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沉着一张脸,梁景珩牵着余颜汐的手从梁钊书房回到揽月苑。
一路上,他感觉到身边的气氛阴沉沉的,还带着怒气。
他刚带着余颜汐踏进揽月苑,手就被人猛地甩开。
梁景珩眉头一皱,余颜汐以为他因为今日的事情要责备她,于是率先开口,“梁少爷,我确实不认同侯爷的做法。”
梁少爷?
侯爷?
听听,一生气,连称呼都变生疏了。
梁景珩心绞痛,胸腔痛,伤口痛。
他正要话,余颜汐又开口,“若你看不下去,我们现在就和离,二老那边,我亲自去解释。”
“不可以!”
梁景珩一听要和离,顿时慌了,他跨步上前拦住欲走的余颜汐。
“我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我就是想找个由头拉你出去。”
梁景珩严肃起来,直盯着余颜汐眼睛看,“真的,我没骗你。”
偌大的院里寂静无声,凛冽的冬风呼呼直吹,吹得满树枯黄的银杏叶乱飞。
余颜汐拢了拢衣服,良久才问他:“难道你不生气吗?”
梁景珩目光温柔,点头道:“实话,刚开始有些生气,但后来一想,我爹为了晋国忍了十余年,作为儿子,我不能拖他后腿,心里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顿了顿,梁景珩忽的想起一件事情。
“我爹是武将,听闻他以前被人尊为常胜将军,排兵布阵自有一套。但是我爹从来没有教过我习武练剑,甚至连兵书都不曾给我看过一眼。原来从一开始,我爹就不想把我牵扯进来。”
余颜汐心中愤愤不平,她心疼梁景珩。
“晋国安危固然重要,但你毕竟是侯爷亲生儿子,他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吗?如果不是这样,你在临州城的就不会变得这样臭名昭著,或许你也不会成为人人耻笑的纨绔子弟,或许你能寻到一个端庄贤惠的姑娘作夫人。”
“可是并没有,北朝的暗探绑你上山,想取你性命!而你——险些被杨允的人杀掉!!!”
余颜汐越越激动,声音大了起来,引得苑里的厮纷纷看了过来,从安和半夏在屋子里闻声赶了出来。
“没你们的事,都给爷散了!!”
梁景珩怒气冲冲朝苑子里的厮大喝一声,顷刻之间,四下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颜汐眼底全是怒气,怒气之下,是一抹红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梁景珩看了心疼,他侧身在她身边,手伸了出去却悬在空中迟迟没有动静。
离余颜汐臂膀只有半寸距离,他最终还是收手。
双手负后,梁景珩道:“别人眼中我是如何,我不想去管,我只知道你并没有瞧不起我。”
“光这点就能让我高兴很久。”
梁景珩敞开心扉,“我不怪我爹,因为同为晋国子民,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我当了大半辈子纨绔,如今当腻了,不想当了。”
探身上前,梁景珩鼻尖萦绕着余颜汐衣服上淡淡的花香。
他郑重其事道:“所以你现在还不能走,因为你要监督我,颜七专治纨绔。”
完,梁景珩回身,垂眸一瞥,牵起余颜汐的手,同她拉钩。
余颜汐抽回右手,双手背在后面,嘀咕道:“我才不要监督你。”
梁景珩咧嘴笑着,春风满面,“拉过钩盖章了,你赖不掉。”
余颜汐瞪他一眼,梁景珩见她脸上的怒气消了不少,便拉着她走到苑子里的池塘边。
他从地上拾了几颗石子交到余颜汐手上,“扔一颗石子进塘里,心里一句烦心事,扔着扔着,心里的气就消了。”
余颜汐:“幼稚,无聊。”
砰——
石子落在塘中,水花四溅,惊了池中的锦鲤。
良久之后,余颜汐平复好心境,:“其实细细想来,是我冲动了。”
“万事哪有样样都全的道理,公公这样也是将风险降到了最。”
梁景珩站在柳树下,余颜汐侧过头来问他,“你算日后怎么办?”
想了一下,梁景珩敛了平日不着调的性子,脊背笔直,“身为晋国子民,护一方平安,当仁不让。”
余颜汐清亮的眸子对上他眼,:“好!我陪你一起。”
“只管去做,出了事,我来救你。”
冬日的暖阳透过阴沉厚重的云层洒了下来。
气氛不似方才那般沉重,梁景珩探过身去,借此机会,:“我们算是共经生死的朋友了,我能问你一件事情吗?”
余颜汐点头,眼皮一掀,:“你问。”
梁景珩酝酿片刻,“你有喜欢的男子吗?”
皱起眉头,余颜汐双手环胸慵懒地靠在一旁的树上。
她歪头,眸光在梁景珩身上来回量,一言不发,梁景珩被她看得心里没底,那眼神不上是女子的喜欢,也不上是讨厌,只是单纯地看着。
良久。
余颜汐道:“没有,不能有,也不会有。”
“为什么!”梁景珩下意识喊了出来,声音大了些。
“问那么多干什么,总之就是没有,别问,再问也是这个答案。”
别看余颜汐表面上回他干脆利落,但心里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不清是慌乱还是心虚。
她完以后转身朝屋子走去。
女子背影洒脱,梁景珩烦躁地将脚下石子踢进池塘。
“没良心的臭丫头!没良心!”
不喜欢干嘛为了他的事情发如此大火。
他心底里缓缓滑过一个念头——她不喜欢他。
然而,理智将他拉了回来,让他冷静下来——女子害羞,不,就是要;不要,就是要。
他跟余颜汐都这样了,她肯定是害羞,所以才这样的。
其实她就是中意他!碍于面子才这样的。
对!中意他!喜欢他!
一想到这里,梁景珩高兴了,哼着曲心满意足踏进屋子。
爷就顾及你的面子,不跟你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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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余颜汐同梁钊赔了不是,梁钊了她两句这事算翻篇了。
日子渐渐回到正轨,北朝细作和杨允的事情梁钊在调查,她没再插手,梁景珩身上的伤很快痊愈了。
来也怪,好一段日子没有见谭然来。
屋子里烧着碳火,梁景珩在书案边写字,突然想起谭然来,道:“谭元伯私卖矿产是个幌子,用来迷惑北朝的人,可谭然脑子不灵光,傻乎乎以为他爹犯了事,现在估计还赖在玉芝家里不走。也不知道他现在知不知道真相?”
余颜汐怀里抱着汤婆子,在一旁吃瓜子,无情揭穿。
“的跟你脑子很灵光一样,你不也是被公公蒙在鼓里?那天晚上是谁委屈巴巴拉着我的手?”
梁景珩把笔一放,气道:“我不想同你讲这个。”
“你想同谁谈?想去找谭然就去找,何必绕那么多圈子。”
梁景珩被余颜汐看穿心思,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带你一起去。”
余颜汐想想,答应下来,“也好,许久没出门了。”
梁景珩:“玉芝家离侯府不远,我们走路去。”
坐马车怎么能跟走路相比,走路或许能牵手,坐马车便只能大眼瞪眼。
余颜汐点头,嗯了一声,“你在家闷了一月,到外面走走也好,街上热闹。”
走就走,没有耽搁,昨日是大雪,今天还比昨天冷,梁景珩挑了个粉色裘衣给余颜汐披在身上。
“好看,偶尔穿粉粉嫩嫩的衣服,还挺像一个女子。”
梁景珩手搭在裘衣领子上,余颜汐漠然拍开他手,自己系带子,“嘴巴挺好看的,就是从里面就来话,不讨人喜欢。”
梁景珩习惯性听话听半句,余颜汐的话到他耳朵里,自动成了这样——嘴巴好看。
他后知后觉伸手,指腹在嘴边停留。
他掩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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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景珩带着余颜汐去了街上。
长街上人来人往,食摊上生起袅袅炊烟,烟火气十足。
“管他是谁,杀人就得偿命。”
“人现在也没抓到,我猜肯定逃出临州了。”
“可不是嘛,谭然他爹是谁?朝廷命官谭矿监,神不知鬼不觉将谭然送出临州并非难事。”
两个男子边走边议论着,梁景珩听到提到了谭然,且事情越听越不对劲,他伸手将人拦下。
“你们刚什么,谭然逃了?”梁景珩从两人的对话中寻到一丝关键,问道。
一人以为梁景珩知道事情,便:“我猜的,不然官府派那么多巡捕出动,这都四天了,没有丝毫动静。”
梁景珩云里雾里,“等等,我问一下,谭然可是出了什么事?”
另一人:“不是谭然出事,出事的是沙一洵。梁少爷还不知道吧,沙一洵死了,是谭然杀的。”
“什么?!”
梁景珩震惊,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余颜汐。
“官府通缉的告示挂在那里好几天了,”一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告示牌,“到现在也没抓到人。”
“我听谭然跟他爹之前吵过一架,离家出走,快两个月没回家。”
那两人摇着头,感叹一番后走远了。
梁景珩使了个眼色,从安会意哒哒哒跑到告示牌下去。
告示牌那边没人,从安晃眼一看,又哒哒哒回来。
“少爷,通缉令上谭然少爷杀了沙一洵,畏罪潜逃。”
余颜汐不禁好奇,“谭然和沙一洵无冤无仇,犯不着杀他。”
“走,玉芝那边,兴许谭然躲在玉芝家中。”梁景珩心中焦急万分,拉着余颜汐急忙往玉芝家中赶。
抬手扣门三下。
玉芝满心欢喜开门,结果看到是梁景珩和余颜汐,脸上的神情有些失落。
梁景珩急忙问:“谭然呢,还在你家吗?”
玉芝神色凝重,“进屋。”
等他们进来,玉芝将门闩扣紧,招呼几人进屋去。
“他不在,我也不知他去哪里了。”
不等梁景珩问,玉芝开口,眼底里流露出一抹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