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晚间下了一场雨,沁着点点凉意。
吃罢晚饭,余颜汐在软榻上窝着,搭在身上的毯子松下去一半,一双玉足露出来几根脚趾,那丫环的话萦绕在她耳边,久久不能散去,就连梁景珩何时来的她也没注意。
“汐儿想什么呢?”
闻声抬头,只见梁景珩一身青衣,顺着衣衫往上望去,他双手负后站在榻边,清俊的脸庞上挂着一张笑容,那笑让余颜汐心里发怵。
余颜汐装作一副傻乎乎的模样,脆生生喊着他名字,“阿珩阿珩阿珩。”
梁景珩进来时已经将屋子里的人叫了出去,眼下屋子只剩他们两人,屏风挡住了,余颜汐还未察觉到屋门已然关上。
他站定在榻边,从后面伸出手来,一串东海紫鲛珠手串赫然在他手中。
嘴里噙着笑,梁景珩晃了晃手串,道:“眼熟吗?汐儿知道这手串怎么来的吗?知道当时谁躺在床上吗?知道那人为何躺床上吗?”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余颜汐神色微敛。
怎会不眼熟,遥想几月前,梁景珩昏迷在床时,是她将着手串带到他手中的。
可是梁景珩这般问是什么意思?
难道……
“还装!”梁景珩探身过去,一张俊脸几乎跟她紧紧贴着,“没良心的丫头,还跟我装。”
他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到她后面去了,一用劲,便将余颜汐揽了过去。
余颜汐还没从他那句话回过神来,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吓得一声惊呼。
半张脸贴着他紧实的胸膛,余颜汐欲推开,却被他擒住手腕。
梁景珩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余颜汐心虚地咧嘴笑了笑,道:“你生气了?”
梁景珩瞪她一眼,“放你身上你不生气?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余颜汐额头吃了一记“暴栗”,她揉着额头,起身将梁景珩拉着坐在榻上。
“我这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不想装的,但听到李大夫那样,我隐隐察觉事情不简单。”
哄梁景珩,她在行。
她话还没完,只听梁景珩一声冷哼,“没良心。”
“阿珩,别生气了,”余颜汐坐在他腿上,单手环住他脖子,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傻?”
顺势揽住她细腰,将人往他怀中带了带,梁景珩偏不,故意吊她胃口,“你问我便吗?”
“爷我聪慧过人,慧眼识珠,你那些个把戏早被爷我看穿。”
余颜汐:“……”
“不算了。”
那人手在她身后开始不安分起来,余颜汐脸颊登时便烫了,她背过手去拍下他手,止住他的抚摸。
“别闹,正经点,跟你件事情。”
梁景珩眨着眼睛,一脸坦然,无辜道:“很正经。”
余颜汐就道:“赤水村瘟疫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我怀疑给我下药的人和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有关。”
“如同你所见,知之甚少。”梁景珩话锋一转,道:“不过,能潜入侯府给你下药的绝非一般人,定不简单。”
余颜汐:“跟你想的一样,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装傻的原因,我想借这次下药,引出幕后之人。”
“我着实想不通,为何要冲你下手。”梁景珩纳闷,轻轻捏着女子手指。
余颜汐摇头,“放眼整个临州,我真没跟谁结怨,不仅没有结怨,我还帮过不少人,想了一下午,脑仁疼。”
“我让半夏去查那丫环的身份,发现她并不是赤水村的人,刚开始我还能认为赤水村同这丫环脱不了干系,但是现在我隐隐感觉是否是自己多虑了。”
她慢慢同梁景珩道来,只见他拧着眉毛,愁容展露,狭长的眸子深而凝重。
“想到什么了?”余颜汐问。
“余以柔在赤水村,”梁景珩嘴里淡淡着,眼尾一卷,深不可测,“倒是把她给忘了。”
“她?你的意思是给我下药的是她?你怎知她在赤水村?”
余家任何一个人,他们两个绝口不谈,余以柔这个名字,消失了很久,余颜汐从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更不关心她被余怀山送去了哪里。
“干坏事,岂能随随便便便宜她?自然是要知道她在何处,让她在那里尝尽世间疾苦。”
梁景珩脸上波澜不惊,最轻的话,背地里干的却是最不贴切他身份的事情。
余颜汐道:“不大像,有贼心,怕是没有贼胆。”
余颜汐对余以柔还算了解,她恨自己不假,可是她去哪里弄的失魂散呢,而且那丫环嘴边严实,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被余以柔服效命。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既然那人对我下手,自然是与我有仇,眼下我如那人所愿,你猜那人会不会露面?”
余颜汐眉骨上挑,灵动的眸子熠熠生辉,“不准他正在看我的笑话。”
梁景珩不高兴了,当即反驳,“不成,这样全临州都知道你傻了,你便成了他们饭后笑话的谈资,我不同意。”
他手臂收拢,把人圈得更紧。
余颜汐无所谓,只要能将事情解决,揪出幕后人,吃亏便吃亏。
“阿珩,我知道你不愿意,可眼下你能想出绝好的办法?就且试一试。”
她伸出一根手指,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
“不行就是不行,事情总有办法,没有你一样能解决。”梁景珩态度坚决,抓住她手往身后带。
他头一偏,落到余颜汐脖颈处,将脸埋了进去,在软糯的颈窝蹭了蹭,旋即声音变了调,“汐儿,天色已晚,该睡觉了。”
余颜汐被他弄的脖子痒,脑袋怎么也拨不开,跟年糕一样,粘上去便摔不掉。
气恼地看他一眼,她道:“睡觉便睡觉,你那坏心思收起来。”
梁大少爷能好好听她话?
顺着软肩,梁景珩偏头,熟练地含住住她那殷红唇。
呜咽和不满,全部吞到肚子里去。
到最后,余颜汐脑袋昏昏沉沉,一向自持稳重的她鬼使神差唤着男子。
“夫君。”
“夫君。”
一声接一声,娇媚轻柔。
听得梁景珩渐渐失控。
雨芭蕉,滴滴答答。
衣衫半褪,身影交缠。
床间挂饰叮叮作响,臊人的声音不绝于耳,和那窗外雨声混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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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昨晚梁景珩同余颜汐商量过了,两人决定去赤水村走一遭。
梁钊一大早去了府衙找万淼,只有郭熙在家中。
两人细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把真相告诉二老。
这趟出门,从安和半夏谁也不带去,全留在府中,半夏知道余颜汐装傻,只是从安吧,愣头愣脑的,若是坏了计划可不好。
梁景珩一边系腰带,一边腹诽,左右量从安,对他道:“你留在府中,若是我娘问起,你便我带少夫人去了街上寻医。”
从安感觉到自己被他家少爷嫌弃了,心底有一丝失落,但又不敢出,只能唯唯诺诺应了一声。
梁景珩带着余颜汐悄悄溜出侯府。
一人一马。
踏出侯府,渐渐出了巷子,余颜汐敛起痴痴呆呆的模样,一跃稳坐马背之上上。
为了骑马方便,她特地换了身简装,素白鹅黄上装,衣袖口子简短。
“梁景珩,你害怕吗?”余颜汐没有着急走,勒着缰绳问梁景珩。
赤水村是瘟疫起始地,此行务必要格外心。
一只手牵着马绳,梁景珩笑着,展开在折扇,“你都不怕,我便更不怕了,我们心些会没事的,有句话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赤水村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一趟又何妨!”
“唰”一声,他收了扇子别在腰间,翻身上马,朗声道:“走吧。 ”
横生瘟疫,临州城传了个遍,长街万里,往日的繁华全然没了,只有三三两两行人。
“赤水封村,二位请回。”
行至村口,一名值守的官兵长缨在手,拦了两人去路。
梁景珩拿出腰间令牌,“我乃安和侯独子,梁景珩。”
那人细细看了,脸色大变,急忙让了一条路出来,“的有眼不识泰山,恕罪。”
方才在林间道上骑行,人烟稀少,此时进入村落,一股萧瑟之气肃然袭来。
白布一裹,木担架上一具具正要那去烧点的尸首触目惊心。
道间,斗车上躺着、坐着的村民面色虚弱难看,咳嗽声一阵接着一阵;一屋檐下,男子靠在土墙边,阖了双眼,头颓丧地东倒西歪,他旁边的孩童摇着他手哇哇大哭。
生离死别,尽在一瞬间。
乌鸦枝头啼叫,扰了清净。
院落觅食的鸟儿,纷至沓来,食饱魇足后振翅展飞。
村子里有一家药铺,如今被用来安置病患,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两人麻布掩面,却还是被万淼发现了。
“赤水村危险,你们来作甚?”
万淼自便将余颜汐当作是妹妹,如此危险的地方,断然是不会让她来的,这句话虽是对着梁景珩,可完却瞪了余颜汐一眼,语气中带着责备。
梁景珩悄无声息将余颜汐拉至身后,“万大人,我爹呢?”
从村口行至此处,梁景珩并没有看见梁钊身影,忍不住问了出来。
万淼:“侯爷去了军营。”
一个时辰前,有位将军急急来找梁钊,在他耳边了几句,梁钊闻言脸色大变,匆匆离去,走时叮嘱万淼对于防疫一事不可松懈。
“万大人,这瘟疫可有眉目了?”余颜汐问。
松松散散的面纱戴在余颜汐脸上,鼻子没有完全遮掩住,只需轻轻用力,就能将它扯下来。
万淼看了她一眼:“边走边,将面纱戴好。”
他领了两人踏进药铺,方才外面站着便感到了一股萧瑟的气氛,而今只觉压抑。
煎药的炉罐呼噜咕噜,光是摇着扇子熬药的人便有七八个,那浓烈的药味让余颜汐不由皱了眉头。
药铺后院,病患躺在木担子上,一排又一排,只留了一条狭的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