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天宗帝死去的那一天,据是一个黄道吉日。
那一日,云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伐徐州。徐州军与宣州军两相勾结,严阵以待,在火烈军的铁蹄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骠骑将军韩彻亲率三万兵马,攻入徐州境内,轰隆隆的马蹄声似要震彻云霄。那一夜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注定了尸横遍野,流血漂杵,就如同三百年前,这个叫徐州的土地上,发生过的那场战争一样。
就是那一战,建立了胤王朝,从此浩浩汤汤,俯仰百年,而这一战,大胤注定将要开启它的新篇章,它将迎来一位新的、震古烁今的帝王。
面对这样强大的军队,猛烈的攻势,所有的谋略都已是多余的,战场只剩下了厮杀与肉搏。火烈军就真得如烈火燎原一般,将铁凌弃的军队转瞬燃成了灰烬。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形。
战士们红着眼眸,执戟愤杀,刀枪饮血,踏锋前行。
这一战,了三天三夜,宣州、徐州六万大军丢盔弃甲,余下几州的节度使更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书,对天明志,与铁凌弃划清界限,纷纷归附云昭。
云昭赢了,没有一点意外,顺利而又光彩。
铁凌弃仓皇地从宫中逃出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徐州军败了,宣州军也没了,一切都完了……完了……
他不该与云昭为敌,若非他听信了那个叫清弦的女人的挑唆,也许现在他还在安安稳稳地做他的节度使……
纵然朝暮少趣,碌碌无为,却也觉不至于像今日这般身死名裂,一败涂地。
铁凌弃愤怒地咬着牙,他一把抽出墙上的宝剑,一步步地向宫中走去。
屋中坐着一个女人,她一动不动的坐着,脸上的肌肉却不停抽搐着,她用颤抖的声音询问道:“怎么样了?是胜是败?”
侍女们不知如何应答,他们反复跑出去了好几次,终于回来道:“公……公主,败了。”
清弦眼前一黑,她扶着面前的妆奁才险些没有摔倒,霎时间,屈辱、悔恨、痛苦、绝望一并袭来,她才意识到自己付出了这么大代价去依附的男人,在云昭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她咬着牙,狂笑着,猛地将桌上的妆匣拂落在地上,那些珠宝翡翠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不住滚动,滚到了一个人的脚下。
此人一身血腥,手中那些一把剑,满脸愤怒地走到清弦面前,“你这个贱人,害我至此地步!”
一剑劈斩下来,清弦吓得忙向一旁滚开,哆嗦着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除了苦苦哀求,她不知道还能什么,铁凌弃狰狞地道:“都是你这个贱人花言巧语,我听信了你的谗言,鬼迷心窍与云昭为敌,如今落得这部田地,我定要你死无全尸!
“不要!”清弦大哭道:“求求你不要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还可以服侍你,取悦你的。”
她到这里,突然勾起了铁凌弃的极端暴虐之心,他一把抓住清弦的头发,扯开了她的衣裳。
清弦浑身发抖,却还是一脸讨好地媚笑着,用脸颊蹭着铁凌弃的大腿,慢慢往上,“你不要杀我,我会好好服侍你的。”
铁凌弃的呼吸开始浊重起来,正此时,忽听得一声巨响,有人撞开了宫门。
陆延已经率军入宫。
京畿营的将士在陆延的□□之下,已分毫不逊于火烈军的刚烈勇猛,他们奋力扑杀,将铁凌弃的近身侍卫皆斩杀于刀下。
余下者皆跪地臣服,自请归附。
陆延快步走进屋中,却看到了铁凌弃和清弦,二人衣衫不整,丑陋不堪的一幕。
随之而来的将士们也惊呆了,这便是曾经大胤的公主,她竟然在……
所有人感到了愤怒,屈辱,恶心……陆延走上前,一刀砍下了铁凌弃的头颅,高高举起,“逆贼已诛!”
清弦惨叫一声,终被士兵们乱刀砍死。
诚利七年七月初二,云昭率军诛逆贼铁凌弃,以正朝纲,天下咸服。云昭在要万民山呼之下,黄袍加身,登基为帝,改年号为天启,世称昭武大帝。
自此,大胤开启了他的新纪元,成为了神州大地上空前绝后的盛世帝国。
云昭登基之后,任用邝世桢为左相,擢升原礼部侍郎唐宗为右相,协理国事。任命原火烈军中军都卫陆延为飞将军,韩彻为左将军,白羽为骠骑将军,统领三军。
三日之后,他便下诏册封岳青衫为皇后。
当今皇上年少,虽后位已定,但后宫尚不充盈。所以那些家中有未出阁女儿的朝臣们,便开始着算盘想把女儿送进宫去了。
可是皇上似乎对充纳后宫之事尤为反感,礼部官员但凡提一个头,便会被他驳斥回去。的多了,还会惹他震怒。众人均知道新帝雷厉风行,处事果决,一时战战兢兢,竟是谁也不敢再提了。
这无疑碎了许多京城贵女的春闺梦想。她们早就听这位新帝王不仅年少有为,且武勇冠世,龙标风姿,乃是当世难得的美男子,所以都盼着能有机会入宫侍奉圣驾了。可是新帝的冷漠却也是出人意表,很快就将她们的希望都冷成了泡影。
一时京城内流传着各种传言,当今皇后容貌之美,有如天仙降世,冠绝古今,皇上得她为后,竟是再也看不了世间的庸脂俗粉了。
这种法愈传愈烈,加上那些好事文人墨客略加渲染,更是将这位新皇后姿容传得天下无双,乃至到了可使枯木开花、冰雪消融、神乎其神的地步。
眼见着百姓对于瞻仰皇后仙颜这件事越来越热衷,皇上却迟迟没有动作,这日,他下了朝,便径直来到岳青衫所住的栖梧宫中,岳青衫爱懒床,此时还在睡着,宫女们一见陛下来了,慌得赶紧入内禀告,却被云昭拦住了,只见皇帝竖了下食指,叫她们不许出声,宫女们只有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云昭径直走在屋内,见岳青衫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极其不雅。红艳的嘴唇微微翘着,到是别样的娇美动人。此时已是夏季,她额上出了点浮汗,粘着几缕发丝,云昭看着,便体贴地帮她拂了去。
云昭就这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岳青衫忽然道:“敛秋,茶……”
敛秋正是贴身服侍她的宫女,此时正在碧纱橱外伺候着,听见皇后叫唤,忙去斟茶。刚一动弹,却见云昭竟亲自走了出来,到桌旁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床边。
敛秋彻底惊呆了,皇上驾临栖梧宫,娘娘却不起来迎驾,已经是大罪了,敛秋这会儿心里还在害怕着,可皇上不仅没生气,还亲自为她——斟茶?
敛秋顿时有点迷糊,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而岳青衫只是张嘴将茶水一口喝尽,倒头便又睡了。
敛秋忙恭敬走进来,跪着接过天子手中的茶杯。过了一会儿,岳青衫忽然磨起牙来,嘴里嘟囔着,似在梦话。
云昭有些诧异,敛秋见娘娘这般丑态被皇上看去,真恨不得上前给她摇醒。只是云昭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不悦。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竟笑了,潋滟的星眸微微弯起,美得似春雪初融一般。
岳青衫完梦话,翻了个身,就把一条大腿压在了云昭的身上,云昭并没推开她,她迷糊了一会儿,愈发得寸进尺起来,伸手抱住云昭的腰,就整个挂在了他身上。
鼻端传来一丝他特有的温沉香气,岳青衫贪婪地吸了口气,喃喃道:“云昭?我又梦着你啦?”
云昭新君即位,这些日子以来,政务繁忙,有时甚至是通宵达旦,的确很久没到栖梧宫中来了。听了这话,不觉心潮涌动,又是开心,又是愧疚,他抱住岳青衫,柔声道:“不是做梦,朕来看你了。”
岳青衫这才睁眼醒来,瞧见他,欢喜道:“你来了?”
云昭宠溺地道:“嗯,来了好一会儿了。”
岳青衫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被他这么在旁边盯着,有点难为情,推了他一把,道:“那你不叫我起来?”
云昭笑道:“若是叫你起来,还怎么能看见皇后磨牙呼,呓语踢腿的美景呢?”
岳青衫脸上一红,道:“好啊你……你……”着狠狠地锤了他胸口一下,云昭直接把她的拳头包在了手里,道:“好啦,喜欢睡就多睡一会儿,反正又没什么事。”
岳青衫坐起来道:“怎么没事?我现在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以后你那些三宫六院,一大早上就得来给我请安,我还得帮你管着那么多莺莺燕燕,以免她们争风吃醋,互相架……想起来就累得很。”
云昭皱眉道:“胡什么?哪来的莺莺燕燕?”
岳青衫道:“现在没有,以后早晚得有,你堂堂一国之君,还能守着一个皇后不成?”
她不过随口玩笑,不想云昭却当真了,他板正她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真诚道:“青衫,我永远都不会娶什么三宫六院的,我只要你一个人,做我永远的皇后。”
岳青衫有些感动,却笑道:“你就是要娶,我也不会拦着你的。”
云昭心觉不快,暗想,哼,我若是真娶了别人,你就不吃醋的吗?便道:“好,既然皇后这么开明,朝中正有不少大臣欲献女于朕,朕明日便送去礼官那里,好好选看选看。”
“不要!”岳青衫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道:“我不许!”
她刚才不过随口,岂能愿意让云昭娶别的女人?云昭莞尔,伸手搂住她的腰,低哑的声音贴在她耳畔,“逗你呢,我怎么敢?”
岳青衫心里一甜,抿嘴一笑。云昭又道:“你可听了?如今外面都在传扬,朕的皇后,风华绝代,美貌无双,朕娶了她,就再也不想看别的女子一眼了。”
岳青衫道:“都怪你,把我吹的这么好,到时候他们一见了我,必定大失所望,岂不是丢人?”
云昭笑道:“这的都是事实,等他们见了你,一定会觉得比传中更美,只会惊喜赞叹,怎么可能会失望?”
岳青衫抿嘴一笑,“你现在成天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哄我。”
云昭道:“虽然百官呼声甚高,朕却迟迟没有举行封后大典,你可知为何?”
“为何?”
岳青衫本以为定是云昭新登基实在是太忙了,听他这话竟是另有缘故。
云昭道:“如今我虽册封你为皇后,可你的亲眷都在上京,还不知道呢,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着岳伯爷和岳夫人,这封后大典假如他二人不能参加,岂不是遗憾?”
岳青衫听了这话,不禁瞪圆了眼睛,云昭道:“所以我已修书一封,派使臣前往上京,愿与魏国止戈为盟,从此互不侵犯,合从缔交,相与为好。”
岳青衫心中大震,她万万没想到云昭真的会为了她放弃伐魏,眼圈有些发红,云昭道:“然后我就亲自带着你出使魏国,将岳父大人接到拾目来。”
岳青衫道:“可是……这太委屈你了。”
云昭道:“也没什么的,若是魏人肯安分守己,穷我一生,自不再去为难他们。”
岳青衫伸手抱住了云昭,想到他要亲自出使魏国,又想到楚玉桁重生,想要害他的事情,隐隐感到不安,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上京的。”
云昭道:“青衫,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带你回家的。我知你心里很是想念岳父大人,更何况我既然娶你为妻,岂有不亲自登门奉茶之理?”
岳青衫道:“你是皇帝,自然另当别论。”
云昭道:“我是天下人的皇帝,却只是你的夫君。你放心吧,如今胤强魏弱,我愿与楚玉桁缔盟,他自然求之不得,我出使上京,他自也不敢不礼待的。”
岳青衫听着他的温声安抚,渐渐在他那自信又强大的气息下安宁了下来。想到可以重新见到爹娘,心中实是高兴之极,她想着云昭这么好,只要爹娘见到他,一定会对胤人改观,放弃成见,高高兴兴地和她回胤国的,到时候一家团圆,她便再无所求了。
她握紧了云昭的手,柔声道:“云昭,谢谢你。”
云昭微一挑眉,道:“皇后要谢朕,是不是也该起床梳洗,陪朕去用些早膳了?朕一清早坐在这守着你,一直饿着肚子呢。”
岳青衫一笑,忙换了宫女进来,起床梳洗了。
……
云昭的一封求和书,在魏国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大魏的文臣武将在一起探讨了三天三夜,无非是此事蹊跷。昭武大帝暴虐,如今已攻取益阳,降取浔阳,攻占了整个幽州,岂有不乘胜追击,图取雍州的道理?
雍州紧邻闵州,过了闵州便是皇城。何况云昭早已屯兵于白城,是为南北夹击,意欲吞并大魏之意,如何在这大好情形之下,突然收手呢?
工部尚书汪远道:“相国大人,胤国此举定是别有居心,不得不妨。臣建议相国立刻调北军与白城,以防胤贼偷袭。”
左丞江淮道:“相国大人,臣以为胤帝此举虽奇,还需尽快修书示好为上。否则胤帝若以魏国怠慢,轻辱于他为借口,发兵雍州,实于我大魏不利。”
众臣功深以为然。
汪远道:“臣建议相国不妨先假意答允缔盟,胤帝欲访上京,亦可躬亲迎之,另暗中派北军于牧野拦截胤国卫军,将云帝围困于上京,伺机杀之。”
“万万不可!”江淮道:“胤帝既敢亲自出使魏国,必早做了万全的准备,更何况胤帝武将出身,有霸王之勇,猛锐冠世,若伏击不成,必惹其发雷霆之怒,是时火烈铁骑挥军南下,北军何以自救,大魏天下忧矣!”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无非就是搞不清楚云昭为何会突然修书示好,有人猜测他以退为进,另外有图谋……可是目前的情况,又确实没有这个必要。
楚玉桁始终不发一言,静静地听着众人争论。眉宇低垂,若有所思。众人吵了一阵,才发现相国大人还没发表意见,便问道:“相国大人意下如何?”
楚玉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温沉开口,道:“诸位不必担心,胤帝此举……只是想与魏修好而已。”
众人一惊,还待再劝,只见楚玉桁挥了挥手,道:“此事不必再议,诸位大人请回吧。”
众臣愕然,但见楚玉桁神色,似已胸有成竹,便也不好再什么,俯身退了下去。
楚玉桁望着手中的和书,唇边突然勾起一丝冷笑来,云昭,想不到你还真的能做到这一步,很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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