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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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青衫没想到云昭和楚玉桁竟然这么快达成了协议,昨日还你死我活剑拔弩张呢,都女人善变,男人善变起来真是比女人还快。

    岳青衫担心楚玉桁会对云昭不利,所以仔细询问了二人到底了什么,云昭便与她了,岳青衫听完,猜测楚玉桁是要对皇上动手了。

    上辈子,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楚玉桁突然率军逼宫,将魏帝斩于剑下,年仅四岁的皇太孙继承了皇位,而他自己却把持了朝政,成为大魏国第一权相。

    这辈子,这一天终于就要来临了。

    想着楚玉桁谋划自己的事情,应该无法分心再伤害云昭,岳青衫才略略放心。

    一直到傍晚时分,岳青衫才回到房里,将岳夫人写给她的信拆开来看。看过之后,她不禁泪流满面,不出是欢喜还是悲伤。

    欢喜的是爹娘在上京一切安好,他们得蒙楚玉桁的照顾,虽没有了官职,却也没人敢欺负他们。景元已经顺利上了官墅,出息了许多。而悲伤的是,爹娘竟仍旧对胤人有这么深的成见。

    岳夫人在心里明确明,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云昭做自己的女婿,她还在信中痛骂胤人,胤人杀我百姓,夺我国土,誓与胤人势不两立,即便胤国如今兵强马壮,他们宁可性命不要,也不会屈从于胤人淫威。还若是青衫执意要和那个西域奴在一起,她与岳文成从此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岳青衫的双手不禁颤了起来,她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云昭率领大军攻陷魏国,爹娘会是什么模样,上辈子所幸岳文成没有见到,这辈子会不会也与那些慷慨激昂之士一样,以死殉国?

    云昭将成为他们永远的仇人。

    岳青衫的脸色越来越白,正此时,忽听脚步声动,云昭走了进来,岳青衫慌忙将信踹到了袖子里。

    云昭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信封,知道这信是楚玉桁带来的,装作不在意,心中已然不悦道:“谁的信?”

    岳青衫道:“是我娘写给我的。”

    云昭的面色这才和缓了下来,想她母女二人多年未见,必然有很多话要,楚玉桁有机会来拾目,带封信来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她为了自己远离家人,云昭又心疼起来,轻轻抱住了她,道:“你再等一等,过阵子,我一定想法子带你回上京。”

    岳青衫道:“能有什么法子?如今铁凌弃已有异动,不久之后,你必要与他正面交锋,一旦大事得成,你便会是胤国的皇帝了……”

    云昭感到她这话的时候,并不如何开心,反而有些害怕,云昭将她拥紧,道:“别害怕,铁凌弃此人虽然心狠手辣,但目光短浅,多疑少谋,不足为惧。”

    岳青衫道:“如果,你做了胤国的皇帝,又怎么再去魏国呢?”

    上京是魏国的都城,两国世代为仇,天子至尊,岂能以身犯险呢?云昭才知她原来是担心这个,道:“那又怎样?假如我让魏胤一统,到时这天下皆为一国,不分彼此,不就可以了么?”

    他的语气柔和,岳青衫却已经感受到了他逐鹿天下的野心,陈旭唤起了他的仁爱之心,让他不再轻言杀戮,顾念百姓的生死,可终究改变不了他与生俱来傲视群伦的王者气魄。

    他终究是要定了这天下的。

    岳青衫抬起头,眼中已凝了泪水,她不愿意去阻挡云昭的脚步,可是……她又怎能让父母不去憎恨胤人?在他们心里,终究是云昭让他们国破家亡。

    云昭感受到她的不安,道:“怎么了青衫?你别担心,我答应过你的,只要魏人肯臣服,我自然不会伤他们性命……”

    “可若他们不肯臣服呢?”

    云昭心里一沉,他终于明白了岳青衫在担心什么。魏人,一定会有很多人不愿臣服,他可以仁慈,却不能拦着他们求死。

    他想起了在浔阳城中楚玉桁过的话,如果岳文成也是这样一个人,他又该如何?

    云昭心中不住翻滚着,半晌,他道:“青衫,那你呢,你愿意跟我一起做胤人吗?”

    “我当然愿意,”岳青衫温柔地望着他,道:“云昭,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是胤人我便做胤人,你是魏人我便做魏人,可是……”

    “那便没有可是,”云昭心疼地吻着她的嘴唇,道:“青衫,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他沉默着,挣扎许久,终于艰难地道:“青衫,我可以放弃伐魏,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我愿意永远安于一隅,与魏国永修盟好。”

    他完,又用颤抖的声音道:“可是你也要答应我,即使他们恨我,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岳青衫抬起头,只见他眼中充满了祈求、害怕、无助,显得那样狼狈,她猛地抱紧了云昭,道:“我什么也不要你为我做,云昭,我只想让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他们真的不肯接受你,非逼着我在家人和你之间做一个选择,我……我便再也不回上京了,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云昭心口一热,他抱紧了她,道:“我不会让你做这种选择的,我的青衫,我只想让你幸福快乐……”

    他着,轻轻吻着她的额头,眼眉,脸颊,吻上她的鲜艳柔软的唇瓣。他不顾一切地亲吻着她,仿佛要用尽一切力量,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青衫,我心悦你,我只求你如我悦你这般悦我,云昭愿为你做任何事情。”

    云昭将她抱着到床上,亲吻着她的每一处,柔情似水,爱意缠绵,直到岳青衫在极度欢愉之中沉沉睡去,云昭才悄悄坐起身,披了一件中衣,走到院子里。

    他深深吸了口气,胸口仿佛挖着什么东西,沉重得厉害,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和岳青衫之间竟隔着这么多困难。

    他本以为他喜欢她,只要她也愿意和他在一起就行了,可她毕竟是魏人,天下魏人憎恨胤人入骨,尤其是他这个征伐魏国,无往不胜的大将军。

    自他起了争霸天下心思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他无数次地问自己,天下为何要分魏胤赵韩,既然他们在同一处土地上,呼吸同一种空气,共享同一个日月,他们为什么不能是一国人?

    一种熊熊烈火在他胸中燃起,让他前所未有的激昂兴奋,他要一统四国,开创神州大地一个新的纪元。他要让他的妻子成为天下最尊贵的皇后,与他共享盛世荣光。

    可是想要得到她,他就必须要停下来。仿佛是一种成功和梦想近在咫尺,他却不得不缩回手。这感觉让他疼得入骨,却又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直到浑身上下都凉透了,才重新走回屋中。她还在睡着,蜷缩在床上,愈发显得娇弱不胜,仿佛迎风初绽,又随时会被吹折了的花朵,云昭心生怜惜,忍不住便想要抱抱她。

    可想到自己这一身的凉气,便又忍了下来。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躺在一旁。

    他望着她熟睡的容颜,轻叹一声,和她相比,这天下又算什么呢?他只愿一生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

    三日之后,云昭调两万大军驻扎白城之外,助楚玉桁钳制南军。上京城的一场阴谋亦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是日夜里,星空万里,天地宁静。魏帝刚刚做了一个让他后悔一生的决策,他采纳了楚玉桁的建议,暂且收兵幽州,不要与云昭正面交锋。

    楚玉桁反复强调了火烈军的武勇与云昭的凶残可怕,天宗帝愈发相信云昭以区区一万兵力夺取益阳绝非偶然,他现在与云昭硬碰,只能自取其辱,所以战战兢兢地退兵幽州,驻雍州以自保。

    这几乎是魏胤交战以来,最耻辱的一次失败。却也注定了日后的上百次交战之中,魏人再也没能败云昭,这两个字,成为大魏王朝,从文到武,从帝王到走卒,每一个人的噩梦。

    子时过后,宫中忽然传来了声声异动,将天宗帝从睡梦中惊醒,他略开眼眸,“殿外何人喧哗?”

    他喊了两声,竟是无人应答,皇上心中一慌,刚要起身,却被身旁的淑妃楼主了手臂,“皇上,这么晚了,做什么去?”

    淑妃的声音腻腻的,却莫名让他感觉有些烦躁,他自己披了衣服,大喊道:“杨权,杨权!”

    服侍了他多年的老公公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应答,皇上心里一慌,正要走出殿门,忽听哐当一声,有人先他一步闯了进来。

    这些人各各身着铠甲,一身肃杀之气。皇上虽为九五之尊,却从未见过这杀气逼人的场景,不禁后退一步,厉声道:“大胆,尔等何人,竟敢擅闯朕的寝宫!来人……”

    “皇上不必喊了,”一个阴冷的声音想起,一人从这群侍卫身后缓缓走了出来,他一身绯衣,金冠玉带,显得风流昳丽,烛火映照在半边英俊的脸上,却莫名有几分阴森。

    他得脸色太过苍白,眼眸又太过漆黑,仿佛那画上的墨,时而飘逸流隐,却又死气沉沉。

    “楚玉桁?”天宗帝脸色大变,似乎万没有想到会在此时见到他,楚玉桁一手执剑,缓缓地逼近他,皇上厉声道:“大胆逆贼,竟敢拿剑指着朕,速速给朕滚出去!”

    他虽然明知无用,却得气势如虹,仿佛在给自己壮胆一样。

    可惜楚玉桁却有如没听见一般,他身后的侍卫便更加没有听见,他提着剑,一步步走向天宗帝,天宗帝则一步步后退,最终将他逼到了床边。

    恐惧终于将天宗帝里彻底击垮,他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床上,惊了床上的淑妃,她坐起身,道:“怎么了皇上?”

    她抬头看到楚玉桁,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楚大人,你……你这是干什么?”

    楚玉桁轻笑道:“我来送陛下一程。”那笑容中冷气森森,淑妃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竟然不顾裸着身体,一下子从床上蹦了下来,她钻到楚玉桁的怀里,道:“楚郎,太好了,你终于来救我了,快杀了他……”

    天宗帝面色大变,他愤怒地骂道:“就这个贱人……”着,咳出了一口鲜血,想不到楚玉桁,竟与这个他日夜宠爱的枕边人私通!

    楚玉桁仍旧冷漠的笑着,他一抬手,一剑划破了美人儿的咽喉,鲜血飞溅出来,洒在他的脸上。他浑如不觉,一动不动,鲜血就顺着他得眉梢,他挺直的鼻梁,一点一滴地滑落下来。

    天宗帝吓呆了,他疯狂地后退,甚至是蜷缩在了床上。楚玉桁走到床边,剑刃搭在他的脖颈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天宗帝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想法……”

    “很久之前,”楚玉桁叹了一声,“可是我每要动手的话时候,不免就又要反悔,我这一生,孑然一身,从未感受过半点亲情,而你……却是我唯一的亲人。”

    “不错……”天宗帝仿佛抓到了一点希望,“你是朕的亲骨肉,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你先把剑收起来……”

    “可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你的亲骨肉过!”楚玉桁满眼赤红,“从我出生开始,你就憎恨我厌恶我,你留下我的命,只是让我活在阴暗里,为你达成一个又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么多年来,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天宗帝颤抖着,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地掌控了楚玉桁,现在才知道他从没了解过他,原来他的心里藏着这么多的恨。

    楚玉桁道:“你明知道太子不才,还是想把江山帝位传给他,只不过因为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之子,而我却是一个乱/伦的野种!”

    “你都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了!”楚玉桁咬着牙道:“你因为我的出生而憎恨我,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这明明是你们犯下的错……”

    天宗帝闭上了双眼,脸上满是痛苦,“你给我睁开眼睛!”

    楚玉桁大吼着,冰凉的剑刺破了天宗帝的肌肤,鲜血渗透了出来,楚玉桁道:“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心虚了吗?我帮你除掉了肃王,除掉了岳文成,安国公,左丞相,罢免了兵部侍郎,除掉了每一个你猜疑忌惮的前朝老臣,将内阁重新洗牌,我为你双手染满了鲜血,你是怎么对我的!”

    他着,泪水从两颊滚落了下来,眼中燃着深沉入骨的恨意。

    “你却让我躲在阴暗的背后,做太子的影子,一辈子做他的奴才,我不甘心,所以我亲手杀掉了太子……”

    “是你做的?”天宗帝陡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楚玉桁,“他是你哥哥!”

    楚玉桁冷笑道:“哥哥?他只将我当做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才,什么时候帮我当成弟弟过?就是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儿子过?”

    “太子死了,我本以为你会恢复我的身份,立我为储君,可是想不到,你却让我辅佐太孙,一个五岁的孩子,在你心里也比为你卖命多年的我重要!”

    “原来你心里对我有这么多的不满……”

    “没错,我不该不满吗?你憎恨我伤害我,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拿出父子亲情来控制我,我……”楚玉桁一阵哽咽,“我当真是好恨你!”

    天宗帝悲痛地闭上了眼,此时此刻,他还能什么呢?他欠楚玉桁的的确太多,他厌弃她的出身,厌弃他不折手断,手染鲜血……却忘了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楚玉桁道:“我曾经哀求过你,求你让我娶一个女子为妻,只要你答应我,我这一生一世,便愿意效忠太子,甘心做他的奴才,做他的影子,可是你以为我要跟太子抢,连这唯一的心愿都不肯答应我……”

    皇帝道:“那个岳家的女儿?太子已经死了,朕没有杀她,她就在太子府里,你若愿娶,便娶了她就是……”

    “你以为我要的真的是她吗?”楚玉桁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道:“在此之后,我也给过你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只要你半点把我当成你的儿子,我都绝不会伤害你,”楚玉桁悲声道:“可惜你从来都没有。”

    “你就是朕的儿子!”

    “来不及了,苏怀宇,”他叫了皇帝的名字,“我再也不会相信你。当初是你不顾廉耻,与自己的亲姐姐私通,让怀静夫人生下了我,这些年来,她愧疚悔恨,变得怪异孤僻,而你,却过得如此的心安理得。”

    “直到她知道你竟然利用我给你卖命,悲痛之下,她不得已服毒自尽……若论起手染鲜血,我当真不及你的万一。”

    皇帝的已经开始抽搐,楚玉桁惨笑道:“我竟然是你和自己亲生姐姐的儿子,从出生开始,我就注定是一个怪物,是一个人人厌憎,丑陋可怕的怪物!”

    楚玉桁完,突然一声大笑,笑声不住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让人浑身战栗。

    “去死吧,”他静静地开口,“我的好父皇。”

    完,他右手一扬,一剑刺入了皇帝的心脏。

    景德五年,魏皇庭发生动乱,楚玉桁率北军进宫平叛,天宗帝遇刺身死,临终前立皇太孙苏湛为新君,吏部尚书楚玉桁为相国,辅佐新帝理国。自此,楚玉桁全面掌控大魏朝政,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权相。

    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写出这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