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去上书房读书前,康熙选了个黄道吉日，给几个年纪相近的几个阿哥一起中痘。

    万柳自从康熙跟她了之后，就开始心神不宁。

    虽然牛痘中植了很久,还算安全可靠,但没有百分之百的保障，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率,如果十二成了其中的百分之一，对她来就是全部。

    康熙见到她吃不好睡不着,又嫉妒又心疼,看到十二活蹦乱跳没心没肺的模样，十分不顺眼，很想揍他一顿。

    万柳可从来没有为他这样上心过！

    以前万柳也拜菩萨,现在她更是不管哪路神仙都拜,连以前觉得可笑的豆神娘娘,她也照样虔诚下跪磕头。

    康熙从澹宁居回到清溪书屋,万柳不在，他又去了紫云堂，见到十二正依偎着万柳，母子俩头靠头得很热闹。

    “额涅,你晚上陪我住在这里好不好,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汗阿玛天天都能见到你。”

    只要康熙在畅春园,万柳都住在清溪书屋，他回宫之后，她才住在紫云堂。

    听到十二的控诉，内疚自责一起袭来，马上道：“好好好,额涅晚上就住在紫云堂陪着十二。”

    十二笑弯了眼，他越长越像万柳，不像的时候那样胖乎乎，长高之后就瘦了许多。

    不笑的时候清秀文静，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姑娘。只笑起来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像是只狡黠的狐狸。

    康熙听不下去了，大步走上前，先横了一眼十二，沉着脸看上去威严无比，问道：“今天的大字可都写了？”

    十二偷偷朝万柳扮了个鬼脸，才恭恭敬敬答道：“回汗阿玛，大字已经写完。”

    康熙顿了下，继续问道：“满文蒙文汉文的都写了？还有拉丁文学习得如何了？”

    十二脖子一缩，飞快朝万柳使了个眼色求救，嗫嚅着道：“写得差不多了。”

    南怀仁写信给路易十四之后，法兰西派了六个精通数学与天文的神父来到大清。最后康熙留了白晋与张诚在朝廷任职，其余的准许他们自由选择去了别处。

    康熙现在除了安多之外，还跟着白晋与张诚学天文数学。因为十二天天在万柳身边打转，康熙也几乎天天在万柳身边打转，所以十二就被康熙捉了去一并学习。他还，学不了天文数学，就被拉着学拉丁语。

    本来康熙还要十二一并学英吉利语，藏语，甚至法语。万柳觉着康熙疯了，加上满蒙汉语，十二语言系统肯定会被逼得混乱，最后什么话都不清楚。

    在万柳的干涉下，康熙让了步，十二开始学起了拉丁语。至于英语，万柳开始还摩拳擦掌，终于找到她可以大显神威的地方了。

    可她偶尔听过之后，两位神父的口音实在有些重，加上此时现代英语才刚发展，词汇也大多数是拉丁与法语词汇收编而来，发音与后世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不是英语，她真是一点都听不出来。

    最后万柳只得放弃自己的超炫酷登场，没有再去掺和。康熙教十二的时候，她也不会当面干涉，两人在十二面前，至少得统一战线，至于之后会怎么样，那得看康熙的具体表现来定。

    万柳对十二的求救视而不见，康熙全看在眼里，见万柳没有理会十二，更加肆无忌惮，干脆利落地道：“下去写字学习，写不完学不好不许吃晚饭！”

    十二哭唧唧地溜了。

    康熙得意地笑，瞬间又拉下脸，挤在万柳身边坐下，生气地道：“你不在清溪书屋，跑来这里做什么，我辛苦了一天回来，还得四处来找你。跟你了中痘没事没事，你能不能对我上一点心，每天睁眼闭眼就念着十二十二，折腾你就好比折腾我，你不好过我能好过了？”

    万柳无语至极，康熙也太夸张，他哪有四处找她，在畅春园她也就在这么几个地方，得她好像在外面逛街一样。

    不过见着他眉眼间的疲倦，还是没有反驳，省得他再跳脚，干脆站起来身，准备去张罗晚饭。

    康熙立马跟着站起来，问道：“你去哪里，我就抱怨几句，你又不耐烦听了。”

    万柳没好气地道：“我去传饭，你不是累了饿了吗，让你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叽叽歪歪。”

    康熙神色马上缓和了下来，摸了摸肚子，道：“还真是有些饿。十二就让他自己吃，或者跟着嬷嬷一起吃，我们两人好好用一次饭，他在的话吵得很。”

    万柳见他越来越过，怒瞪着他道：“你够了啊！”

    康熙没有再话，却别转头不去看她。万柳也没理会他，去传了饭，让秋月去把十二领回来。

    没一阵秋月就回来了，道：“主子，十二阿哥要跟嬷嬷一起用饭，让主子跟着皇上一起用。”

    万柳哭笑不得，这父子俩互相嫌弃，康熙不想见十二，他也一样不想见康熙。

    吃完饭之后，十二溜回正屋，见康熙仍在，很是懂事地道：“额涅，晚上我自己睡觉，就不用你辛苦陪着啦。”

    万柳又欣慰又心酸，那个每天都扑到她怀里撒娇的儿子，现在开始也能独立自主，她这个老母亲，不再被需要了。

    康熙正巴不得，吃过饭之后，就迫不及待拉着万柳，散步当消食，把她带回了清溪书屋。

    中痘选在东南角一处偏僻安静的院子，在中痘成功之前，所有人都不能靠近。除了护卫，还有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旁边守着。

    与十二一起中痘的，是年纪相近的十一与十三。万柳牵着十二的亲自送他前去，碰到了许久未见的宜妃。因章佳氏依附在永和宫，十三前面由德妃养着，她们也一并到了。

    德妃还好，脸上带着笑与她互相见礼，章佳氏神情温婉，恭恭敬敬福身请安。宜妃则连着打量了好几眼万柳，眼神复杂至极。

    大人之间之间的关系如何，孩子却不会去管。十二平时虽然很少见到十一与十三，见到同龄的人还是很高兴。几人只生疏了片刻，就哥哥弟弟亲密叫了起来，一并携走进了院子。

    万柳目送着十二，直到他的身子看不见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朝德妃与宜妃福了福身，忧心忡忡转身往回走。

    宜妃这时道：“哟，万妹妹这一受宠，连着规矩也忘了。我们这些年长的姐妹都没有离开呢，你倒抢了先。”

    德妃忙拉住她，道：“谁先谁后有什么关系，万妹妹定是有事，又担心着十二阿哥，郭姐姐少几句吧。”

    宜妃甩开德妃的，冷冷地道：“乌雅妹妹好涵养，以前你们关系那般好，你念着旧情，人家可不那样想，早已飞上枝头变凤凰，哪里还会记得你。”

    德妃神情讪讪，尴尬站在一边不再话。章佳氏跟在她身后，连着大气都不敢出。

    万柳冷笑，哟呵，宜妃这时候还敢来惹她。既然知道她得宠，这是来送人头了吗？

    她正满肚皮的烦躁担忧无法排解，停下脚步转过身，慢吞吞走到宜妃面前，淡淡笑道：“你是该先走的，因你腿短走不快，得抢着快一些转世投胎，换掉头与脸，才有会飞上枝头做一只鸟。”

    宜妃脸色涨红，怒眼圆睁盯着万柳，咬牙切齿地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我就不信了，皇上会容你这般嚣张！”

    万柳拿眼角轻蔑地剜了她一眼，缓缓吐了几个字：“丑人多作怪！”完，转身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宜妃嘤嘤的哭泣，德妃干巴巴劝了几句，也带着章佳氏离开了。

    万柳一概没有理会，朝宜妃撒完气神清气爽了些，可回去紫云堂，见到十二的那些玩具，忧愁重又回了来，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苏茉儿也一样担心，她看似神色平静，可一头钻进佛堂里，上佛珠转得飞快，念经为十二祈福。

    康熙忙完之后回来，半点都没提宜妃之事。万柳知道他不会来触霉头，反正胡思乱想睡不着，干脆拉着康熙夜夜狂欢。在极致的欢愉下，他更完全把宜妃的告状抛到了脑后。

    到了第五天，太医院禀报上去，三人已经中痘成功，全部都平平安安。

    康熙一得到消息，立马派人给万柳传了话。她听后，压在心里的巨石被搬开，冲到苏茉儿屋子里跟她了，两人几乎没抱头痛哭。

    康熙见万柳太激动，第二天早上起来，干脆亲自领着万柳去中痘的院子前等着十二。

    宜妃与德妃章佳氏也一并到来，见到康熙居然也在，诧异了好一阵，觉着不妥又垂下头上前请安。

    宜妃眼巴巴委屈地望着康熙，他站在万柳身边，目不斜视看着院门。宜妃瞬间红了眼，神色落寞转开了目光。

    万柳已经无心管这些眉眼官司，见到十二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她飞快跑上前，蹲下来紧紧将他抱在了怀里。

    她上下打量着他，哽咽着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臂还痛不痛，头疼不疼，晕不晕？”

    十二依偎在万柳的怀里，咯咯笑道：“额涅，我没事呀，一直好得很，就是有点儿想额涅。十一哥与十三弟都哭了，就我没哭。”

    万柳松了口气，转头看去，十一抱着宜妃，两人在一起痛哭。十三倒没有哭，在乖乖回答德妃的问话，章佳氏不错眼看着他在抹眼泪。

    康熙走到万柳身边，道：“都了没事，你偏偏一直紧张得不行。好了，回去吧。”

    德妃领着十三给康熙见礼，他笑着温和地道：“十三瘦了些，回去多吃几碗饭。”

    十三眼睛一亮，马上恭恭敬敬地答道：“是，回去后我也要像十二哥一样，每顿都吃得多多的。”

    康熙失笑，见到宜妃眼睛红红，牵着还在抽噎的十一过来，眉心拧了拧，忍住没有发火，仍和蔼地道：“你是哥哥，比十二十三都要矮，回去也要好好吃饭，长得壮壮的。”

    宜妃忙拉着十一见礼，福身道：“是，奴才回去一定好好给十一进补。”

    康熙皱眉，道：“孩子哪需得大补，平时多跑跑跳跳，他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吃饱饭比吃什么补品都强。”

    宜妃脸色白了白，忙应了下来。康熙没再多，陪着万柳与十二一并离开。她下意识看向德妃与章佳氏，见她们也正怔怔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顿时不出的酸楚。

    她除了在宫宴上能远远见到康熙，还有就是十一身子不好时，她能上前跟他几句话。大部分时候他住在畅春园，外出时也只带着万柳，其他后妃几乎成了摆设。

    宜妃深深吐了口气，她有三个儿子，日子还长着呢，以后会怎样，现在还为时过早。

    她见德妃与章佳氏也离开了，收回视线提了提气，低头对十一笑着道：“走吧，额涅带着你回去。”

    十二还记得万柳先前的许诺，回去之后洗漱完，去苏茉儿处跟她了几句话，就迫不及待跑了回来，叫嚷着要万柳带他去京城玩：“额涅你好的，不能话不算话。”

    不过是些许的事，万柳立刻答应道：“好好好，明天我就带你去，苏嬷嬷也一起。这样吧，干脆明天让郭罗玛玛带着表哥也一起出来，咱们几人痛痛快快玩上一天。”

    十二乐得牙不见眼，又跑去苏茉儿屋里传达要出去玩的好消息。康熙却郁闷了，道：“明天我忙着呢，可没空陪你。”

    万柳笑着道：“你自己去忙自己的，就京城而已，哪里用得着你陪。再你出门又得大动干戈，阵仗忒大，玩也玩得不尽兴。”

    康熙更生气了，道：“你这是嫌弃我了？先前还每天巴着我，就数你没良心，翻脸不认人，还由着你仗势欺人”

    他话一出口，就觉着不对，马上闭了嘴。万柳懒得跟他计较，只想快点打发他，温柔地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你每天忙个不停，再把事情累在一起去做，不就得更累？哎呀，瞧你这眼圈都是青的，这段时间都是我不好，不该拉着你玩闹太过。”

    康熙难得见到她温柔，心里暖洋洋的，抱着她亲了亲，舒适地依靠在垫子上，轻叹道：“我可享受得很，前朝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要是没有你，这日子过得真是没意思。你明天去好好玩吧，不过要记得早点回来，我等着你一起用晚饭，你不在我饭都吃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