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开始去上书房上学之后,因为上书房的先生跟着康熙走，只要他住在宫里，万柳也只得跟着回宫。

    从天高地阔的畅春园一下搬回万寿宫,万柳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过为了十二，她也只得暂时忍了，只担心他去了阿哥所吃不好住不好,上学的时候与他那群兄弟会吵嘴打架。

    回到宫里之后，至少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着,每天十二也能回来跟她吃一餐饭，上学的事。

    苏茉儿没有十二常伴在身边,也非常不习惯，跟万柳一起话吃茶的时候，经常错将她叫成了十二。

    连着叫错几次后，苏茉儿也忍不住道：“以前总听婆婆看不惯儿媳妇,这下我总能体会到做婆婆的心情。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一下给了别人,任谁心里也不会好过。儿子舍不得折腾，可不得使劲折腾儿媳妇么。”

    万柳也笑,凑过去低声道：“嬷嬷，皇上在给四阿哥五阿哥他们选福晋，听都要大婚出去开府了。四阿哥福晋才十岁出头,我当时就想跟皇上，可又怕坏了人的姻缘。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皇上，十岁出头嫁人的比比皆是，四阿哥晚些圆房也可以。”

    苏茉儿问道：“四阿哥福晋选的哪家姑娘？”

    万柳道：“好像是乌拉那拉家,她阿玛费扬古在世时任步兵统领，家里其他人官职不显，没什么名气。”

    苏茉儿思索了一下，微笑道：“姓倒是老姓，祖上在海西女真算是有点名气，只跟叶赫那拉氏不能比。如今姑娘做了四阿哥的福晋，算得上是一门大好的亲事，这事你千万别去管，省得人知道了，还得埋怨你。”

    她停顿片刻，淡淡地道：“至于晚些圆房，更是得轻巧。四阿哥身边如今有了几个侍妾，如果福晋嫁进来，阿哥格格出生在前面，她自己都得着急，更别还有个婆婆在上面管着，哪能由得了她。”

    万柳只万般无奈，她可能是好心，但现在世情如此，康熙自己的元后也是十岁出头嫁给了他。

    乌拉那拉氏等得，四阿哥却不会等她，没了这份亲事，她嫁给别人也不一定会幸福，最后还痛失皇后之位，估计以后会在家里扎人诅咒万柳。

    加上万柳现在顶着宠妃的身份，她的每一句话，都会被无止尽地扩大，遭到众人猜测质疑，更得心谨慎行事。

    四阿哥的亲事她改变不了，不过她既然受宠，若是还有其他会，可以趁吹吹枕头风，改变一下其他女性遭到的不公平待遇。

    苏茉儿边话边看着西洋钟，又朝屋外望了好几眼，面上已经隐隐着急：“十二怎么还没有回来？”

    万柳也跟着朝外看去，安慰着苏茉儿道：“不定在路上贪玩呢，我让人去找一找他。”

    苏茉儿忙道：“你快些去，天气这么冷，在外面玩可别冻着了。”

    万柳才站起身，雪青掀帘走了进来，急着道：“十二阿哥被皇上提溜回来了，奴才问了羊咩咩，他十二阿哥犯了错被皇上训斥，还要打他板心。”

    苏茉儿顿时急得不行，忙对万柳道：“十二那么懂事哪会犯错，你快回去拦着，他还呢，仔细着打坏了。”

    万柳劝了她几句，也实在担心，急匆匆赶回了正殿。

    康熙黑着脸，背着站着正在生气，十二耷拉着脑袋站在墙壁边，一声不吭。

    两人见到她进屋，都朝她看来，一人是欲言又止，一人委屈万分。

    康熙不待万柳开口，指着十二怒道：“这臭子胆儿够肥，念书不好好念，尽想一些邪门歪道！”

    十二可怜巴巴地看着万柳，弱弱辩解：“额涅，我没有。”

    康熙大声道：“你还不知错，敢你没有！先生今天向我禀报，昨天布置下去的大字，这臭子今天交上去的，全部是老四的字！我叫来老四问怎么回事，老四也一头雾水，是他字写不好，跑去向老四请教，求着让老四帮着他写几份字帖，他好照着临摹。

    他心眼多得很，还一份字帖不够，怕弄坏了，得多写几份。可怜老四，哪想得到他的邪门歪道，竟然被他骗了，帮着他写了十篇。他自己一个字没写，今天先生检查功课，他却厚着脸皮把老四写的字交了上去。你这脑子，全部是些偷奸耍滑的聪明！”

    万柳哭笑不得，十二可不是一些聪明，四阿哥的字哪是他能比，一交上去就露了馅，这是典型的顾头不顾尾。

    她本来不打算管，让康熙好好教训他一次，不过看到他嘴巴张了张，还准备垂死挣扎的样，板着脸道：“上学不认真就该打板心，你可还有什么话？”

    十二偷偷瞄了一眼康熙，振振有词地道：“为什么要写大字，我认识了字，会写会认就行，以后我又不要考科举，也不要做名士大家，写字自有哈哈珠子代劳，根本不用我动。

    先生布置那么多功课，每天还要拉弓射箭，都酸了，哪有力气写字，我还得做自己喜欢的功课呢。汗阿玛，先生教得不好，你给我换一个先生，要不，我只跟着白先生学也行。”

    万柳被他清奇的想法惊呆了，康熙也是难以置信瞪着他，道：“你自己偷懒，还敢编排起先生来。连十一都能拉弓射箭完成功课，就你一人有意见，我看就是你额涅，你太懒尽找借口！”

    十二眼神在康熙与万柳身上瞄飘过，嘟囔道：“十一哥也很辛苦，他都累得长不高了。大字写得好看有什么用，街头给人代写家书的，只要会写字就可以赚银子。”

    康熙气得仰倒，埋怨地瞪了一眼万柳，就是她成天带他出去玩，让他学到了一肚皮没用的东西。

    他气得指动了动，见万柳在又强忍住，厉声道：“大字是一个人的脸面，你难道连脸都不要了？”

    十二嘴动了动，识相地没敢出不要脸的话。

    万柳怕康熙真被十二气晕过去，拉着他去塌上坐下，重新换了碗热茶放在他面前，劝道：“你吃口茶润润口，等下再收拾他也不迟。”

    十二听万柳也不站在他这边，这下彻底蔫了，惨兮兮地叫了声额涅。

    万柳面色寻常，像是闲聊那般，语气温和，闲闲地道：“你先前做你喜欢的功课，你喜欢什么功课？”

    十二眨巴着眼睛，答道：“我喜欢拉丁语，天文算术。不喜欢拉弓射箭，也不喜欢写大字。”

    万柳听他着重强调大字，看来真是对写字深恶痛绝，忍住笑问道：“你怎么会去找你四哥给你写字帖？”

    十二老老实实地道：“四哥的字好看，他会帮我。八哥也会，八哥的字不好看。”

    康熙将茶碗扔在炕桌上，怒极而笑：“我以为你以后就要顶着你那破字出去呢，原来你也知道，你字不好看拿不出啊。既然你什么都明白，却故意犯错，今天我定要亲自收拾你，就是你额涅劝，你也休想逃脱。梁九功，拿板子来！”

    十二的脸吓得惨白，脚步悄然往万柳身边挪。她走去康熙身边坐下，虽然心疼十二挨打，还是狠下心不去看他。想着让康熙好好收拾他一次，省得他以后胆子越来越大，什么偷天换日的事都敢做。

    梁九功拿了根两指粗细的戒尺呈到康熙面前，他拿到上一拍塌几，大声道：“过来站好，两只都伸出来！”

    十二只得哭兮兮地来到康熙面前，颤巍巍伸出了双，康熙刚刚扬起板子，万柳出声道：“等等。”

    康熙不满地斜过去，却停住了。十二眼神一亮，满怀希冀看向了万柳，她笑眯眯地道：“还得留着写大字呢，打屁股吧，屁股肉厚。”

    十二顿时泪流满面，康熙冷笑着道；“自己趴塌上躺好，把裤子扒下来。”

    “啪啪啪”，十个板子下来，十二的屁股被打得通红，趴在塌上哭得一塌糊涂。

    康熙打完，冷哼了一声，扔下板子坐在榻上喘粗气，别过脸不去看他。

    万柳看得心疼，却又想笑，去拿了药膏来，拉开他盖在屁股上的双，道：“额涅给你擦药，擦完以后就不痛了。”

    十二扭捏着躲开，双飞快拉上裤子，哭道：“不能看，羞得很，让羊咩咩来！”

    万柳这头更疼，臭子现在连她都嫌弃了，连声道：“好好好，你回自己的屋去，让羊咩咩给你擦药。擦完好好吃饭，等下你还得补上十篇大字呢，不要耽搁功夫跑来跑去，今晚就歇在万寿宫。”

    挨了打还得补上欠下的功课，十二更伤心了，拖着双腿走出去，那的背影，好像是要上战场一样，看得万柳又想笑又无语。她见康熙神色疲惫，忙道：“我去传饭，吃完你也早些歇着。”

    康熙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万柳传了饭，让秋月去跟苏茉儿了十二没事，回到屋里与康熙吃完饭漱过口，放心不下十二，去到他屋子里看他。

    十二已经吃完饭，屁股痛坐不住，正半跪在椅子上努力赶作业。他抬头看是万柳，咧着嘴笑了笑，又拉下脸唤了声额涅。

    万柳走到他的书桌前，看到纸上写下的大字，一笔一划还算工整，不禁道：“你看，这就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好好完成功课，就不用吃这么大的苦头，以后还敢不敢耍聪明了？”

    十二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汗阿玛厉害得很，额涅又不帮我，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万柳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垂下眼眸问道：“学堂里就你四哥八哥会帮你，其他人都不跟你玩吗？”

    十二嘴撇了撇，道：“是我不爱跟他们玩，没劲得很。四哥字写得好，他看上去不理人，可人好着呢，给我与十一哥都吃过零嘴。八哥也好，他的字写得不好，九哥十哥又总在，他们话多得很，我不喜欢。”

    万柳心中感叹，这么的人，读书没多久，就已经暗自开始划圈子了。她也不想多加干涉，十二自己的主意正得很，人也不傻，现在他还，等长大后他自会看得更明白。

    十二才写一篇大字，还欠了足足九篇，万柳也不耽误他，叮嘱了几句就回了屋。康熙见她走进来，问道：“去看过了？”

    万柳笑着道：“看过了，其他的还好，就这屁股，只怕一天两天好不了。”

    康熙拉着她在身边坐下，道：“我又没有用力，他也是我儿子，哪能真下狠。我先前还怕你护着他，幸好你还算明事理。这子要是不管，只怕以后跟你一样无法无天。”

    他瞧着万柳的脸色，搂着她笑了起来：“瞧你这不服气的模样，十二活脱脱像了你。唉，你有我惯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十二可不行，我都不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哪能事事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

    万柳白了他一眼，道：“你可别冤枉我，每次你管十二的时候，我哪次拆了你的台？”

    康熙气焰马上低了，陪着笑脸道：“是是是，都是我错了话。唉，十二这子，聪明是聪明，只他这份聪明不用在点子上，以后我得好好把他掰过来。不过他与兄弟们能和睦相处，我听得也颇为欣慰。”

    万柳想着十二先前所的话，只淡笑不语。她不相信康熙看不明白，只是他现在不愿意面对这份不明白。

    “这儿子们大了，结婚生子之后，搬出宫去自由他们自己去过活，我一把老骨头，哪管得了那么多。”

    康熙感概万千，臂紧了紧，亲了亲万柳，“等再过几年，十二长大成了亲，我们两个就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你没事就打听打听，看看京城里哪家有姑娘，早些选一个带在身边亲自教着，教一个听话孝顺的儿媳妇儿出来，以后你也能省事多了。”

    万柳顿时感觉到时光深深的恶意，她自己还年轻着呢，哪会那么早当婆婆，嗖一下坐直身体，正色道：“皇上，关于十二以后的亲事，我想提几点意见。”

    康熙笑看着她，十分大方地道：“你尽管提，别几点，几百点我都答应你。”

    万柳一点点道：“第一，十二成亲之前，不许安排通房侧室。第二，十二得十八岁以后才能成亲，选的姑娘也不能于十六岁。第三，十二以后就一夫一妻，不得指什么侧福晋庶福晋格格这些人给他。”

    康熙听得瞪大眼，“哪有这样的规矩，十二是我的儿子，委屈谁也不会委屈了他。”

    万柳冷笑：“这是哪门子的委屈，男人女人，都长着一个脑袋两只眼睛，女人没有左拥右抱，男人凭什么做不到跟女人一样。

    十八岁我都了，毛都没有长齐，就开始男女之事，乌泱泱生一大堆。正妻还没有进门，就做了便宜娘，将心比心，换了男人来，有谁又愿意喜当爹了？

    什么多子多福，有句俗话得好，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我可不管，十二是我儿子，要是府里乌烟瘴气，一堆烂杏，我真得要吐血，还不如不生下他呢。”

    康熙被喷得连连后退，脸红了白白了红，总觉得万柳在指桑骂槐，神情讪讪，干笑道：“都依你都依你，你的儿子你做主，反正吃亏的是那子，又不是我。”

    万柳达成所愿，只当没听明白康熙的话，脸上浮起了笑意。

    没关系，慢慢来。有她这个宠妃开头，自然有人跟着有样学样。就像街上多了许多妇人出来抛头露面，虽然人不多，但至少在朝好的地方慢慢转变，这也是她为这个时代做出的一点贡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