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买了你喜欢吃的杏仁冰酪。”
梁景珩找到余颜汐的时候,她站在亭子里,正望着平静的池子发神,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余颜汐闻声回头,从安已经将杏仁冰酪放在石桌上了。
余颜汐神色动了动,梁景珩见她似乎又要走,于是在她抬脚前先一步走到她跟前去,隔着衣袖牵着她手腕,将人带到了石桌边坐下。
“你们退下吧。”
不消片刻,亭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梁景珩舀了一勺子甜点递到余颜汐嘴边,“尝尝。”
余颜汐愣了愣,片刻后,顺了梁景珩的意。
她低头不语,脸颊泛起一圈淡淡的粉红,双手有些局促不安地叠放在腿上。
“颜汐,你做事情是不是要有始有终?而且要对事情本身和对涉事之人负责?譬如某日某时在某地的某件事情。”
梁景珩开口破沉默,眉眼中揉不开的笑意,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等待女子的回答。
“我……”一向果断干脆的余颜汐此时结巴了,她手指搅在一起,局促不安,憋了半天才,“我不知道你在什么。”
余颜汐声音先是了起来,后来着着,她似乎是找到了以往的镇定,道:“话虽如此,但是也分情况,一面是必须要做的,这种就要有始有终;一面是不必做的,即便是开了头,到后面,或多或少会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止步。”
起身,余颜汐背对着梁景珩,声音很冷,“再者就是,事情无端横生,二者皆是被设计人。”
听她完,梁景珩笑意横生,“伶牙俐齿。”
目光幽幽,凝在那纤瘦的背影上,梁景珩道:“所以夫人是算忘记?”
指节敲石桌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余颜夕听得心跳不由快了起来,她知觉耳朵一阵燥热。
“谁是你夫人。”余颜汐反驳道,声音越来越,“我们是朋友,出生入死的好朋友。”
瞧见余颜汐耳根后面的一抹淡红,梁景珩走到她背后,负手而立,正经道:“但是在名义上,我们是夫妻。”
余颜汐没有话了,她抬头望想天边,此时天色渐暗,飞鸟滑过天际。
“下药的人找到了?”余颜汐问。
梁景珩是没想到她会问出来,愣了一下才回道:“厮收了人好处,阴差阳错将人当成了我。”
“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你啊就别多想,”起身,梁景珩走过去,手掌搭在她肩上,抿唇道:“这次是我疏忽,类似之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他应该在房门关上时便心生警觉,而不是等门锁上才意识到不对劲。
余颜汐面色平静,道:“和你有什么关系,若是铁了心要做,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再怎么防备也总会让人有机可乘。”
“梁景珩,今天的事情,我们都就当做没发生,忘掉吧。”
“忘掉?”
梁景珩有些生气,手上用力,将她整个人带了过来面向自己,“余颜汐,你是不是什么都不在乎?”
“清白对你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两个字,如同吃饭、喝水一样,普普通通的两个字,举重若轻,它在你心中难道就不曾荡出半点波澜?”
“今日在厢房中是不是随便一个男子都能近你的身?”
梁景珩神情恍惚,他看着眼前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人,心灰意冷,“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太冷了。”
他移开视线,转身踉踉跄跄走出亭子。
曾经的他试图将她的心捂热,捂着捂着,到今天他才发现,是真的捂不热,铁了心的视而不见,他做再多也无济于事。
到头来,跳梁丑竟是自己。
太可笑了。
他还能奢望什么呢?大抵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不知在亭子里站了多久,余颜汐回过神来时四周空无一人,石桌上还放着一碗甜点,她走过去坐下,目光掺杂着几分不出来的情绪。
愣了好一会儿,余颜汐拿起勺子,一勺接一勺往嘴里送,吞咽的速度赶不冰酪在嘴里送的速度。
吃着吃着,因为太快,余颜汐被噎住了,捂住心口咳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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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隔的远远的,梁景珩跟赶似的,三两下吃完后便去了书房,知道夜深睡觉时才回到内屋。
两人没什么交谈,梁景珩匆匆洗漱便去了软榻歇下。
余颜汐第二天醒来便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少夫人同姑爷闹别扭了?”半夏伺候余颜汐穿衣,忍不住开口问。
半夏眼尖,昨晚两位主子全程冷着一张脸,谁也没有搭理谁,今日天刚蒙蒙亮梁景珩便出去了。
余颜汐垂眸系腰带,道:“是我将他气着了。”
“我不是那样想的,但是当时心太慌了,一下没有拿捏好话语。”
半夏在一侧整理衣袖,劝道:“姑爷很好哄的,少夫人不妨给姑爷服个软。”
余颜汐没回她,去盆里掬起一捧水洗脸,拧了帕子擦干道:“今日我想去河边走一走,你别跟着。”
半夏直言:“少夫人恕我多嘴,眼下万姮姑娘来了临州,心里藏的事不妨找万姑娘。”
“知道了。”
是这样,余颜汐最终还是独自去了河边,她心里乱得很。
一团乱麻,怎么也找不到线团两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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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
轰隆——
梁景珩睡的真香,被一声春雷惊醒。
白光闪电突然将屋子照亮,片刻后便是轰轰雷声。
梁景珩隐隐听见稀碎的声音,声音很,不像是啜泣声。
“颜汐?”
梁景珩叫了一声没人回应,忽又想起那天的事情,他急忙披上外衫,到桌边摸到火折子。
*
一天下午他回到揽月苑。
刚踏进院子,正在浇花的半夏突然叫住他,“姑爷,可否给我一盏茶时间?我想同姑爷几件事情。”
他点头,“你。”
“姑爷请随我来。”
半夏放下水壶,在凉亭外面的柳树下驻足,“姑爷,此事关系到少夫人,请您将下人遣走。”
当时两人在闹别扭,但是他还是选择听了下去,他给了从安一个眼神,从安会意,将院子里的人都带走了。
待人走后,半夏缓缓开口。
“梁少爷,姑娘从跟夫人相依为命,姑娘从便没有过父亲的疼爱,大抵是因为这件事情刻在姑娘心中太深,一直是她的心结。
“在姑娘眼里,所有男子都不值得托付终身,她也曾过,愿意一辈子不嫁。”
这点梁景珩是知道的,所以他能够理解余颜汐,由着她的性子来。
“但是姑爷您出现了,一切都变了,姑爷见过姑娘哭吗?”半夏突然问他。
梁景珩望着那一从平静的湖水,声色冷淡,“没有。”
不爱哭,不爱笑,心如铁石。
“我见过。”半夏絮絮叨叨,:“姑娘时候不怎么哭,受了委屈从不主动告诉夫人,自己亲手就将事情解决了,夫人去世那几日姑娘哭得昏天黑地,自此我没有再见过姑娘哭。”
“但是在那天,我看到姑娘眼里有泪花。”半夏指了指旁边的柳树,道:“姑爷受伤那日,姑娘哭了,一个人在这里从深夜待到天亮,姑爷做的姑娘都看到眼里,她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姑娘怕雷,以前都是我陪着她,近来春日雷雨频发,烦请姑爷夜里多留心些。”
“姑娘是女子,也有柔弱的一面。”
半夏一口气了不少,待他回过神来时,亭子外面已经没了半夏的踪影。
*
烛火将屋子照亮,映着烛光,只见余颜汐在软榻旁边的角落缩着。
闪电再次划过,她双手环着膝盖,头掩在下面,蜷缩的身子微微颤抖,一声惊雷,扰得她将头埋得更低了,直往后面缩去。
梁景珩大步往那边走去,他没系外衫,有风掠过,衣袂飘飘。
他在她旁边蹲下,手一带,将人揽在怀中,“颜汐,别怕。”
轻轻顺着她背,梁景珩感觉到怀中的人在发抖,她背后的里衣有点点湿意。
冷汗?
梁景珩垂眸,这才注意到怀中的人,她额头出了厚厚的一层冷汗,双目紧闭,纤长浓密的睫毛有几根黏在了一起,仿佛是泪水湿弄的。
余颜汐轻轻吸了吸鼻子,嘴里溢出几声呜咽声。
雷声从外面传来,没有征兆,余颜汐着实被吓了一跳,她寻着身上的热源,毫无犹豫将头埋在梁景珩暖暖的胸膛。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轻声哄着余颜汐,梁景珩被她揽着腰肢,身体僵直紧绷,而他怀里的人也跟他一样,紧绷着身子。
鼻尖慢慢飘来女子身上独有的香味,梁景珩心猿意马。
他轻轻摸着她头发,把所有的温柔用在她一人身上,“以后雷,我陪着你,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以后,别再一个人了,就让我陪着你走下去吧。”
雷声渐渐了,夜里寂静,窗外哗哗的雨声同风声交织混合,屋内男子声音掩了女子断断续续的轻啜声。
梁景珩穿着的里衣胸口渗着湿意。
“梁景珩,我娘去世那晚,电闪雷鸣,当时我一人在灵堂。”
怀里的人声音哽咽,抱住他腰肢的手慢慢紧了,“我……”
梁景珩心像被谁揪了一下一样,生疼。
他断她话,“我都知道,别了。”
失控般,他低头在她头顶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片刻便离开了。
“不高兴的事情,不准再想。”他命令道。
余颜汐忽然抬头,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她木讷地看着梁景珩,茫然无措的模样像极了一头迷路的鹿。
指腹拭去余颜汐眼角的泪,梁景珩:“爷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哭,今晚半夜被吵醒,稳赚不赔。”
余颜汐不由低下了头,他每次都是这样,在不合时宜时让她心动的话,就在她不知道该怎回他时,却又能话锋一转,嬉皮笑脸同她趣道,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雷声停了,外面淅淅沥沥的春雨依旧响亮。
梁景珩背靠在软榻边,两人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谁也没有先动。
怀里的娇人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腰肢细软,不盈一握,裙摆之下的玉足巧,白皙细软。
片刻之后,梁景珩眉头拧得高高,不高兴:“你鞋呢?怎么光着脚。”
他怪自己,他应该早就发现的,看见她蜷缩在地上的时候,就应该察觉到的。
余颜汐下意识把脚缩进裙摆里,声音很,“当时太着急,忘穿了。”
“地上湿凉,回床上吧。”
着,梁景珩将人拦腰抱起,余颜汐突然身子离地,拦住他脖子不由惊呼一声。
她憋了好一会儿,红着脖子问,“我睡床,那你睡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