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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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传来一阵低笑声,余颜汐只听梁景珩:“自然是大床。”

    闻言,余颜汐心跳如雷,手指不自觉抓紧衣袖,余光不由往上面看去,只见他笑意横生。

    行至床榻才边,梁景珩将余颜汐放下,他给她盖好被子,转身欲走,手却被人拉住。

    “诶,你……”余颜汐探身,拉住梁景珩,支支吾吾:“你去哪里?”

    梁景珩笑了笑,指了指那边的软榻,和以往一样嬉皮笑脸道:“睡觉啊。”

    余颜汐低垂着头,另一只手藏在被窝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揪着被单,“那个,你不是要睡床吗?”

    梁景珩第一个反应是震惊,紧接着心中一阵狂喜,他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喉咙上下滑动一番,梁景珩神色平静,:“你不给我睡,我自然是要睡榻上的。”

    余颜汐低着头,她的手拉着他手腕,而他没有拒绝。

    “晚上可能还会雷。”

    她声音很,很轻,梁景珩从听觉便好,纵使是再细微的声音,他也能听到。

    “我在床边守着你。”梁景珩想了想,下一刻便改变了主意,他胆子大了起来,“算了,我还是睡在你旁边吧。”

    余颜汐没有反驳,“嗯,也行,倘若下半夜再雷,我也不用害怕了。”

    反正余颜汐是这样服她自己的。

    “你去把软榻上的被褥抱过来吧。”余颜汐抿唇,松开她手,而后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腾出半边出来。

    “好。”

    望着那黑乎乎的圆脑袋,梁景珩笑着应了一声,折身抱了被褥回来。

    他轻轻上床,轻轻躺在余颜汐身边。

    余颜汐在他去抱被子的时候,侧了身子,背对着外面。

    两床棉被,两人各盖各的,许是这被子是夜里余颜汐盖过,上面仿佛留着她身上的味道,梁景珩盖着,心跳如雷。

    梁景珩清楚地听到自己砰砰有力的心跳声,他第一次同余颜汐同床,紧张又兴奋,炽热又迫切,几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块,又迫使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好几月之前在城郊客栈那晚一样。

    同床换牵手,其实也不赖。

    旁边的人呼吸浅浅,绵长细软。

    梁景珩翻了个身,看着余颜汐背影,唇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

    第二天。

    余颜汐比梁景珩先醒来。

    昨晚雷,她是知道的。

    她害怕雷,每次一到春天,总有那么几个夜晚她被惊雷吓得睡不着觉。

    昨晚是今年春天第一次雷,来的急,来的猛,来的毫无征兆。

    她是被吓着了,轰隆雷声让她比平时更加清醒,紧张的神经一直绷着。

    是梁景珩陪在她身边,低声哄着她。

    余颜汐笑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指,指尖在他眉间轻轻落下,顺着纹理一路往下,指腹在他鼻尖轻轻一落。

    他的脸生得极好看,白净的脸蛋,但是模样却十分硬朗,一如他正经起来的人一样,挺着背脊,不卑不亢。

    他的嘴巴也好看,厚薄适中,粉粉嫩嫩的。

    厚薄?她怎么会知道厚薄?

    片刻之后,余颜汐脑子中闪过一个画面。

    那日踏青在厢房,她好像主动亲吻了他唇。

    余颜汐:!!!

    脸上腾地红了,她慌张缩回手指,脑海中的画面挥之不去。

    这时,身边的人眼皮动了动,余颜汐惊慌失措,忙将眼睛阖上,装作还在睡梦中的模样,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她也没有听到任何响动,向来是他根本就没有醒,谁知余颜汐大着胆子睁开眼,一下便撞上了梁景珩的视线。

    他单穿了一件白色里衣,侧着身子,单手撑头,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眼底像是染了一层柔光一样,直勾勾盯着她看。

    余颜汐心跳慢了一拍。

    梁景珩柔声细语,保持方才的姿势,轻声问她:“早上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现做。”

    夜里雷,余颜汐心悸,此时醒来口干舌燥,“想喝豆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跟梁景珩同在一张床上醒来,她更没有想到两人醒来还没有会如此心平气和。

    梁景珩应声:“好,昨晚肯定没睡好,你再眯一会儿,等下醒来就能喝上。”

    院里的厨房每天早上都会煮豆浆,所以梁景珩不用特地吩咐下去。

    “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余颜汐冷不丁问出一句,梁景珩笑起来,“你同我道歉了?”

    她手指捏着被子,有些不好意思:“那我现在跟你声道歉,不算晚吧。”

    梁景珩手背撑着下颌,眼底里露出笑容,“不晚。”

    乖乖躺下、乖乖听他话的余颜汐,梁景珩是越看越喜欢,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睡吧,今天带你出去玩。”

    完,他起身去穿衣服,随便将衣衫套在身上便出去了。

    ===

    梁景珩以为有了第一次,肯定会有第二次,于是当天夜里,他抱着被褥来到床边,正准备放下时,余颜汐靠在柱子边轻咳一声。

    梁景珩愣了一下,抬头看去,余颜汐双手环胸,微微侧头,道:“梁景珩,干什么呢。”

    “睡……觉。”

    梁景珩一种不详的预感袭来,话音刚落,余颜汐走了过来,“睡觉你睡床,我睡榻,怎么还给忘了呢。”

    她掰开他手臂,从他手里轻而易举拿过被褥,梁景珩眼巴巴望着余颜汐就这么又回到软榻上。

    用了就扔,不带这样的。

    薄情寡义,向来是用在男人身上的,没想到有一天,梁景珩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被人戏弄的感觉。

    仿佛那天夜晚的雷电未曾出现过一样,两人又回到了从前。

    梁景珩:“……”

    ===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两人关系缓和不少,但对于那日踏青,确实缄口不谈。

    这日,天朗气清。

    梁景珩踏进寝屋,只见半夏在梳妆镜前给余颜汐扮。

    水蓝色外衫,她头上那金海棠珠花步摇煞是好看。

    梁景珩绕到她背后,透过铜镜将里面映着的人尽收眼底,他问道:“今日要出门?”

    木梳梳着一缕头发,余颜汐回他,“万姮今天来找我。”

    梁景珩话酸里酸气,“跟我出去玩时也没见你这般精心扮。”

    “这能一样?”余颜汐透过铜镜,刚好能看到后面的梁景珩,只见他脸上有些不高兴,余颜汐带着几分哄人的语气,道:“下次跟你出去,我好好扮。”

    “没良心。”梁景珩撇了撇嘴,抬脚出了屋子。

    下次,鬼知道余颜汐口中的下次是什么时候,或许是永远也没有的下次。

    从安跟在梁景珩后面出屋子,“少爷,少夫人闺中密友来找少夫人谈心,这是个好机会。”

    梁景珩在柳树下停下脚步,“怎么?”

    “万姮姑娘若是能在在少夫人面前多多夸赞少爷几句,少爷同少夫人之间的嫌隙自然会慢慢消了。”

    话及此,从安又一次为自己的聪慧识人喟叹一番。

    梁景珩向来只抓住他认为的重点,眉心一蹙,问:“我们之间关系看上去不好?”

    从安坦诚道:“不是不好,就感觉怪别扭的,跟我爹娘闹矛盾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次,梁景珩抓住话里的那句“爹娘”,心里甜滋滋的,“行了,去准备着少夫人爱吃的糕点水果。”

    “是。”从安应了一声。

    待人走后,梁景珩望着一湾平静的池水,细细沉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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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姮来的是时候,余颜汐欢喜得不得了,正好天公作美,暖阳高照,热烘烘的阳光穿过云层,透过斑驳的树缝,直直落在人身上。

    “前几日在苍芜县的一位朋友来临州看望哥哥,带了些临州特产来,我想着你肯定想念时候的味道,便带了些来。”万姮着,从身后丫环手中接过油纸,“哥哥你自从离开便再没有回去过,就让我一起带来了。”

    桌上两包油纸开,余颜夕眼里一喜,“羊蜜角和贵妃酥!”

    羊角蜜因形状酷似羊角而得名,一口下去唇齿之间皆被糖渍填满,羊角蜜在苍芜县最是常见,但是在临州却没有。

    余颜夕素来喜欢吃甜食,除了糖葫芦以外,最喜欢吃的便是羊角蜜。

    她吃了一块,还是时候的味道。

    “尝尝?”她从里面挑了一个最大最好看的,给了梁景珩。

    “爷我不吃。”梁景珩臭着一张脸,二郎腿一翘坐在凳子上。

    什么破糕点,还偏临州没有,没有就没有,他改日叫人去苍芜县带些来便是,用的着万淼操心?

    余颜汐喜欢吃什么他这个作丈夫的不知道?是府衙里的事情太闲?还是最近临州城太太平了?

    桌上的糕点梁景珩是越看越不顺眼,反观旁边的人:余颜汐脸上笑意横生,柳叶弯眉,明眸皓齿。

    他气不过,石桌下的脚往右边一伸,结结实实踢在余颜汐腿上。

    余颜汐瞪他一眼,“你踢我干什么?”

    “抱歉,腿长,伸腿时不心碰到了。”梁景珩风轻云淡了一句。

    余颜汐淡淡瞥了他一眼,“毛病。”

    万姮来府中是寻她话的,余颜汐怎么也没有想到梁景珩会跟着她,且怎么劝也劝不走。

    “万姮姑娘,来临州时间不长,杏满楼的糕点名满临州城,我让下人包了些回来,”梁景珩一个响指,从安闻声将食盒里各色糕点摆在桌上。

    那碍眼的油纸被梁景珩拿到一旁去,“杏满楼的糕点,能算半个临州特产。”

    可不比羊角蜜差。

    “杏满楼的甜食,我吃过。同是糕点铺子,他家的确实比其他店铺卖的好吃。”万姮拾起一块桃酥,手帕掩唇口吃着。

    “杏仁冰酪细嫩爽滑。”万姮。

    余颜夕道:“杏仁冰酪是他家的招牌,我最喜欢吃的也是它。”

    梁景珩见余颜夕同万姮有有笑,自从方才理睬过他以后,余颜夕便没有再同他过一个字,眼里似乎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梁景珩自然是不高兴的,于是在两人的交谈中插上话,“初春时节天气凉,凉食下肚对身子不好,这次便没有买。”

    万姮肘拐轻轻戳了戳余颜夕,道:“梁公子心细,换成别的男子,怕是想不到这里去。”

    这话是专程给余颜夕听的。

    万姮同梁景珩没有太多交集,平常不喜欢听别人的事情,所以对梁景珩这人知道甚少,且还是和余颜夕聊天时从她嘴里了解到的。

    她只知道安和候家这位少爷性子乖张、心肠不坏,余颜夕还同她,这人性子别扭,明是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还硬装作无所谓的模样。

    对于夸赞自己的话,梁景珩一概不拒,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掩嘴敛了一下笑容,乐道:“万姮姑娘言重了。”

    “万姮姑娘来临州便是客,临州好吃的东西很多,明日我开个单子,让府中厮出门置办,之后送到府衙去。”

    万姮谢道:“那便多谢梁公子了 。”

    梁景珩爽朗应着,“客气。”

    杏满楼的糕点只是他今日准备的一环,竟然能让万姮当中余颜夕的面夸赞一番,他后面还有拿手的本领没使出来。

    他正沉浸在高兴中,习惯性去看余颜汐,却发现旁边坐的人脸色不同方才那般自然,也不是冷着一张脸,因为她平常也是这幅模样,只是这次和平常不同,梁景珩感觉到她是不高兴的。

    “万姮姑娘,那天春日踏青就鱼乐之事你侃侃而谈,恰好今日得空,便找你展开。”

    既然余颜汐和万姮要好,那么他便从万姮入手,不露声色将她身边的人各个击破。

    梁景珩侧身瞧了瞧余颜汐,声线清朗,道:“庄子提倡自由,提倡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殊不知在这世间能做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少之又少。但是有的人光是为了生计,就已经活得很艰难了。”

    万姮喜欢庄子,能在身边寻到个志趣相投的人不容易,便乐意接着梁景珩的话,“自由,约束,看似对立,实则是相辅相成,”

    两人相谈甚欢,从庄子谈到道家,再到儒家。

    与此同时,余颜汐倒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生生横在外面。

    她心里有些膈应,不想听他们讨论,也不想看那画面。

    想要提前离开,可是万姮是她好朋友,今天专程过来跟她叙旧,她离开,摆明了是在赶万姮。

    不知不觉间,日头渐落。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望了望天色,万姮着起身,腰间的玉佩突然滑落在地。

    月牙形玉佩,晶莹洁白,是上等的羊脂玉,上面的雕花鲤鱼栩栩如生。

    余颜汐瞧了一眼,只觉得眼熟,她猛的想起,这玉佩不就是梁景珩身上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