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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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太子的府邸着了一场大火,谁也没搞清楚起火的原因,发现的时候,已经烧成了一片平地,里面的人竟是一个也没有逃出来。

    因太子府里的人身份非常,他们虽然都是罪臣遗属,但毕竟都与当今皇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这大火起的突然,刑部猜测,或许别有隐由。

    官员当即将调查情况上报朝廷,而楚玉桁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略微惋惜地道:“甚是遗憾。”

    众人无不惊愕,但眼见相国大人这般,便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而此时楚玉桁坐在桌前,俊美的脸上木无表情。他身旁跪着一个女子,身上穿着桃红色罗衫,宝蓝色的缂丝比甲,正是寻常大家丫鬟的装束。她的相貌本也算得上柔美,只是右脸上有三条指甲抓出的血痕,未免触目惊心。

    这女子正是映月。

    昨夜她受楚玉桁的吩咐,刚刚放了一场大火,她躲在街角,一直看着整座宅邸烧成灰烬,听着里边人凄厉的嘶喊哀嚎。

    没有人能够逃出来,她早已趁着夜色,锁死了门,锁死了窗,也没人能救她出来,因为要她死的人,是大魏最有权势的人。

    映月想到了那俱焦黑的尸体,第二天是她亲自去验看的。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映月八岁跟着她,服侍了她整整十年,知道她身上每一丝每一寸的样子。

    可即便这样,若非她手上那个有些发黑的翡翠戒指,她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她烧得只剩下了一摊焦黑的骨头。

    可是映月却一点也没有害怕,只是无比平静地来向楚玉桁复命。

    她已经怕得太久了,所以麻木了。

    “你做得很好,”楚玉桁的声音十分温和,他望着映月,“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大笔银子,足够你度过余生。你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刹那间,映月的泪水涌了出来,她心里空荡荡的,竟不出来是欢喜还是悲伤,她跪在地上,叩首道:“多谢相国大人。”

    楚玉桁再也没什么,映月站起身,走到门口。似乎挣扎了一下,回头道:“相国大人,昨夜她曾经吩咐我去抓药。”

    楚玉桁愣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映月,似乎不理解她的意思。映月道:“大人,她吩咐我抓的药是黄笒,苎麻根、白术、阿胶、黄芪……乃是补血安胎之用。”

    楚玉桁仍旧一言不发,映月顿了一下,终于抬腿而去。

    安胎之用……

    岳彩灵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昨夜那废墟中的一具骷髅,竟然是一尸两命。

    楚玉桁突然笑了出来,这辈子,上辈子,他竟然都是同一个命运。

    他楚玉桁的儿子,注定会胎死腹中。

    楚玉桁不住地笑着,真是苍天有眼,恶事做尽,又岂能不断子绝孙呢?

    ……

    岳青衫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三个月。

    她到是不怎么吐的,只是每天都没什么胃口,还困乏得厉害,不过在云昭无微不至地照顾之下,她身体养得极好,不仅白了,还胖了许多,到将云昭折腾得瘦了一大圈。

    云昭见她不思饮食,心里焦急,整日变着法的让膳房做花样,甚至召来朝中名儒,让这些大学士们研究孕中食谱,他们纵然见多识广,也不免面面相觑,都君子远离庖厨,这种事他们怎会知道?

    可不管怎么样,总不敢违背圣旨,皇上让研究就研究吧,当下硬着头皮回到府中,把那些尘封多年的典籍经史都找了出来,看看能不能关于饮食的发现。

    岳青衫虽然有孕在身,云昭却还是不愿意跟她分床睡,可他又怕晚上会压到她的肚子,所以一整晚都心翼翼的,如挺尸一般,难免会睡不太好。

    而他又要上早朝,每日还有许多军国大事要处理,岳青衫甚感心疼,便隔三差五的坚持与他分房睡一天。可是云昭已经无法适应没有她的日子了,常常睡到半夜,又无声无息地跑了回来。

    岳青衫无奈,也只好由着他。足三月后,她的孕症终于完全消失,变得能吃能睡,精神也大好了起来。

    云昭放了心,对她道:“青衫,我过几日便要启程去幽州了。”

    “这么快……”岳青衫有点舍不得。

    这段日子,楚玉桁已经孤注一掷,对胤用兵,他倾举国之力,率三十万大军浩浩汤汤驻扎于幽州,云昭怕陆延与韩彻应付不来,准备御驾亲征。

    云昭道:“我这一去,定要要直取上京归来,不知道能不能亲眼看着咱们的孩儿出生了……”

    岳青衫如今已没有那么担心了,自从那个风雪之夜,云昭将她从夷陵追回来之后,岳青衫的心就宁定了下来。

    今世的一切都已改变,又焉知他不会变?她相信他的丈夫,一定有能力保护她和她腹中的孩子,给他们一个太平天下的。

    岳青衫柔声道:“你放心的去吧,我在家中等你。”

    云昭贵为天子,自然以天下为家,这万里江山,都是他的子民。可是这个“家”字从岳青衫的嘴里出来,仍旧让他一阵温暖,他紧紧握住了岳青衫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用这盛世江山,给咱们的孩子做出生贺礼!”

    云昭出征之后,由宰相邝世桢监理国事,因云昭治国有方,如今朝局稳定,四海安宁,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许舟俨然已成了邝世桢的左膀右臂,他于行军仗虽然无甚天分,在政治至上却颇有见地,几项举措都深得人心,百姓无不赞颂。

    唯有岳青衫想念云昭,难免寂寞,好在她腹中胎儿一日日长大,她感受着生命带给她的神奇,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很有意义。

    云昭基本上每隔几日便会送一封信来,向她交代前线战况,以及生活中的一些琐事,表达想念之情,信件末尾,他又提道:“皇后,朕自与你的分别之后,每日孤枕难眠,很是难过。昨夜朕又梦到了你,不知皇后的梦里,可有云郎?”

    岳青衫抿嘴一笑,便回道:“妾身亦对陛下思念入骨,好在有云郎夜夜入梦,聊以慰藉。”

    云昭御驾亲征在外,每日除了分析战事,指挥众将,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读岳青衫的来信,往往一封信还未读完,便开始盼着下一封了。

    军中每有书信送来,云昭便激动不已,可大多时候都是前线送来的战报,他不免有些失望,弄得信兵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怎么明明都是捷报,陛下却好像还是不高兴似的?

    两个月后,有一人不远万里来到拾目探望岳青衫,实在是让她欣喜若狂。

    来的正是陈煊,而且还带来了当年留在陈家的玉棋和墨画。

    其实上次岳青衫回上京的时候,便有了想带走她二人的心思,可一来她们都是魏人,不知到了胤国会不会习惯,二来她宫中人手充足,二人伶俐,想让她们留下来服侍陈煊。

    想不到陈煊竟主动将二人带回来了,岳青衫召了三人进宫,主仆相见,自然是激动不已。墨画一把抱住了岳青衫,“姐……”

    着,泪水便顺着两颊滚落下来,玉棋比她内敛一些,只站在一旁垂泪。岳青衫见二人长大了许多,有了婷婷少女的美态,想来这些年陈煊也一直没有亏待她们。

    她再瞧陈煊,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当初的孩子,已经长成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了。

    想她当初还想着等陈煊来了让他和阿玉作伴,现在一看岂不是可笑?

    陈煊的容貌长开了之后,隐隐竟有些陈旭的影子。他如今是陈家之主,处事断决,亦有陈旭遗风,这两年来,他承父兄遗志,治理得陈家家业兴隆,各分商无不敬服,在魏胤两国商界之中,已是声名远播。

    岳青衫又问起来她魏姨娘来,陈煊道:“家中诸事皆安,嫂子不必挂怀。”

    到这里,猛然醒悟,起身道:“是皇后娘娘,草民失礼了,请娘娘恕罪。”

    岳青衫笑道:“不妨事儿。”不禁又感慨道:“陈家有你,我便也放心了。这一别才五年不到,你竟已是这般出挑了。”

    陈煊道:“娘娘莫要夸我了,我这点本事,还差得远呢,哪一日赶上了大哥的声威名望,才不枉此生了。”

    岳青衫道:“世宁他做事为人,声威名望尚在其次,仅因他有一颗正直仁义之心,既不强迫他人,更不会伪心讨好他人,别人却心甘情愿地跟随他,这便是顺德者昌,天下归心了。”

    陈煊恭敬道:“陈煊受教了。”

    岳青衫道:“你怎么想着到拾目来了?”

    陈煊道:“自从娘娘离开上京之后,我心中一直挂怀,多次派人去寻找,却一直杳无音讯。终于有一日,听霍靖先生,曾在幽州见过娘娘,我顿时欢喜不已,亲自前去寻找,可依然没有见娘娘踪迹。直到两年前,娘娘写信吩咐我救助浔阳灾民,我心里才又燃起了几分希望,可是娘娘始终又未将行踪泄露半点。”

    他到这里,岳青衫有些愧疚,只是她这些年辗转胤国,也时常是命悬一线,不想让陈煊跟着忧心罢了。

    陈煊道:“直至娘娘上次出访上京,我才得知娘娘做了大胤的皇后,心中欢喜之情,难以言述。只可惜当时我正因有事去了泰州,以至与娘娘缘悭一面,所以这些日子来,我努力典好商行之事,亲身往胤国来拜见娘娘,也想多住些日子,得伴娘娘身侧,聆听教诲。”

    岳青衫感动道:“都怪我,没想着去找你,反叫你担心了。不过你这孩子未免太客气了,跟我这么见外干什么?什么聆听教诲,就是陪我话解闷就得了。”

    陈煊听着,便也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