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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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二叔的脸,好看。”

    听到这个称呼,季扶光便确认陆白是真醉了。

    只是这带着醉意的嗓音甜糯,简直像在调戏,他怔了片刻,竟也没什么脾气:“呦,那谢谢夸奖了。”

    毕竟陆白的酒后之言,还挺让人心情愉悦。

    “哎呀,不客气不客气。”她豪迈地摆摆手,又露出很是困惑的表情,“不过二叔啊,我真不明白你,很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你……你长得好家世好,那么多名媛闺秀可以选择,为什么偏偏要娶了我呢?”

    季扶光扬眉,反问她:“你觉得呢?”

    陆白露出思索的憨态,那双失了焦的美眸紧紧盯着屏幕,片刻后,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你,是不是只是想睡我?”

    “哎呦哎呦,太太您这在什么呀……”

    陈婶在一旁帮陆白举着电话,尴尬得声絮叨,季扶光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趣。

    他这位害羞的太太向来胆谨慎,如今喝醉了,倒是什么话都敢开口了。

    “陆白。”他瞳孔闪过不正经的光,偏着头,声音暗哑了些许,“不想睡你,我娶你做什么?”

    “……”

    陈婶难堪至极,若不是陆白喝得手脚发软,拿着手机总时不时往脸上拍,她恨不得此刻就消失在这酒窖中。

    还是头一次……听这两口情骂俏呢。

    太太显然是醉昏头了,但没想到,向来没什么耐心的先生也纵着她一起乱来。

    可陆白很不满意他的回答,瘪了瘪嘴,露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样:“所以,两个人结婚,就连一点爱都不用吗?”

    季扶光怔愣。

    “你要我,却不爱我。”她突然低头哽咽了一下,再抬眼时,漆黑的长睫已经湿漉漉,“二叔,你真的好自私啊。”

    一瞬间,似有什么东西在男人胸口搅动了一番。异样的情绪不知何起,窜得人失神意乱。

    他沉吟片刻,温声道:“我怎么自私了?”

    “……哼。”

    他难得如此耐心,陆白却赌气似的推开手机,嘴里含混不清地抱怨道:“自私鬼,我不要和你话了。”

    屏幕晃动了一下,就见她面朝的沙发躺下了,画面中只剩亮丽乌黑的长发和一个倔强的后脑勺。陈婶去劝,她还不高兴地扭了扭身体,不理人。

    没过多久,居然呼呼睡着了。

    季扶光不由哑然失笑。

    仅仅半瓶红酒,陆白就喝得骄纵了脾气,委屈巴巴,倒像个旧社会向老爷赌气的年轻姨太。电话挂断时,他竟有些舍不得从这柔情意中抽离出来。

    可仔细想想,又不太明白她在气闷什么。

    他免了她父亲的债务,养她家人,送她珠宝,定了极好的提琴给她。

    对一个女人如此,他自认做得够多了。

    这样,很自私吗?

    季扶光沉吟片刻,仰头望了望天际清冷的月。眼中的温柔渐渐消失,又恢复了从前惯有的疏离冷漠。

    他想起另外一件事,又重新拿起手机。

    “呦,女婿?”

    电话那头的人很惊诧,似想不到他会屈尊主动联系,话结结巴巴,连惯会的马屁都拍的不太顺溜。

    “陆永善,你不会忘了,我是用一千万才换了陆白吧?”

    陆永善怔了怔,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们落落真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才能进季家的门……”

    “提醒你,现在是我的落落。”季扶光断了他,语气寒冷刺骨,“她是我季扶光的女人,你倒敢动起手了?”

    他话中狠戾,陆永善隔着听筒都惧的心惊肉跳,连连解释:“不不,我和落落,我们今天只是发生了点误会……”

    “放聪明点,你如今还能手脚俱全,全仰仗着你的女儿。”

    季扶光早已耐心告罄,漆黑的眼眸危险地眯起:“若有下次,我让人断你的狗腿。”

    *

    陆白悠悠转醒时,天已光亮。窗外艳阳高照,天空碧蓝明净,鹊鸲枝头叫得轻灵婉转。

    她坐在床头,像猫似的伸了伸懒腰,又按了按太阳穴。

    头有些痛,但又不是很痛。

    初醒的懵懂过去,她眼眸逐渐清明,伸手从床头取过手机。

    史无前例,有一条来自季扶光的未读信息。

    【以后不许喝酒。】

    陆白安静地盯着这几个字,眸色微颤,却没有回,又神色淡淡地将手机放了回去。

    ……她酒量的确不好,但也不至于那么糟糕。

    昨夜的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只是心情太糟,怎么也入睡不了,明明身体已经疲乏到极限,脑袋却清醒得异常。

    后来便满屋子晃荡,鬼使神差地去了地下室,喝了季扶光的宝贝藏酒。

    有些微微上头时,季扶光正好来了电话,她竟酒壮怂人胆,不假思索地随手拒接了。

    不得不,那一瞬间的感觉真是不糟。

    后来男人再来电话,她便一直挂断,有种忤逆上瘾了的感觉。直到陈婶找到了酒窖,她才开始胡言装醉。

    事实证明,季扶光并没有生气。

    甚至视频里他的眼神,比平日要柔软了许多,还带了明显的宠溺和兴趣。

    所以,其实他喜欢这样的互动么?

    陆白扭过头,望着擦得干净光亮的落地窗,心中有股蠢蠢欲动,有种破笼而出的欲念。

    戏做全套,她在床上赖到了将近十点,才以一种宿醉后昏昏沉沉的姿态下了楼。陈婶为她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早餐,神色意味深长。

    陆白只当没发觉,笑着夸她煮的豆浆好喝。

    客厅里来了人送货。陈婶指挥着他们一箱一箱往酒窖搬东西。陆白有些好奇,回眸到:“陈婶,是什么呀?”

    “哦,先生让人送来的,都是些没什么度数的果酒。”

    “果酒?先生喝这个吗?”

    陈婶笑得很是暧昧:“要不您问问他?”

    ……怎么看,都是特地为不会喝酒的人定的。

    陆白沉吟片刻,还真从那些果酒中取出一只蜜桃起泡酒,用手机拍了照片。

    她试探性地,发给了季扶光:【这酒看起来很清爽,我能试试吗。】

    可他上一条信息分明是【以后不许喝酒】,连在一起读,倒像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了。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个萌萌的兔子表情。

    此时男人应在早会上,陆白以为他没时间搭理自己,便继续回到位置吃早餐。可没过两分钟,手机便叮咚响了。

    季扶光:【等我回轩城,陪你喝。】

    “……”陆白不由停下了碗勺。

    她好像明白了,原来季扶光,是真的不讨厌她骄纵卖乖这一套。

    *

    接下来的日子,夫妻俩一如既往分隔两地,各自生活。

    南城风起云涌。洪氏首先因爆出工程问题,被稽查局盯上,进驻集团查账了数日。紧接着与境外合作的大项目又因政策叫停,重启之日遥遥无期。

    洪家资金本就步履维艰,在连番的暴风骤雨中,眼看只剩一具枯骨。

    季扶光坐在南城最高的写字楼顶层,悠悠品着茶,静待大树倾倒之日。

    布局多年,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初夏的闷热渐渐包裹了南城,高楼之外热浪翻滚如流。叶叙敲开进季扶光的办公室,他正在桌前反抗文件,身上穿了件黑丝绸衬衫,矜贵而凌厉。

    叶叙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天鹅绒首饰盒,心开,放到他面前:“先生,这是您上回要定的戒指。”

    午后明媚热烈的阳光中,硕大的鸽子蛋反着细腻夺目的光彩。

    季扶光拿起看了看,神色似乎还算满意。

    “让人送回轩城,给太太。”修长的手指又将盒子推了回去。

    再过两日,陆白二十二岁的生日便到了。

    叶叙眼珠咕噜一转,忍不住八卦道:“先生,这是特地给太太准备的生日礼物吗?”

    “……”

    “起来,您和太太又好久没见面了呢,不如您亲自送给她,她一定会很……”

    季扶光掀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

    意思很明显,让他闭嘴消失。

    叶叙吃了一记熟悉的眼刀,缩了缩脖子。也是,洪氏还在负隅顽抗,到处筹着资方的钱下锅,季扶光终日行程塞得满满当当,连根针都塞不进来,又怎会愿意中途回去陪女人。

    非常时节,哪怕是老爷子过寿都未必肯回吧。

    叶叙乖乖收起戒指,鞠了个躬离开。可刚推开厚重的大门,又被季扶光给叫住了。

    男人若有所思,望着落体窗外高楼云集的繁华景致,眼眸如星,薄唇抿紧。

    片刻后,才道:“准备飞机,后日我还是回一趟。”

    欧呦,光速脸?

    叶叙喜笑颜开:“好咧。”

    见他的嘴都快咧到耳后,季扶光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又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桌面上的资料:“对了,轩城最近有什么异动吗?”

    “您是指哪方面?”

    “安保。”

    叶叙瞬间了然。

    季扶光手段狠烈,心思却极为缜密。在痛落水狗之前,他必然会先保全自身,护住有可能被拿捏住的软肋。

    数月之前,他便往季晴和陆白身边加派人手,暗中保护。

    “一切正常。”叶叙又恭敬地退了回来,在他桌前站定,“熹园向来安保周全,知道晴姐在那儿的人少之又少。至于太太,她不常回公馆,基本上都在学校……”

    突然一个念头过了脑,他眼波微顿,及时止住了话头。

    可如此细微的神情,依旧被季扶光捕捉到了。

    他放下资料,双腿交叠地靠上椅背,姿态慵懒:“怎么,有话没?”

    叶叙喉头一噎:“呃,有一件很的事,不知该不该。”

    “吧。”季扶光修长的手指交握在腹部,微微眯眼,“顺便仔仔细细告诉我,陆白每天都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