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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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萧荀斩钉截铁的否认。

    柳翩翩愕住。

    这阵子萧荀从未这般对她疾言厉色过,莫非是秦齐边境战乱情况要比她想象的糟糕?

    他似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忙将悬与他上方的她拉入怀里,亲吻她额头温声解释:“你七哥的事,我已经私下派暗探去救了,此处离秦齐边境最近,若我此刻回秦宫再派兵去和齐国仗,来回路上会耽误很多天,与我秦国边境被齐国侵犯的牧民不利,所以我才做出这个决定,先去秦齐边境应战。”

    见他不愿多谈的模样,柳翩翩手脚霎时变得冰凉。

    萧荀此次带出的兵只不过几百,齐国边境却屯兵数万,敌众我寡,萧荀这时去齐秦边境迎战,若被有心人察觉身份,定然危险重重。

    而他这般轻描淡写和她解释,不过是令她安心罢了。

    可她怎会安心?

    她和他这些年已蹉跎太多,如今好不容易团聚,她怎会眼睁睁看着他再踏入危险之中?

    心头的恐慌如一头猛兽一瞬遏住她所有心神,柳翩翩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抬头,却被他用手臂圈住,头被迫贴着他胸口,她心里焦急如滚锅上的蚂蚁,见挣动不得,便声线不稳的劝:“不要去,你是皇帝,你可以派遣离边境近的刺史去迎战齐军,犯不着以身涉险,若你有什么......”

    “没有意外。”萧荀似被她的紧张逗乐,翻身面对着她,笑着吻她唇角,姿态亲昵:“在没救出你七哥之前,我不会允许自己出事的,我答应你的事以前没做到,这次我一定会做到,翩翩,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昏黄的烛光静静燃着,火焰映入他眸底,如簇光柱散发出奇异的光,他与昏暗的榻内,静静的望着她:“相信我,这次我会完好无损的回来接你。”

    然后接你回秦宫,做我的皇后,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听到他信誓旦旦的话,诸多担忧一瞬没入胸腔,柳翩翩忽变得不再慌乱。

    她告诉自己眼前的萧荀,是秦国国君,身上有他应背负的责任,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沦于安国皇宫无权无势的质子,身为皇帝的他有能力领兵仗,还秦国百姓太平。

    可心里虽这般安慰自己,终究是不安居多。

    他再怎么强大也是血肉之躯,他会痛,会受伤,会......

    她忽然不敢再往下想,只借着烛光,贪恋的用目光一遍遍描绘他脸部轮廓,半晌,闷闷的将头复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如平缓的心跳声,心底的千言万语终化为一句轻轻的“嗯。”

    ..........

    夜里萧荀便领了几百精锐赶往秦国边境,走的无声无息,好似从未来过镇般。

    萍儿一早了水进屋想给柳翩翩净面,一进门,却发现平日总是晚起的柳翩翩竟穿的整整齐齐的坐在榻边,她眼窝深陷,隐有黑色暗影。

    萍儿奇怪的多瞧她两眼。

    柳翩翩这才似察觉到她来了,忙敛了神色,笑着起身主动过来净面,神色仿似和萧荀离开前一样平静。萍儿便没再多想。

    净面后,帮她梳头,问她今日要带那个发簪时,柳翩翩望着妆镜前前日萧荀帮她买的一堆发簪,指着其中一枚点翠嵌宝大发钗,轻声道:“这个。”

    萍儿定睛一看,那支被姐指名道姓的发簪虽做的精致,可和姐以往戴的发簪相比就显得粗鄙了。

    姐平日最不喜这种大发簪,今日怎会变喜欢了?

    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姐已自己拿起发簪别在发髻上。

    看到熟悉的样式,萍儿这才恍然大悟,昨日那王婆婆在皇上面前夸姐漂亮时,姐发髻上戴的就是这枚发簪。

    当时皇上看姐的眼神温情脉脉,仿佛看入了他心底。

    女悦己者容。

    姐这是透过发簪思念皇上。

    恐怕昨夜姐送走皇上后,担忧的一夜没睡,今日才精神不济。

    “我戴这个好不好看?”这时,柳翩翩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笑着凝视头上的发簪问她。

    “好看,姐戴什么都好看。”萍儿望着她黑青的眼窝,眼睛发酸的夸赞。

    姐和皇上两人刚和好,还没好好处一处就分离,姐心里肯定不好受。再者,皇上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和姐团聚。

    正叹气间,姐笑着扭头问她:“萍儿,皇上临走时拨给我的两百个将士,你可知他们现在人在哪?”

    ............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

    战事一触即发。

    萧荀等人还没赶到秦国边境,齐国已派两万将士开始从边境震县攻入,短短三日便攻下震县,接着齐国士兵一鼓作气,一路向北进攻昭州,昭州刺史锁城抵御齐军,齐军功不进城,索性在城外安营扎寨,轮番令将士攻城,大有要耗尽城内的将士米粮的企图。

    战报如雪花般密集的飘入秦宫,可秦宫却毫无应对齐军的政令发布,百官跪倒在皇宫承天门前,百人血泪上书要面圣,令皇上拿个抵御齐军的主意。

    临近昭州的普通的老百姓惧怕战火烧到家乡,连夜拖家带口的朝南方逃命,一时间整个秦国人心惶惶,朝野动荡。

    坐镇秦宫的太后面对朝臣逼问皇上圣体的事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看萧荀称病卧病在后宫的谎言要瞒不住了,不停的给宫外的萧荀发秘报,勒令萧荀即刻回秦宫主持大局。

    然,那一封封送出宫外的秘报却如同石沉大海般查无音信。

    太后在这等危机形势下生生熬了七日,终于在这一日的清熬病了。

    “太后,我看皇上查无音信,不会是......”薨了吧?

    太后的近身默默端着药碗,扶着太后吃药,目露担忧的道。

    “掌嘴。”此话一出,原本病的起不来床的太后竟神色一凛,呵斥她道。

    嬷嬷脸色吓得惨白,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用力的扇自己耳光。

    “啪啪啪——”

    巴掌声如同先帝薨时的丧钟一下下响在空旷的殿内,敲着太后的紧绷几日的神经。

    她强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下榻时撑在榻沿的双手手背上青筋绷的老高。她看了眼,痛苦的闭了闭眼。

    她平日再怎么不服老,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老了,连荀儿临走时交给她的千钧重担,她咬牙拼命撑着却依旧没撑住。

    她愧对荀儿,愧对齐国那些在战火中煎熬的百姓。

    “太后您仔细身子。”殿中另一位太后的心腹嬷嬷想上前扶一把这位强势了一辈子的太后,却畏惧她身上冷意,不敢上前,只担忧的望着她劝道。

    太后铁青的脸色缓了缓。

    她缓缓走出殿门站在院子里,顶着烈日的火辣光线,仰视远方巍峨连绵望不到尽头的宫墙,瞭望塔,这片锦绣河山,深深闭目,一滴泪水自她眼角滑落,跌落在地上,很快隐入土里。

    许久,她孱弱的身躯仿佛在院中吸取了更多的力量,能令她继续撑着单薄的肩膀扛起这江山时,她缓缓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再睁眼时眉目已不复方才挣扎之色,只闻她沉声对近旁嬷嬷道:“去,再帮哀家拖上三日,若三日内荀儿再不回来......”

    那他可能已命丧在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焦急等着萧荀消息的柳翩翩这日刚用完晚膳,去院中散步时,就见一名形色匆匆的将士从外面回来,翻身下马冲入韩将军的营帐内。

    柳翩翩忙跟了上去。

    须臾,一顿砸瓷碗的声音从账内传出,混着韩将军不可置信的吼声:“你什么?再给我一遍,皇上人怎么了?”

    “皇上带兵去秦国边境,半道遭人截杀,随皇上去的李副将等人死伤惨重,等李副将击退贼人的时候,皇上早已身受重伤,不宜再赶路去边境,可皇上忧心秦国百姓,不顾龙体执意而为,好不容易赶到昭州坐镇,可昭州城内物资那时候已经油尽灯枯了,不足以应对齐军进攻,皇上正焦头烂额时,皇上的九弟恭河王,也就是太后的亲子,他不知从哪得到皇上在昭州的消息,竟领了一队人马过来支援皇上,击退了守在昭州外的齐军进了城,皇上自然大喜,当夜和恭河王商讨对付齐军的对策,哪知,恭河王竟吃里扒外,趁着皇帝夜间沉睡之时,和城外的齐军里应外合将昭州给一窝端了,城中动乱,皇上下落不明,恭河王令人搜遍全城都没寻到皇上,索性也不找皇上了,听他直接带兵去了秦宫,想逼太后将皇上的皇位禅位给他......”

    “将军,眼下皇上生死未明,无人能主持秦国大局,这回秦国的天恐怕真要变了。”

    将士话音方落,只闻帐外“咔嚓”一声脆响,惊动了账内的人。

    “谁——”韩将军是何等警醒之人,忙提剑奔至账外探看。

    淑妃娘娘面色惨白的站在帐门前的大树下,芊芊五指狠狠的扣着树干,殷红鲜血从指甲里流出,染红白皙的指尖,在他的惊愕的视线下,她收回手无力的垂在腿侧。夜色中,她的双肩显得那么单薄却依旧撑的平稳,缓缓的走向他,眸底隐有泪光的轻声问:“你们的是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今天我已经用尽洪荒之力了,更了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