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新晋掌门
厉行只好心地靠近,轻声劝:“雪老前辈武功盖世,见所未见。眼下,你既可以杀生,也可以放生。真正的至高无上,是明明能杀却不杀,这才是权力的乐趣,才是真的站在顶峰。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哈!”雪留衣冷笑一声,“我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被你个毛头子三言两语教化好了,岂不是很没面子?你是第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劝我向善的人,和尚,还好我欣赏你,否则你将和你那一千一百一十个先辈们一道,死在我手里。”
罢猛然反向出剑,以剑柄击中厉行的肩膀。厉行仰面摔倒,左肩一阵剧痛。他看向风晚山,然而这位翩翩公子因师父落败一事深受击,甚至不敢直视雪留衣,更别出言劝其向善。
“他老舅,你脱臼了!”何须归连忙把厉行拖到师父身边。任平生懂得正骨,抓住他的手臂使巧劲猛地一推,咯噔一下又把关节按了回去。
“啊卧|槽要死了——”厉行疼得大喊,接着左肩便轻松了许多,活动自如,只是十分胀痛。
这一声,惊动了在海神庙里躺着的欧阳豆。先是传来他惊恐的叫嚷:“怎么回事?老舅,老舅你怎么啦?”接着哭丧似的嚎啕起来:“我苦命的舅舅哎!从孤苦伶仃,大学生活还没过完,事业刚有起色,没享到福哎……”
见雪留衣要大开杀戒,何须归毅然道:“师父,我去会会他,不让他残害武林同道!”
“不必犯险,你连三招都接不住。”
他羞惭垂眸,又听师父平静地道:“我恐怕要葬身于此了。回想我这辈子,似乎大半时间都在后悔,把你赶走后更是如此。须归,你给我磕几个头,便又是我的徒弟了。”
他惊喜若狂,立即俯身叩首,重重地磕起响头来,额头登时一片红肿,渗出几颗血珠。风晚山在旁静静地看着,神情极为复杂,几分欣喜中夹杂着落寞和妒意。
“掌门师叔,你……那他伤我的事怎么算?”被雪留衣吓得逃到一旁的林照飞奔过来,指着自己腹部大声问道,作势宽衣解带。
任平生冷眼瞥视他:“林师侄,我顾及令尊颜面,不愿当众把事情破,你好自为之。”
林照愣了一下,眼珠转了转,不安地垂向地面。风晚山的脸色骤然变白,嘴唇也褪去血色。
何须归磕了九个头,算是拜师之礼。他已记不全幼时入门的情形,只记得自己懵懂地磕头奉茶,然后就开始四处找娘,大哭不止。一个长他几岁、面如冠玉的男孩上前哄他,笑着:别哭,以后我就是你大师兄了。
他心里一酸,接着又坚硬起来。就算重新拜师,他也不会再认风晚山是师兄,虽然同个师父,但早已恩断义绝,彼此各论各的。
他垂着头,用手抹去额头的血珠,磕得太猛以至于有些发晕。他感觉师父习惯性地抚摸着自己的头,饱含溺爱。忽然,一股强劲有力的热流自百会穴涌入身体,激烈地冲向各处穴道玄关,如云雾升腾,大江奔流。周身暖意融融,像洗了个热水澡,无比舒畅。
困惑之后,他恍然大悟!师父竟把五十年精纯的内力,通通传给自己了!
果然,师父的脸色迅速暗淡,唇边不断咳出暗红的血,挺直的脊背渐渐颓顿,老态毕现。重伤之下,没有内力护体,腹部和身后贯通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师父,你怎么了?”风晚山不明所以,迅速往他口中塞续命丸。
“师父!”“掌门师叔!”
几人的惊叫令雪留衣回头。他看出端倪,脸色遽变,飞身扑过来以衣袖拂开几人,令任平生靠进自己臂弯,厉声逼问:“你不活了?!”随即扯开任平生前襟,掌心贴住那处圆圆的疤痕,将真气贯入心脉。
任平生沉缓地吞吐着空气,略有好转,移开雪留衣的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递到何须归手中。
白玉无瑕,温润古拙,一面浅雕着“学以立身,德以立命”八个质朴无华的字,另一面是简洁纹路勾勒的重重山峦。
以品鉴玉器的眼光来看,它并不华美,然而却是数百年前开山立派的祖师爷亲手雕刻琢磨。
这是掌门独有的信物。
风晚山变幻莫测的目光紧紧黏着它,惊诧且不解、贪婪而怨恨。而握着它的何须归,仍因体内急剧膨胀的内力发热发懵,直到厉行轻轻戳了他一下,贴在他耳边:“他舅妈,你成为弘山派的董事长了。今后,你可别嫌弃我这个商贩啊。”
任平生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不远处运功逼毒的同门和江湖同道,高声道:“请诸位做个见证,今日任某正式将弘山掌门之位让与我徒儿何须归。他年纪尚轻,甚至是弘山历代掌门之中最年轻的,望大家多多提携帮扶,任某感激不尽。”
林照那狐狸般的眉眼微微扭曲,他向来藏不住心事,率先出言反对:“我不服!风师兄才貌双绝,文武兼备,深得师兄弟们敬服,继任者该是他!或者,也该是我爹才对!他为弘山日夜操劳,没有掌门的名分,却扛着掌门的担子!
何须归是个野种也就罢了,他天资凡庸,除了比别人能吃,毫无出众之处!掌门师叔,你凭个人喜好行事,未免太过荒唐!”
“林师弟!”
风晚山用眼色示意林照闭嘴,淡淡地道:“既然我师父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们就该全力协助新任掌门,壮大弘山,你别再聒噪了。只是,师父……”他声音倏然变冷,低沉下来,望向任平生的黑眸迸出两道蛇信般怨毒的光,“我想告诉你,你真的很偏心。”
任平生扯动惨白干裂的嘴唇笑了笑:“晚山,为师自认为对你们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
“师父,你端平的,是我和其他师弟,却给了须归另一大碗水。前些天五师弟的生日,还是我提醒你的。而须归过生日呢?你从来不忘,提前半月就问他想要什么。你常带他下山去玩,买吃的,遇见变戏法的,还让他骑在你脖子上看。其他师弟,谁还这样过?”
雪留衣双目一瞪,用力将任平生压进自己怀里,冷冽而轻蔑地笑了一声:“废话!你们要是全骑上去,不把你师父压死了?你师弟入门时,你都八、九岁了吧,还骑什么脖子?幼稚!”
爱鼓唇弄舌、搬弄是非的,遇见蛮不讲理的,风晚山顿了顿,不敢反驳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