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察觉到她沉浸在往事中不可自拔,萧荀感同身受的用力拥紧她,仿佛要将他身上所有力量都渡给她般不停吻她额头:“别去想,翩翩,把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似被他镇定的声音安抚住,柳翩翩慌乱的心绪渐渐变得平稳。她疲惫的窝在他怀里,目光直视着帐门一语不发,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这样的翩翩令萧荀感到心悸,捉摸不透和惶恐。
而他们分明离的这么近,他却感觉自己触碰不到她所思所想。她将他拒之门外。
萧荀心头陡生不安,忽将她的脸强行扳过来面朝自己,沉声道:“翩翩看着我。”
柳翩翩这才似回过神来,她望着他先怔忪了下,仿佛在确认他是谁,须臾,眸底的警惕之色倏然消散,朝着他笑了下,拉起他的手和自己的手指十指交缠,边疑惑的问:“怎么了?”
她脸上挂的笑容和平常并无二致,可萧荀心头的不安却越演越烈。
他双手握着她双肩,直视她双眼郑重道:“翩翩,以往那些悲惨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你不是一个人,你有七哥,有我,我是你的丈夫,也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你有什么话什么想法不要偷偷的憋在心里,要统统告诉我,这样我才知道要如何帮你,好吗?”
可以往她在柳颐手里经历的那些事,怎会是一言两语就能和他得完的?
她和柳颐的仇恨,她要亲手解决。
她不能再因自己曾经的软弱害了七哥后,再害了一心为她着想的萧荀,她的夫君。
柳翩翩没将自己心底的话出来,只笑着偎依在萧荀怀里,令他看不到她脸上神色,用轻松的语气道:“知道啦,知道啦,以后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瞒你,这样可以吧?”
萧荀将她娇的身子搂的紧紧的,头贴着她脖颈,声音闷闷的:“以后不许再骗我。”
“好。”
“不许再像上次那样不相信我,离弃我。”
“好。”
“以后就算和我吵架,也不许不理我。”
“好。”
“不能拒绝我对你的好。”
“你可是皇帝,和我一个女子这些羞人的话不嫌害臊吗?”
以往的萧荀都是严肃刻板的,几年不见,他性子变得怎么这么孩子气,好似换了个人,柳翩翩只觉新鲜稀奇的紧,从他怀里抬头,哭笑不得的轻捶他胸膛,抿着唇笑,脸颊红彤彤的犹如三月海棠花。
而她哪里会知道,从萧荀认出她是“慕诗巧”后,他那些以往在她面前的强硬,淡漠的性子统统消失不见,而今站在她面前的他,只想将她放在手心,宠在心里,自然凡事都对她软言好语的依着。
他被她脸上的笑晃花了眼,适才心头的骇意退却几分,见她淘气,拉着她手就要用胡茬子扎她,柳翩翩忙笑着闪躲,“别别别,我以后都听你的,若是再不听你的话,就罚你......”
她眼眸一转,笑着抿住唇,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萧荀身上索绕一圈,停在了他腰部。
萧荀被她这么一盯,刚抬头的势一瞬暴涨。
他喉结滚动了下,如恶狼般盯住她,声音暗哑的道:“什么?”
在他目光下,红着脸的柳翩翩轻~咬了下唇,凑在他耳边低声了句什么。
萧荀和她十指紧扣的修长手势倏然握紧,赤着眼,扯着人就要再次压下,而那人儿却如泥鳅般滑溜的笑着躲开.......
..........
萧荀当日便令追击柳颐的将士立即拔营回镇,韩将军不敢懈怠,忙令人快马加鞭的赶往镇,令镇上的将士收拾行囊,只待回到镇上的萧荀一声令下,所有的将士便可立即拔营回秦宫,迎击犯秦国边境的齐人。
房间内,萧荀和众将军商讨对策。
韩将军一脸愁苦:“若柳颐当日被末将抓到,末将就有一千种法子从柳颐嘴里套出他筹谋的事,是否与齐国犯秦国边境的事有关,如今柳颐人没抓到,齐国又来瞎掺和,我们背腹受敌,不知两方那方是虚,那方是实,着实不好下手啊。”
林副将一拳砸在桌案上,“有什么不好下手的,我看你是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就是个丧家之犬的柳颐,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末将立马派兵去踏平峡县,保准杀的他一个不留。”
“林副将莫要轻敌,柳颐狡诈如狐,屡次从咱们手里逃脱,明他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若咱们冒然的和他硬碰硬,在他手里讨不到便宜,况且.......”
韩将军一声苦笑,瞄了眼坐在上首的皇上,摇头止了话口。
“况且什么,韩将军有话就直,别吞吞吐吐的,叫人听了不痛快。”林副将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着,瞪着眼拍着桌案高叫道。
韩将军却不再为他解惑。
“好了好好,皇上还没发话呢,你们两个就别吵了。”李副将见两人闹的不可开交,立马站起来圆场。
着话,边声用口型对林副将吐出几个字。
林副将恍然大悟,不禁没被李副将安抚住,反而怒火直窜头顶,骂道:“柳颐这狗~娘养的,我怎么忘了慕七公子还在柳颐的手里压着,柳颐拿慕七公子当盾牌对付咱们,咱们对付柳颐时就不得不畏手畏脚,怎么可能在柳颐手里讨到便宜去。”
罢,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原本不堪重负的椅子吱吱作响,险些寿终正寝,他丧气的嚷嚷:“现在好了,咱们对付柳颐不成,回秦宫的路上还得防着齐国那帮人偷袭,进退两难。”
最后那句“咱们到底是回秦宫讨~伐齐国,还是继续追踪柳颐的话到底没当着皇上的面出来。”
满屋子的将军各个都是人精,立马听出林副将的弦外之音,集体静默。
一时间纷纷抬头瞟向坐与上首的萧荀。
萧荀目光沉沉的盯着桌案上的作战图,一语不发,仿似方才他们的吵闹丝毫没影响到他。
看来这回连他们英武的皇上也没想出对策。
众将军失望的纷纷叹了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妄想对方能拿出个绝佳的对策。
许久,萧荀掷下手中的笔,脸上凝重的神色被微笑取代,他指着地形图中的某一处,淡声道:“不追击柳颐,也不回秦宫,我们改道去齐秦两国边境,以朕御下的亲兵名义去帮助当地的秦军抵制齐军。”
此话一出,众将军皆一脸震惊。
...........
就在萧荀和众将军议事时,柳翩翩见早已收拾好行囊的众将士都聚集在营帐内等待萧荀命令,心知明日就要离开镇了,便趁着天没黑透,携萍儿去镇上采买些路上所用的东西。
萍儿深知柳柳翩翩的爱好,但凡看到新奇糕点都要买一些备着,交给两人身后着常服的将士,这不,两人刚逛一段路,将士手里便堆的满满当当,柳翩翩望着如山般高的吃食,哭笑不得:“萍儿你买这么多,是在养猪吗?”
萍儿面上报涩的解释:“姐身上的伤还没好,回秦宫的路上若不多备点,萍儿可怎么给姐补身子?”
听到她贴心的话,柳翩翩眼眶微热,拉着萍儿粗糙的双手,轻声:“谢谢你,萍儿。”
谢谢你这些年对我不离不弃的守护,以后换我来守护你。
萍儿闻言一阵恍惚。
犹记得八岁的她初入幕府时,因嘴巴不甜不得主子的欢心,时常被府中下人欺负,她不敢还嘴也不敢回去,只会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掉眼泪。
有次她下工晚错过了用膳的时辰,腹中饥肠辘辘,半夜偷跑到厨屋偷吃的,却被厨娘发现,惹来一顿毒,奄奄一息的她以为就此丧命时,十一岁的姐忽然现身在厨房,询问厨娘得知来龙去脉后却并未将她撵出府去,而是以厨娘私罚下人为由将厨娘辞退。
待到厨屋没人时,姐蹲在她跟前,递给她一个馒头,轻声问:“被了,为什么忍痛不吭声?”
当时她已一日没进食,早已饿的头晕眼花,盯着递过来的馒头却不敢接,只怕姐和其他讨厌她的人一样诓她吃下后,再寻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她撵出府去。便哽咽着声:“若我被了,没人帮我的,不准我还会被是贼,被人赶出府去,我爹娘都已死了,我若被赶出府去,便没落脚的地方,只会被饿死。”
姐一愣,似诧异她给出的解释。
她当时想横竖都被人当成贼,会被人赶出府去,便生出恶胆,以退为进道:“我偷吃了东西,犯了府中的忌讳,姐若生气将我赶出府去,我无话可,可姐能不能在我临走前给我几个馒头吃......”,她着报涩的低下头,摸着空扁的腹部,声音渐下去:“我已两日没吃东西了,实在腹饿,姐,能让我在赶出府前吃饱吗?”
她原想着自己这番辞,一般人听了都会对她心生怜悯,就此放过她,然而,姐却忽脆灵灵的笑起来,腮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她直望进她眸里:“可以,你要几个馒头?”
她一呆,顿时忘了反应。
姐完话,令下人装了几个馒头给她,并轻声道:“你可以离开慕府了。”
姐的反应实在大出她所料,她心生慌乱,一时呆愣在原地。
直到姐人走远了,她蓦然回过神来,手脚并用的忙从地上爬起来,怀里的馒头随着她站起来的动作呼呼啦啦撒了一地,她疼惜的看一眼,便不管不顾的追上姐,气喘吁吁反问:“姐我虽偷吃东西,可也受到了厨娘的惩罚,已是无罪之身,按照府中规定您不该再将我赶出府。”
下人们见到她阻拦姐,如临大敌般护在姐身边。
姐与人群中转头,她笑得依旧清脆,却一针见血的道出赶她出府的理由:“慕府不需要表里不一的人,这个理由够吗?”
姐竟看穿了她的企图。
明明是夏日,空气热闷,她浑身却如置冰窖。
若她被赶出府,等着她的便只有饿死。
姐却忽话锋一转,幽声道:“可你却又足够的聪明,知道自己在幕府只是个的丫鬟,无靠山无背景只能任人欺凌,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反抗,于是在厨娘你时,理亏的你便一声不吭想要息事宁人,厨娘罚了你,你也受罚了,这事到此本该结束,可是你却遇到了我,你见到我如同抓到了救星,就想赌一把,赌我对你的怜悯心,若你在我面前的够好,够可怜,那么我可能会心软你的遭遇,将你收为丫鬟带在身边,从此你将在幕府有一席之地,不会再任由旁人欺负,对吗?”
她惊叹于姐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浑身冒寒气不自觉战栗起来,双耳嗡嗡作响,几近跌摔在地上。
姐似乎也不需要她回话,只点头:“后来你被我拒绝后,你便又生一计,追上我,以府中规定和我辩驳一番,便是点醒我,若我将你无理由的赶出府,你会不服气,激我为了公允再给你一个留在府中的机会,对吗?”
听到这里,她惊惧的上下牙磕在一起,吱吱作响,声音发颤的承认:“那姐既知我的企图,那么会将我赶出慕府吗?”
姐轻灵灵的笑起来:“若你刚才没有来追我争取最后的机会,我想我会的,可你却来追我......”姐歪头笑笑:“我虽不喜欢表里不一的人,可身边却需要和我一样不认命的人。”
姐定定的看着她,轻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在家排行老三,爹娘生前都叫我三丫。”
“三丫这名字太过粗俗,你生的这般精致玲珑,不如叫绿翠,“绿兮丝兮,女所治兮”的绿,翠草茵茵向阳而生的翠,永远常青。”
之后姐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一直带着身边厚待。
她见证了安国的繁华,趟过慕家灭门的灾苦,斗过秦宫妃子的明争暗斗,就这样一路陪着姐走到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