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团和人一左一右, 莱芙持续受到两侧的压迫力，勉强维持着平衡。

    突然，左右两侧的力道都懈了?, 变成了?一前一后的拉扯。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 骑士姐过得?很愉快。”

    莱芙一抬头, 便看到了?娜提雅维达。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看到了?黑色的龙革手套, 还有?气鼓鼓的红色人。

    本以为昨日?经历了?那样一幕，次日?重逢的时候恐怕会相当尴尬、面红耳赤、外加表现得?举止做作不?自然。

    然而，并没有?。

    “娜提雅维达大人来?了?……我就……更加愉快了?……”莱芙很快意识到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羞耻心?，而低估了?适应能力。她?还想着：总之都已经有?了?一个蛋了?，我也是?准备给娜提雅维达名分的, 不?管做了?什么还是?没做什么，都是?逃不?了?要负责的……

    娜提雅维达站在离她?一尺远的位置，两只手拢着, 笑宴宴地看着她?，没有?靠近。

    在白毛团相处了?一日?一夜之后，对于魔龙的表情可以完全脱离心?情这一点?, 莱芙体验得?相当深刻。这时候的娜提雅维达虽然笑着, 但恐怕正窝着火。

    莱芙担心?一放手, 白毛团就要和红衣人咬将起来?，甚至大魔龙也加入其中，演变成三方的斗争。

    她?只有?两条胳膊两只手，变不?出?另一只手来?控制住娜提雅维达。

    莱芙正盘算着一会儿?要如何向娜提雅维达解释, 没有?想到左肋一空，接着右手也是?一空。

    白毛团向娜提雅维达冲去, 而人朝着相反方向冲。

    莱芙突然意识到白毛团和人刚才或许不?是?真心?要互相，能被控制住，纯粹是?在配合她?。在见了?娜提雅维达，才爆发出?了?真正的力量。

    麦德拉才跑了?没几步路，就被魔龙截住了?去路，捏在掌心?里?。魔龙抓完人之后，继续超着大魔龙跑去。

    娜提雅维达侧身，一伸手，顶住了?白毛团的脑门?，望向莱芙。

    白毛团的两只手在空中快速摆着，像是?两只轮子。然而轮子滚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挪动分毫，委实又好笑又可怜。

    “你们……你……”莱芙考虑是?该将幼年和成年魔龙当成是?一条魔龙还是?两条魔龙，她?实在搞不?太?懂，娜提雅维达对讨厌别的魔龙也就罢了?，面对时候的自己，为什么居然这么嫌弃，“和睦相处，难道不?好吗？”

    娜提雅维达张了?张嘴，做势要将白毛团吞下去。

    莱芙想起白毛团嚼人的样子，连忙改口，道：“不?和睦也罢，不?彼此伤害就行。”

    娜提雅维达闭上嘴。

    白毛团依旧没有?挪动分毫，口中发出?“嗯嗯”的哼声，使劲地摆动手臂。

    莱芙问：“娜提雅维达既然不?情愿让我来?见它，为何要容许它出?现在我面前？”

    娜提雅维达道：“我害怕骑士姐看到时候的我，会嫌弃我。也担心?骑士姐看到它现在的蠢样子，会觉得?难过。”

    莱芙连忙摇头，表示对时候的娜提雅维达也相当有?好感。

    娜提雅维达一本正经地：“然而，后来?我又转念想到，虽然它有?幸在这么的年纪就见到骑士姐，但总归是?没有?机会来?向我抢骑士姐的。

    “而且见到它是?骑士姐的愿望，满足骑士姐的愿望，我也会觉得?快乐。

    “最重要的是?，骑士姐只亲眼见到它，将它与我对比，就能真正意识到，我比它好得?多。

    “没成想，骑士姐居然待它那么宽容，能受得?了?它。”

    莱芙是?带着提前体验饲养魔龙、以后好照顾黑蛋的心?情来?面对白毛团的，虽然受了?一些惊吓，外加被魔龙带着飞的时候被风刮得?有?些难受，但大体上觉得?白毛团比她?想象中要好太?多太?多了?。

    “娜提雅维达大人，您就没有?考虑过另外一种可能吗？我不?是?因为时候的您讨厌，而偏爱现在的您；而是?因为发现时候的您许多讨喜之处，才更喜欢成年后的您了?。”

    “……”娜提雅维达别过脸，突然错开了?视线不?看她?了?，耳朵红了?起来?，“骑士姐突然喜欢我。”

    白毛团轮子也终于成功地向前推进了?一点?，一口叼住了?娜提雅维达的袖子。

    莱芙道：“我有?些不?解。您现在脸红了?；可是?，昨天当着巨人的面那样做，反倒不?会脸红……”着，着，她?的声音了?下来?，侧过脸好一会儿?没去看娜提雅维达。

    --

    大两只魔龙，麦德拉一个人，莱芙一个人类，一行四个，暂时在永恒的花园里?安置下来?。

    有?娜提雅维达在场，麦德拉没有?像在白毛团面前表现得?那般狂妄大胆，而是?服了?软，连着好几次想要溜走。

    莱芙意识到麦德拉先?前面对白毛团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硬气，并不?是?因为胆量突然变大不?怕魔龙了?，而是?因为残余画卷中的某种限制，白毛团无法真正地伤害到人。成年的娜提雅维达出?现之后，人便又成了?缩头乌龟。

    麦德拉想逃，莱芙不?让。

    娜提雅维达和白毛团一个不?注意就要起来?，莱芙一点?都不?想当夹在两只魔龙之间?的唯一一个生灵。

    人的腰上系着精灵发带，连着莱芙的辫子，成了?一个会动的挂件，时不?时就在她?耳边发牢骚。莱芙便从系统背包里?找出?食物来?投喂。

    有?麦德拉在场，大魔龙之间?居然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莱芙也得?以在夜间?安睡，不?用时刻提心?吊胆了?。

    看着娜提雅维达和白毛团停留在怒视、咬袖子、手掌顶脑门?、用原型在天上扇翅膀的的阶段，还算是?相安无事，莱芙对于饲养黑蛋多了?几分信心?。

    --

    接下来?的日?子，有?一半时间?在永恒的花园里?，另一半时间?则在路克非冰原继续先?前的游历。重新去了?一次米勒部族，又去芬修斯看了?一次加了?更多细节的屠龙者雕像。

    一路上又听了?许多传闻；莱芙吃光了?第三瓶精灵泪；娜提雅维达积攒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故事；麦德拉用嘴将精灵发带啃秃了?边；魔龙终于学会了?自己改变表情，只不?过表情和心?情依旧不?很匹配……

    转眼便到了?考核截止的日?子。

    莱芙原本预备在考核时限前十天便离开的，结果离开的日?子一日?日?往后延着。经过娜提雅维达提醒，她?才惊觉，原来?已经在残余画卷中停留了?整整三十日?。

    白毛团在永恒的花园里?睡着了?。

    娜提雅维达抱着莱芙，延着路克非冰原中央的柱子下来?。

    浅蓝色的、长着翅膀的圣地精灵在柱子附近巡游着，有?一只死亡的精灵在它们之中，其余的精灵便扑上去，吸收着同伴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动听的吟唱声传来?——这几日?，莱芙已经知道，在路克非冰原上的人们眼中象征着幸运的精灵吟唱声，便是?在精灵吸收同伴残肢的过程中产生的。

    两人落到了?地下，又朝着某处传送了?一段距离，便再一次看到了?那朵两人高的、蓝色的半透明花苞。

    层层的花瓣开后，莱芙和娜提雅维达步入了?花苞之中。

    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魔龙变回原形，扇动着翅膀，朝着她?们飞过来?，却?在中途被弹了?回去。

    落地之后，魔龙变回了?人形，向她?们步行而来?。

    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在它面前，白毛团般的女孩被撞得?跌倒在地，一次一次站起，又一次被撞倒在地……

    莱芙向前踏出?一步，娜提雅维达伸手拉住了?她?。

    那一层无形的屏障似乎也阻隔了?莱芙对白毛团情绪的感知，她?只能看到，直到花瓣完全合拢，白毛团脸上依旧是?那个她?教给它的笑着的表情。

    花苞将两人与残余画卷隔绝开，接着开始上升。

    在上升过程中，精灵发带上星点?般的碎光流逝在空中，又成了?一条泥土色的、四周布满牙印的普通布带子。

    右手上的那只龙革手套，慢慢消失不?见。

    莱芙看向系统背包，石镐和玛瑙原石也没有?剩下来?。

    什么都没了?，在残余画卷中经过的一个月光景，除了?记忆之外，没有?留下存在过的证据。

    “骑士姐觉得?不?舍得?。”娜提雅维达将莱芙圈在怀中，“早知道您此刻会因为它而难过，或许我应该尽早让你们分开的……”

    莱芙摇了?摇头，道：“若是?担心?着将来?迟早得?分开，恐怕就没有?勇气去认识任何人了?。

    “它是?真的也罢，它是?虚假的、只是?记录中的一个影子也罢……它在我身边的时间?是?真实的。我只会短暂地、偶尔地担心?一下将来?而已。只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会希望，早点?遇见就更好了?。”

    娜提雅维达没有?话。

    上升过程结束，两人从花苞中走出?来?，回到了?圣殿中枢的半圆环形的冰室。冰室中央的漏沙已经漏尽，脚下不?停旋转的四大陆地图已经消失不?见，这意味着考核的结束。

    她?们拖到最后一刻才从考核场景中出?来?，其余骑士们或是?已经在考核任务完成后立刻在考核官的带领下回到了?冰室，或是?已经考核失败而早早返回。此刻冰室里?没有?旁人。

    莱芙正要朝着冰室外头走，脚下突然一重，低头一看，一个穿着白色皮袄的姑娘抱住了?她?的腿。

    就在她?疑心?着不?知娜提雅维达用了?什么法子将白毛团从残余画卷中夹带出?来?的时候，姑娘抬起脑袋，冲她?眨了?眨眼。

    ——真正的白毛团眨眼的动作并没有?这么流畅。

    这只能是?娜提雅维达，已经成年的。

    “娜提雅维达大人，您在做什么？”莱芙哭笑不?得?，压下了?惊讶，试图抽回自己的腿。

    娜提雅维达摆出?白毛团的生气表情，奶声奶气地：“我在讨骑士姐欢心?。”

    莱芙道：“在考核结束之后，身为考核官，不?应该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吗？”

    娜提雅维达道：“让骑士姐开心?起来?，就是?最要紧的事情了?。”

    “我现在很快乐。”莱芙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和孩子话的口吻：“听话，尽快变回去，会被人看到的。明明是?传中的魔……您现在可是?圣殿中枢的成员，好歹注意一点?形象。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娜提雅维达揪着莱芙的裤腿，晃了?晃，道：“骑士姐要是?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以偶尔变成这样给您看。不?好吗？”

    “……不?用。”莱芙板着脸，坚决摇头，“不?行，太?奇怪了?。”

    “骑士姐……骑士姐……”娜提雅维达终于松开了?手，胳膊向上举着，仰着脸，绕着莱芙转圈圈，莱芙把脸别到哪儿?，她?就转到哪，“骑士姐……骑士姐……看我，您再仔细看看我……”

    莱芙低下头，看着娜提雅维达现在的脸。

    她?先?入为主地以为娜提雅维达在扮白毛团，实际上并非如此。

    “咦？”

    虽然身高和服装差不?太?多，但是?姑娘的脸和白毛团并不?完全一样。发色和瞳色都要更深一些，鼻子和嘴唇像娜提雅维达，而眼睛和耳朵的形状像她?。

    她?俯下身，抄着娜提雅维达的肋下抱起来?，举到眼前。

    冰室外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