。岳青衫虽然厌憎她,但想她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要去那暗无天日有如人间地狱的地方,心中又觉得不忍。
可是即便再不忍心,她也绝不能也就这样放过她,毕竟她有今天的下场,是云昭出战益阳,九死一生才换回来的,她哪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作罢呢?
她可以不恨清弦,但是不能不珍惜云昭的付出,所以岳青衫只是冷冷地道:“你有今日的下场,皆是自作自受而已。你走吧,不必来求我,令是皇上下的,我也救不了你。”
清弦惊恐之极,拼命地摇头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卑鄙无耻,狠毒下贱,想要害你和云将军,岳姑娘你大慈大悲,菩萨心肠,不在乎我以德报怨,你就饶了我吧……”
她着,伸手抽着自己的耳光,她下手极为重,几下下来脸庞就高高肿起。
其实她今日之所以前来,也是皇上暗中授意的。云昭要杀清弦,皇上与他有约在先,也没有办法,但是他心想云昭既然如此看重那个魏国女人,假如清弦能求得她心软,出面向云昭求情,不定云昭就会放过她。
所以才有了二人今日见面,清弦自然要把自己弄得越惨越好,这样才能激起岳青衫的恻隐之心。
岳青衫果然是十分难受,扭过头去不想再看她,道:“你走吧,不管你怎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清弦大骇,眼见岳青衫不肯救她,满腔的恶毒再也遮掩不住,厉声道:“岳青衫,你这个毒妇,是你怂恿云昭,一心想要我死!你记住,我就是死也要扒你的皮,喝你的血,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她状若癫狂,得阴狠恶毒,让人不寒而栗。下人都惊呆了,赶忙捂住她的嘴,把她拖住,清弦依旧呜呜狂叫,不住挣扎着,没一会儿,便被扔出了府宅。
岳青衫见她被拖出去,不免松了口气。忽听一人道:“怎么了青衫?可是觉得不忍心了?”
岳青衫回过头,只见云昭站在她身后,一身玄衣如墨,英气逼人,望着她,神色满是关心。
岳青衫吐了口气,道:“没什么,她有今日,也是应得的下场。”
云昭沉默了一瞬,“都怪我不好,一时大意,竟让她混了进来,污了你的眼睛。”
岳青衫对他一笑,道:“没事的。”
云昭走到她身旁坐下,倒了一杯茶,举到唇边,微微一顿,道:“你若真是觉得难受,放了她就是。”
岳青衫一惊,“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岳青衫道:“你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九死一生,才惩治了她,为我出气,怎么能放就放呢?”
云昭笑了笑,道:“这没什么的,我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让你高兴而已。我知道你生性善良,做人做事总要留三分余地,若是此事真的让你不快了,那还有什么意思?至于清弦……”云昭面色一沉,“我能杀她一次,自然能杀她两次,这本就没有什么难的。”
岳青衫心觉感动,道:“没有啦,她这人心肠歹毒,落得今日下场,实在是自作自受。何况我也知道,她今日前来,并非是诚心改过,不过是想博得我的同情,让我饶了她而已。以后难免还会再生歹心,所以我都明白的。”
云昭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岳青衫也握紧了他的手,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