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牛鬼蛇神 京城南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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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南门处, 一辆马车停在了绣品铺子门口,田桂芝先下了马车, 伸手扶着父亲手臂,

    “爹,你慢点。”

    这一幕又被楼上的人收入眼底,脑海里是刚下马车面貌俊雅却腿有残疾的田树满资料:田家大郎,自幼丧母…直到分家后开始赶集做买卖…献肥料方子有功被封为登仕郎,食邑百户…这才几年都敢买千贯的铺子,而他到现在的风光这个孝顺的闺女功不可没。

    他心下叹了口气,见惯了世上形形色色的恶人, 这些年竟是心越来越软了。

    他的脚步无声的来到楼梯口, 隐隐约约能看见楼下的父女俩,脆生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掌柜的,这是我父亲田树满, 他今天得空来看看铺子。”

    “田老爷请跟我来…”

    声音若有若无的从后院传来, 又回到了铺子里, 田树满在凳子上落座,那边一向懒洋洋的店二神出鬼没拎了壶茶水出来。

    “这铺子对我来有些了。”

    田树满有些遗憾道。

    掌柜的想过他满意或不满意的各种理由,委实没想过竟是嫌,

    “却不知田老爷要做什么买卖?”

    “想开个卖纸的杂货铺子, 这两间铺子倒也够,只是后院太,我那驴车赶进来这院子就转不开身了, 库房也放不了多少东西。”

    田树满想着花那么多钱买个铺子还得称心,显然这个铺子他没看中,楼上的两间房子对他来形同虚设, 后院那么窄能干什么。

    “可是…”

    掌柜斟酌着该如何游。

    “咳咳”

    却听楼上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声,急忙起身告罪了一声,

    “我上去看一下。”

    没多会儿,楼上的咳嗽声平歇,掌柜的从楼上下来,田桂芝关心的问了句,

    “可是染了风寒,请大夫看过了吗?”

    掌柜的面带愁容道,

    “已经看过了,也开了药吃了却总不见效。”

    “若是七天没有好转就应该换个医馆看,这咳嗽的原因有很多,若是判断错了反而加重病情。”

    “娘子的对,我这就出去另外请个大夫来诊脉。”

    田树满马上起身,和掌柜的一起往外走,

    “麻烦掌柜的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田桂芝上马车前又回头看了铺子的二楼一眼,委实想不到这两间铺子的主人是一个,这是一加一大于二的价值,如何舍的出手呢?

    那掌柜的去隔壁药铺子转了一圈就回转上了楼,

    “老爷!”

    “你没见那丫头都没出声吗?这铺子她并不十分钟意,而且这铺子是他父亲要用,这却不是我的目的,”

    这位东家反复思量过后,

    “罢了!你去听下那施成竹何时进京。”

    那帽帽屋城西城东各开了一个,都是生意好的很,他以为那丫头听铺子是准备再开一个,却不想是他父亲要用,那些年画红纸可不是自己的目的。

    此时马车上,田树满和女儿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开的铺子夏季以折扇为主,冬季以红纸年画为主,楼上楼下的铺子开客栈、酒馆倒是合适,我还是中意三间的铺子,后院住人方便,以后若是想盖两层,可以推了自己盖。”

    “那就再等等吧。”

    田桂芝点头,她把掌柜爷爷的话反复寻思过,他们提供情报的不会帮你做决定,就是把情况告诉你,怎么做要靠你自己来判断,因为不同的人选择不一样,结果也不一样。

    这铺子的东家不是权贵之家,鱼龙混杂,不是龙就是鱼喽,江湖之鱼自己还是远离的好,句大言不惭的,她现在惹个权贵还能有人帮自己和,江湖中人唯一认识的施伯伯现在也不在京城啊!

    她摇摆的点就是现下铺子太难寻了,若前几年还能捡个漏,现在真的是想都别想,而这铺子没被人抢也只有一个原因,那东家卖铺子的决心并不强烈,自己两次去都没有便宜出货的迹象,桂芝努力转动着脑筋,猜不透这主人家卖铺子的原因。

    田树满进一趟京城都要带上货,这次的货不多就都放到了帽帽屋,桂芝回头抽空让车夫给各家送过去。

    “爹,你今晚在哪住?”

    “你舅爷爷家,你表姑要成亲了,我问问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那我今晚也去舅爷爷家吧。”

    “现在他们都还没回家,我先去街上买些东西,明天有空我去寻寻铺子,有合适的租一处也可以的。”

    田树满主要去买了些虫蜡,桂芝这次回去把家里的虫蜡都用的差不多了,关键是她接下来会用很多,索性多买了些让二给送过去。

    出了杂货铺,桂芝看此处离牛角铺子不远,就道,

    “那牛角丝应该好了,咱顺道去带着吧。”

    桂芝这次回去把磨扇骨的工具都带回去了,家里的作坊已经开工,牛角丝因为牛大柱近来杂事太多没来的及做,现在估计好了。

    牛大柱有些日子没见田树满了,见人进来忙着沏茶倒茶,很是热络,

    “田兄弟近来忙些啥?”

    “这些日子天旱,忙着浇地…”

    这是个好话题,即便居于京城的牛大柱家里没有农田都对这天气非常关心,

    “你们那边靠河就是运气,有些离河道远的就只能干瞪眼了。”

    “我看各个村子都在架水车,汴河的水不缺…”

    田桂芝就坐旁边数牛角丝玩,这一扎牛角丝出货率可真不低,牛伯伯做事很地道,给自己的都是上等牛角开出来的…

    “表叔,”

    叶蔚林掀门帘进来,看到田桂芝坐在院子里眼睛就是一亮,声音透出一股惊喜,

    “田娘子何时来的?”

    田树满转头量了这明显对女儿有企图的书生一眼,

    “这位是?”

    “生见过…”

    叶蔚林迟疑的看向牛大柱。

    “喊田叔叔吧,”

    牛大柱笑着道,对着田树满介绍,

    “这是我姑姑家的孩子,来京赶考暂住在我家。”

    “竟还是位读书人,能进京赶考已经是举人了,这可太难得了,牛大哥有福气。”

    田树满一叠连声的夸赞让牛大柱更是心里很得意,叶蔚林被夸的面色微红。

    ***

    “爹,你夸人也太夸张了吧。”

    出了铺子后,田桂芝有些不满道,刚才自己在旁可太尴尬了。

    哼!田树满心里冷哼了一声,敢女儿主意的,看着就不顺眼,

    “那子有二十了吧,家里娶妻没?就是没娶妻可有定亲?我可听好多书生中举后抛妻弃子的都有,悔婚的更是不胜枚举。”

    “爹,你都哪听的啊!”

    桂芝无奈,这民间八卦太不靠谱了,

    “先不中举的未成亲年轻人本来就很少,再人家都变卖了家产进京的,听他母亲早就想让他进京寻亲,如何会给他定亲事,再再了,他定不定亲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可莫出去乱,耽误了人家正经的亲事。”

    ‘女儿果然还没开窍’田树满心里松了口气,这种不知底细的人是他最忌讳的,女儿越来越出息,这两年明里暗里把子侄领到自己跟前看的人可太多了,那子绝对对女儿有企图,

    “放心吧,我又不爱嚼舌根子,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快点去你舅爷爷家吧,还得报火呢。”

    …

    “六六六”

    茶楼里桌子前围了一圈人在喊。

    “滴溜溜”骰子停了下来,一个红点朝上非常显眼。

    “唉!真难!”

    这人手气不咋样。

    “轮到我了。”

    “六六六”

    “哈哈哈,我要起飞啦!”

    这人高兴的把营里的飞马拿起一个放到了起点上,又把骰子握到了掌心里,连摇了好多下,往盘子里一扔‘滴溜溜’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

    “两点”

    …

    “天哪,你竟然把我撞回来大营,太可恶了!”

    “我这最后一步怎么就是走不到了啊!”

    “活该,谁让你冲我的,等我来赢了你,看我飞来啦!”

    …

    “茶馆里竟然敢赌博,你们想去坐牢吗?”

    “啥啊!这是一种游戏,你落伍了吧。”

    “什么游戏?还挺有意思的。”

    “帽帽屋新推出来的飞行棋,是给孩子玩的,我觉的挺有意思就让闺女也给我买了一幅。”

    “多少钱?”

    “不贵,只要五十文。”

    …

    “太贵了,便宜点!”

    “我们铺子里都是明码标价,不还价的,”

    林氏耐心的对这位新的客户解释着,

    “你来看这纸,两面都涂了蜡防水耐折,这上面的图案多么清晰,这飞马、这骰子的雕工精细不,还刷了漆,你来仔细算下人工和料钱,我们帽帽屋都是实诚价…”

    “听你们这里三十文抽奖一次,那给我来三套。”

    “抱歉,这几天来买的客人太多,东家规定每人限量一套,等过些日子货上来了再放开购买。”

    “这帽子可以试戴吗?”

    “可以,客官看中哪个我来拿。”

    “这个这个这个”

    客人走了一圈选了好几顶自己看中的。

    “客官请坐,我来帮你试戴。”

    手巧的林氏帮着把帽子一顶顶的给客人试戴。

    “这无顶带蝴蝶结的不错,这是个什么色来着?”

    “这是我店独有的特色驼色,是很显肤白的一个颜色…”

    “就它吧。”

    “好的,”

    林氏要伸手把帽子取下来,却被喊了停,

    “不用拿了,我就戴着吧。”

    “那我把标签剪下来,这个要结账的。”

    “多少钱?”

    “这顶帽子三十文。”

    “那我再看看。”

    这位妇人一算账还是不行,还差十文就不信凑不了单。

    靠门口一排的淡黄色麻布包吸引住了她,这些日子去集市她看到不少人肩上背了这么一个麻布包,挺能装的,

    “这麻布包都一个价吗?”

    “这种可手拎可直挎的都是十文,这边斜跨的二十文,上面图案不一样,客官可自行挑选。”

    挑个包花了她好长时间,只因上面的图案都太好看了,最后还是选了个梅花的,

    “客官真是好眼光,这梅花是卖的最好的。”

    柳氏麻利的接过了九十文钱,把一张今年的会员卡递给她,

    “客官请这边抽奖。”

    朱璇很快把被翻的有些乱的麻布包整理好,最外面的就摆了这幅梅花图的,那边林氏已经在招呼新的客人了。

    这位妇人离开帽帽屋后才恍然自己明明是买那飞行棋的,结果反倒买了这么多东西,不过这几样东西自己是真喜欢。

    飞行棋比桂芝预料的还要火爆,大街巷,从儿童蔓延到闲人,再到夜里收工回家的人,有陪孩子玩的,有大人自己玩的,时下娱乐真的是太少了。

    六郎和毛毛也顾不上帮着刷纸了,两人互相配合着一张张的印刷,

    “颜色淡了,再上点颜料。”

    “看好了,别弄错了。”

    “放心吧。”

    颜料晾干了就是蜡,正面反面都要上蜡,再一张张的对折再对折。

    “一二三四五”

    石头坐在一边乖乖的数数,识字先不多少,这数数算账他可溜了。

    一百份数好装一个纸袋里,他们家这些货都是以百为一份,算账方便。

    其实桂芝刻的飞马也简单,一块木板在一面画上图,凿出来上漆就可以了,不然以两位师兄的本事也刻不出来。

    谭木匠也不介意两个徒弟接个活,权当练习套版雕刻,还能赚点钱,只是这白天呵欠就不对了,

    “你们俩夜里不睡觉的吗?我这木板被你们刻废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到底是亲儿子,没啥不敢的,

    “这几天要货太多了,一天能卖一百套,桂芝不趁机多赚点,后面仿造的上了她就卖不动了。”

    这还真是,那飞行棋谭木匠也看过,仿造出来还是简单的,特别是那飞马,完全可以用别的东西替代,过了这风头怕真的不好卖,

    “给你们放两天假,你们先回去睡一会儿,再把这活赶一赶。”

    自己手头这活还能挤点时间出来,谭木匠放了两个孩子回去睡觉,他现在接的是字版,可一点差错不能出的,刻着刻着,他手里的刻刀慢了下来,把手上的木板往旁边一推,回头找了几块方正的木块来到了书房,拿起桌子上的毛笔开始在木头上书写,他有一手好字…

    ***

    殿试终于开始了,三天后,京城从皇城到内城外城各大街上挤满了人群,昨天各大街市就被人划分完了,靠近皇城的肯定是几大国公府、郡王府…此时此刻,京城权贵之家也都跑了出来看热闹。

    两天前,杜薇薇就找桂芝商量,

    “桂芝,香凝姐姐邀请我去她家那边看,就在皇城门口看的清楚些,我带你一起去吧。”

    “要看的清楚干什么?”

    桂芝才不去呢,

    “这种时候要看热闹才好玩啊!”

    “你要去哪看?”

    “娘子最多的地方看!我还要准备好东西。”

    杜薇薇眼睛一亮,她也要看热闹。

    桂芝和杜薇薇剪了好多桃花、海棠花枝先放在了花瓶里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每人一个精致的提篮挎着来到了朱雀门外和国子监之间的御街边上,这么早已经有禁军在路边维持秩序了。

    “田娘子,这边!”

    有认识桂芝的人看到她就喊了起来,这边几个早到的是帽帽屋的忠实顾客,看见桂芝走过来就笑着问,

    “你们带什么了?”

    “我们带的桃花和海棠花。你们呢?”

    桂芝把自己的提篮给她们看,里面是大大新鲜的花瓣铺的厚厚的。

    “你们没带帕子吗?你看我还带了绢花。”

    几人互相交流着带的‘武器’。

    “你们猜谁会是状元?”

    “一定是五公子!”

    “张公子也很有可能!”

    “五公子文曲星下凡,温文尔雅…”

    “张公子才貌双全,玉树临风…”

    这着着就分两边掰头了,话这可不是选美啊!你们也不是圣上啊!

    圣上要以什么为重呢?

    ‘嘉盛’帝继承了父皇的意愿,从民间选拔官员,一甲进士及第,

    状元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年举子,

    榜眼徐淞,

    探花张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今时今日是这些苦读诗书之人最风光的时刻。

    正是春季好时光,纷纷扬扬的鲜花朝着这些马游街的进士身上撒去,却是年轻的榜眼和探花承受了最多。

    “来了来了!”

    桂芝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

    “哈哈哈,撒花撒花花。”

    桂芝抓着花瓣扬的欢,这种热闹她爱凑的很,张景竟然认出了她来,冲她挥挥手,

    “哇!探花郎!”

    桂芝尖叫!伸手抓了满满一把花瓣一扬,张景莞尔…

    杜薇薇仗着没人认识自己,也放开了手‘哗啦啦’,一看她就偏心了,那花瓣都朝着榜眼的身上去了。

    徐淞老远就发现了未婚妻躲在了这里,藏在帽子下的笑脸还以为自己没发现呢,这么多花都撒给自己,这是有多满意啊!瞬间他对没得状元的一点郁气烟消云散,一拨马头…

    杜薇薇只见眼前黑影一闪,自己提篮边上的桃花枝就不见了,再抬头就见那马上的人持着桃花朝着自己微笑,脸上不禁飞起一抹红,望着那渐渐远去的意气风发的身影有些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