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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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见过颜七么?你知道颜七平时喜欢什么么?你知道颜七住在哪里么?”

    一句一寸,梁景珩俯身过来,步步逼近。

    他进,她退,最终余颜汐后背抵着车壁。

    梁景珩就像点燃的炮竹一样,来势汹汹,他认为余颜汐是在大话。

    四目相对,余颜汐挑了挑眉梢,“我既了,便有把握。”

    两人半张脸近乎快要贴着,余颜汐不习惯和男子挨太近,下意识回避梁景珩的视线。他俯身过来时不心压住了她的衣角,余颜汐抬起手来,手掌在他肩上一推,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余颜汐手掌轻轻抚平方才弄皱的衣角,将歪了的衣衫理正,一切弄好以后目光在梁景珩身上量。

    掏了掏耳朵,她轻启红唇,道:“罢,梁少爷,洗耳恭听。”

    像茶馆里听人书的看客,悠然自得。

    梁景珩扯了扯嗓子,清咳一声:“西街买卖鸡蛋的王伯,多大的年纪了,险些被个庸医用火烧背,好在爷我从天而降伏住坏人。”

    “严大人在临州城臭名昭著,身边的衙役更是狗仗人势,一次路过街上,他们仗着是官府的人便对一老汉痛下毒手,幸好碰到了爷我,当场我就那老汉救了下来。”

    “还有一次在街上,爷我看到一个孩子他爹完把他儿子扔到山沟沟里去喂熊瞎子,那孩子吓得当即就哭了出来。这样的爹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得亏遇到爷我,我当场将他爹揍了一顿,我看他还敢不敢这样对自己儿子。”

    “爷我虽然不像颜七那样惊天为人,但能出一份力是一份力,别看都是些事,行侠仗义一开始都这样。”着,梁景珩脸上藏不住的得意。

    余颜汐气不一出来,“你个傻子,王伯得了风湿,一到阴雨天腿就犯痛,又不舍不得花前看大夫,李郎中心善免费问诊,你所的用火烧背叫‘拔火罐’。”

    “还有,街边老赖整日骗人钱财,严大人好不容易干件好事,偏被你拦了下来。”

    “至于孩,梁少爷熊瞎子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吗?!时候你爹娘没用熊瞎子吓唬过你?”

    “啊?”

    “我没拔过火罐。”

    “而且,我爹从不吓我,都是直接拿鸡毛掸子我。”

    梁景珩脸上的愁不比她少。

    余颜汐苦笑,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好,她总算明白为何梁景珩一副“大爷我行善积德,你竟然污蔑爷坏事做尽”的眼神看着她。

    余颜汐尽量不生气,轻轻柔柔:“梁少爷,以后帮人,我们弄清楚情况再去,行吗?”

    “爷我一世英名,全毁了。”

    梁景珩心很累。

    这感觉就像是你看中的食物正要下口,却被谭然抢先咬了一口,

    不是滋味……

    一直到侯府,梁景珩都颓丧个脸,论余颜汐怎么,他也提不起精神,跟霜过的茄子一样。

    一回到里屋,梁景珩就将自己埋在软榻的被褥中。

    “少夫人,少爷这是怎么了?”

    从安发现不对劲,他家少爷从来都没有这样失落过,而且他隐约听见了细细弱弱的啜泣声?

    余颜汐看一眼榻上的人,摇头低语:“年少轻狂,心思敏感,过一会儿就好了,你去忙你的,这里交给我就好。”

    从安果然走了,贴心地将房门带上。

    “没事,古来圣贤,孰能无过,人生于世,总会犯错误。”余颜汐坐在桌边,一点一点削着桃子皮,安慰在软榻上埋头的人。

    八月桃子成熟,汁水饱满,果肉白中带着嫩粉,甜脆可口。

    沿缝将桃子分成两半,沾过桃核的果肉略带苦涩,她用刀削掉那部分,再将剩下的分成瓣,一瓣一瓣放进碗里。

    梁景珩终于抬头,他耷拉着头坐在软榻上,至今还没回过神,余颜汐端着碗在他身旁坐下,顺着他背,安慰:“知错能改,为时不晚。”

    “来吃个桃子,很甜的。”

    唇瓣凉凉的,梁景珩微微张口,下一刻,那瓣果肉往嘴里送。

    余颜汐笑了笑,像哄孩童吃药一样哄着他,“再吃一瓣。”

    于是梁景珩又吃了好几瓣桃子。

    梁景珩心里难受,终于憋不住你,在余颜汐面前吐露心声,“我是个纨绔,但是我并不是故意要欺负百姓。”

    “偶尔也欺负过人,但是我本意是想让自己不被人欺负。”

    余颜汐扶上他手,轻轻拍着,以前她在家安慰弟弟也是这样。

    她耐着性子:“现在知道不算晚,以后我们不干那种事情了,谁欺负你,你同我讲,我帮你出气。”

    愣了一下,梁景珩蹙眉,“你?男子汉大丈夫,让一个女人护着,简直是笑话!”

    蓦地对上余颜汐清凉的眸子,梁景珩顿时心生悸动,那种感觉他也不出才是什么感觉,就……很奇怪。

    心里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然后没过多久,它又消失了。

    梁景珩忙不迭将头扭到一边去,抬手赶余颜汐下去,“我累了,要休息。”

    脱了鞋,他侧身躺下睡觉。他听见余颜汐的叹息着走开,紧接着是一阵开门关门声。

    屋子里安静下来,梁景珩闭目养神,他决定了,他要让余颜汐刮目相看!

    ——让她保护自己?

    ——笑话。

    ===

    这边,余颜汐从房间出来,正巧碰见半夏在长廊上同从安争吵,她走近听了几句,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三两句止了两人的纷争,余颜汐叫了半夏去院子里的凉亭中乘凉。

    凉亭中四下无人,余颜汐细细将梁景珩好心办坏事的事情全了。

    “照姑娘的意思,是我们错怪他了?”听完以后,半夏满脸写着匪夷所思四个大字。

    “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是你这表情,心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一次叫无心,两次是偶然,可他接二连三……”余颜汐一时语塞,无奈之下不想再多。

    半夏问:“颜七的身份要告诉他吗?”

    藏着掖着迟早被发现,既然梁景珩崇尚颜七,不如告诉他,这让她家姑娘也好早日从侯府脱身。

    “我不。”余颜汐态度坚决。

    半夏:“……”

    余颜汐目光坚定,“我敢只要梁景珩知道颜七的身份,不出一月,整个临州就都知道颜七是余家的人。颜七在临州城做的事情,与余家无关。那些赞誉,余家不配。”

    “再者,你忘了有一次我们放狗咬梁景珩,两条恶犬足足追了梁景珩五条街,”余颜汐有些心虚,话的底气都没刚才足了,“梁景珩睚眦必报,就算是颜七,他也给你记仇。”

    “他呀,别人得罪他的事情,心里清楚得很。”

    她都不记得的事情,梁景珩心里跟个明镜似的,隔了那么久还跟她闲扯上几句。

    不就是不让他加入济吉堂,这人记恨了三年……

    话回来,余颜汐有些后悔了,后悔一早便给梁景珩下了定论,“到底,还是那句话,万事不能只看表面。”

    未知全貌,不予评价。

    ===

    三日后,万事通来了消息,有人在城外树林看到柳掌柜。

    现在柳掌柜还不知道账簿的事情已然败露,若是凑巧,能在城门口截住她。

    梁景珩不敢有丝毫耽误,接到消息后忙让从安去备马。

    他一脚踏在马镫上,顿一下,转头看向余颜汐。他神色微敛,一本正经:“你待在家中,就像你的那样,以前错了既往不咎,今日重新开始。”

    难得梁景珩能这样,余颜汐满意地笑着,“好。”

    马蹄飞奔,扬起一阵尘土。

    城门茶铺中喝了第二盏茶,等的人终于来了,柳掌并肩上拖着包袱,神色如常。

    放了茶钱在桌上,梁景珩起身缓缓走去,别在腰间的折扇被他一抽,拦住柳掌柜去路,“柳掌柜,别来无恙。”

    声音冷漠,同以往的嬉皮笑脸不一样。

    垂眸看着脖颈处横空出来的扇子,柳掌柜不解:“梁少爷这是作甚?”

    “请柳掌柜府上一叙。”

    梁景珩眼底里波澜不惊看不出半点情绪,可嘴上却是一抹笑意,柳掌柜心里直犯怵。

    ===

    安和侯府,前厅。

    梁钊没想到梁景珩竟然在半道将人截了下来,从到大,这是梁景珩第一次这般重视侯府的事,总的来,他很是欣慰。

    君悦衣阁账目出现问题,此时不宜声张,若是被对家知道借此发挥,于梁家而言,不论是名誉还是生意,都是不利的。所以梁景珩本想将人带到书房私下盘问,可梁钊却执意将人带到了前厅,当着众多家仆的面询问,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柳掌柜跪着,梁钊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如刀,“柳掌柜,安和侯府待你不薄,你为何这样?”

    柳掌柜仰头,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好像错的人不是她一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安和侯府家大业大,在府里干了二十几年,你们又给过我多少?这些是我应得的!”

    她蔑视轻藐,“现在的安和侯就是个弃侯!能有多风光?”

    的确,如今的安和侯有名无权,是个闲散侯爷。

    “闭嘴!”梁景珩手掌握拳,心中有气,“再不济,也是个侯爷……”

    “周管家!”梁钊一喝,断梁景珩的话,“将人带到柴房,明早送官查办。”

    周管家应声进来,梁景珩眉心微蹙,对明早送官查办一事颇有微词,于是提议:“爹,今日便可将人收监,不如交给我办。”

    郭熙至始至终都在一旁静静听着,此时突然开口,拦了下来,“珩儿,你为这事忙了一下午,天快黑了,现在去衙门,一来一往回来也不知什么时辰,便听你爹的,明早你将人送去便好。”

    在暗处,她手肘戳了戳余颜汐。

    余颜汐会意,跟着劝道:“婆婆得没错,明日一早送去,还怕她跑了不成?”

    接二连三的劝,梁景珩没有再坚持,“我便等一晚,明早将人送官。”

    周管家命两个厮将柳掌柜五花大绑,亲自带去了后院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