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提到这件事,万事通面色不大好,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余颜汐一眼,起身道:“跟我来。”
出屋子,穿街巷,一行人来到荒芜的林子里。
林中有个规模不大的粥棚,是之前他们搭好接济穷人的。
粥棚附近聚集了许多流民,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排队粥。
有的靠在树边,有的直接躺在干草堆上,其中不乏两三岁的孩童。
守财奴在粥棚施粥,一个男子嫌粥太少,正赖在那里不走。
“中午统共就这么些粥,后面排一长串流民。若是等下还有粥,你再来,我给你盛就是了。”守财奴拿着长勺,硬是将那男子赶走了,男子走后,粥的队伍才重新动了起来。
这一幕被远处的万事通尽收眼底,他叹了一口气,“这次的流民和以往相比多了一倍。”
余颜汐粗略数了一下,大约有五六十人。
难怪粮仓里的粮食这么快便不够了。
“梁景珩从梁家米铺里给了我们两百石,勉强能撑上一阵,”万事通忧心忡忡,袋子里的米粮一天天见底,他愁得很,“山上的匪贼一天不除,他们便只能待在临州城。”
余颜汐切入正题,问:“我记得三个月,官府不是带兵去山上将山贼围剿了吗?怎么又来了。”
“还有,临州怎么一下多出这么多流民?”
接连几个问题,万事通一一回答,“清完一批,这个月又来了一批。这年头,人人都能当山贼,不过这次同以往的不太一样,这次的山贼是真狠,绑姑娘、拦路人,时不时下山抢钱,弄得人心惶惶。”
着,万事通砸了咂嘴,骂了山贼好几句不入流的话,接着:“这些流民,都是逃难过来的。你可能不知道,北朝正举兵攻我晋国边境,战火纷飞,导致边境百姓民不聊生,若非战事,谁又愿意背弃家乡另寻他路?”
余颜汐惊讶,“北朝开战了?”
北朝和晋国之前得不可开交,后来两邦交好,十来年间没有出现战火,而临州作为晋国边城,与北朝相距甚远。
“听逃来的流民的。”万事通点头,继续:“临州人杰地灵,三面环山,一条运河周边连了不少商栈,翻过大山,是繁华的邠州,过邠州,再绕道,就是上京。逃难的流民们算从临州的山上绕过,转道去邠州,可现在匪贼猖獗,只得困在临州城了。”
“州府严大人派兵上山三次,三次无功而返。后来匪贼并没有下山闹事,他也就草草了事,不再过问。”万事通一声冷哼,眼底全是嫌弃,“严开易对外的是三次剿匪,我瞧着官兵都是在山下晃悠一圈便回去了,根本没有上山去。”
虎子义愤填膺,直接骂了出来,“妈的狗官,严开易肯定跟山贼串通好了的。”
半夏问:“后来就没人去官府报案?一直报官,衙门总不能坐视不理。”
万事通:“几个上山砍柴的樵夫击鼓,严开易敷衍得很,派几个官兵在山下装装样子,还没有一个时辰就回了。现在还没听匪贼在城里犯事,严开易不会插手的。”
余颜汐心里清楚,只要匪贼没有触及到严开易的利益,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临州城,怎么就凭空蹿出来一群山贼?
毫无征兆。
山贼必须要除,单凭他们几个势单力薄,无疑是螳臂挡车,势必要借助官府的力量。
万事通的眼线遍布临州城上下,余颜汐想了一个计划,她对万事通:“你朋友多,让几个混混泼皮在府衙门口蹲守。多多注意严开易平常离开府衙的时间,我猜他不可能天天都待在府中,绝对有几个固定的时间出府去。”
“成,这件事包我身上。”
听颜七这样,万事通你知道他有了对策,于是朗声应了下来,十分爽快。
余颜汐估摸着时间,在粥棚待了一会儿便带着半夏离开。回到李汤饼铺子换回女装,余颜汐和半夏去了趟城西折扇坊。
她真是搞不懂梁景珩,一个大少爷,要什么没有,非要从她手上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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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侯府,房间里不见梁景珩的身影,余颜汐问了仆人才知道,他在水池边喂鱼。
水池边,梁景珩手里端着鱼饵盒,他似乎心情不错,嘴里哼着曲调,时不时自言自语。
“鱼鱼,爷多喂你们一点,鱼鱼有份,不要强食物哦。”
“呦,喂鱼呢,梁少爷好雅兴。”
余颜汐在水池边找到人,背手站他后面冷不丁来了一句,梁景珩听见她声音回过头来。
他眉梢一挑,脸上藏不住的喜悦,“爷我今日高兴。”
余颜汐想起上午出门时就没看见梁景珩,不禁好奇,问:“今天上午你去那儿了?”
“斗鸡场!”梁景珩两眼放光,热切又激动地同余颜汐分享上午的战况,就有些得瑟,“爷我斥巨款买的‘黑将军’今日在斗鸡场上大战谭然的‘铁旋风’,把它按在地上上死死地啄,‘铁旋风’再也不能叫‘铁旋风’了,因为它冠子被啄坏了。”
梁景珩咧嘴笑着,“你是没看见谭然脸色,又臭又长。”
余颜汐震惊:“你去了斗鸡场?!”
梁景珩以为余颜汐跟他爹一样,下一句就要开始骂他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于是他踮起脚尖,探身过去,恶狠狠:“怎样?!”
余颜汐:“你居然不叫我!!”
梁景珩:???
梁景珩眉心微蹙,试探着问:“你想去斗鸡场?见世面?”
家里人头一次没有骂他,他心里没底,总感觉自己踩在云端,待会稍不注意就会摔个四脚朝天。
余颜汐背手站着,随性着,“见世面就不必了,去玩一玩倒不错。”
梁景珩看她的眼神深了几分,心里盘算起来,他想着以后出去玩带上余颜汐,有个挡箭牌他爹肯定不会再骂他了。
这么想着,梁景珩心里喜滋滋,他抱着食盒,半操着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去哪儿了?我回来找你半天。”
余颜汐不解,“找我干嘛?”
梁景珩回到正题,“爹让你接管君悦衣阁不是笑,铺子里的伙计跟了柳掌柜多年,一下来了个黄毛丫头,他们不欺负你欺负谁?”
余颜汐:???
黄毛丫头?
梁景珩得瑟道:“爷我带着你去店里,他们不敢为难你,日后理起来也容易些。”
“虽然你整日凶巴巴的,但是在独自一人对店里那么多人,总是吃不消的。也就爷我心善,给你摆平一切。”
余颜汐愣了一下,怔怔看着他,“就因为这个你回来后一直在家等我?”
梁景珩点头。
阳光斜斜照落,洒在他头发上,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子,落在地上的影子拉得纤长,映在墙边。
“梁景珩,你把眼睛闭上。”余颜汐柔声道。
“我不!”
梁景珩对余颜汐突然间的温柔很不适应,生怕她趁着自己闭眼的时候做出什么事情,于是态度坚决,跟她唱反调。
虽然梁景珩的态度让余颜汐有一丝丝手痒的冲动,但是她继续保持微笑,:“……闭上,我给你看样东西。”
奈何面前的女子笑得瘆人,梁景珩只好乖乖闭上眼睛,“好吧。”
余颜汐:“我睁眼才能睁开。”
她用展开是折扇挡住脸颊。
金丝缠边,泼墨山水画气势恢宏,巍峨耸立的山峰层层叠叠,浩浩汤汤的河水绕山流淌,一叶扁舟撑蒿前行。
余颜汐从后面探出脑袋,圆溜的大杏眼里泛着亮光。
“给你。”
余颜汐单手收起折扇,从他手里拿过喂鱼食盒,然后将扇子交到他掌中。
温热的指尖掠过他的掌心,好似蜻蜓点水一般,在他掌心泛起水中涟漪。
余颜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每次见你你都摇着扇子,明明天气不热。想来你是喜欢扇子,所以我特地从城西折扇坊挑了一个送你。”
——可见,扇子的用处不是扇风,而是被梁景珩当成了一个装饰。
闻言,梁景珩才明白这是他前日向她讨的东西。
他蹙眉,略微嫌弃。
怎么是个扇子?
这种折扇,他房里有十来个,毫无新意。
他想着,既然谭然有佛珠手串,那他再不济也应当是个荷包……
梁景珩瞧不上,略带嫌弃的目光,道:“谭然的可是手串……”
“以后谭然再在你跟前提手串的事,你就用手上的扇子,扇风。”
着,余颜汐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拿过折扇,一挥展开,微微扇送着风,“梁少爷何等的尊贵,用我送的扇子,煽动您珍贵的气息狠狠在谭然脸上。”
梁景珩嗯了一声,扯了扯嘴唇笑了道:“好主意,如此一来谭然就会害怕本少爷,这就是所谓的‘闻风丧胆’。”
“……梁少爷果然聪慧,天资聪颖无人能及。”
“你当我傻啊!”阿狠狠着,梁景珩瞪她一眼,“折扇本来勉强算是件体面的礼物,但是你胡编乱诌。”
梁景珩从她手里夺过折扇,“扇子,作废,我不接受。”
“我想通了,我要荷包。”
“……”
目光在梁景珩身上量片刻,余颜汐漠然,权当没听见。
她抬手将鱼饵食盒换回他手里,目光漫不经心落在折扇上,微微歪头看一眼梁景珩。
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一刻,余颜汐低头拿过折扇,指轻轻一勾他的腰封,没想到他整个人被她勾着往前一大步。
余颜汐:???
她将折扇尾端放进腰封里,冷冷道:“爱要不要。”
她何时为了一个男子跑来跑去送东西?
还想要荷包??
想都别想。
做梦。
罢,她转身离开。
梁景珩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良久,他低头,别在腰封的折扇歪歪斜斜,另一边的玉佩倒显得有些碍眼。
他伸手摸了摸那羽折扇,唇边不自觉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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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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