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躺在钟傅璟的手心酣睡如泥, 钟傅璟喊了两声云珺，又晃了晃手，可白兔就是没反应。

    钟傅璟的脸贴近白兔的鼻尖, 再摸摸他的胸口, 确定白兔只是睡熟了后, 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话得好好的，云珺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回去？

    钟傅璟也搞不明白怎么回事, 可能是自己聊的话题太无聊, 把云珺都给睡着。想来他睡着后没有想要变成人的念头, 就变回白兔去了吧？

    他想, 只要白兔没事就好。大不了下一回, 他想点别的事，再和云珺聊。

    钟傅璟心地抱着白兔，将他安置在兔子窝里。

    他回到后殿寝宫, 却有些睡不着。坐在桌边想了半天，不放心, 又走回到兔子窝旁。

    白兔依然还在睡觉，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钟傅璟看了会儿, 叫来方夜织，让他在殿内守着, 还有翌日看天气好，就带白兔去御花园, 让他自由地跑一跑，不要总是闷在寝宫里。

    交代完这些事, 钟傅璟这才安心回后殿。

    第二天，白兔睡醒了。

    他看到守在一旁靠在墙边，站着都能睡觉的方夜织, 纳闷又茫然。

    白兔抬起头，环顾四周。

    明明此前他不是还在和皇帝聊天吗？

    白兔坐在软垫上，难道昨晚和皇帝聊天的事，是在做梦吗？

    明明昨晚那杯茶很好喝。好像是从云梦泽来的吧？皇帝是不是还了什么关于云梦泽别的事？可他都想不起来了。

    白兔云珺难受地坐在那里，垂着脑袋。

    而他一动，方夜织醒了过来。

    方夜织轻轻扶着木架，眉眼舒展，声：“醒了？”

    白兔抬起头，冲着方夜织“唧”了一声。

    方夜织依旧遮着半张脸，但是看得出他在微笑。

    方夜织伸手，让兔子跳上怀里，“圣上让我带你去御花园……”

    他猛然压低声音：“圣上还，今晚也是老样子，要见你。”

    老样子？白兔云珺回过神，看来他昨晚不是做梦吧！果然和皇帝聊了天！

    云珺大松一口气，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不安。

    他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睡着了……

    等来到御花园，他被放在那片熟悉的草坪上。

    他没有到处乱跑，脚步很慢地往前跳跃。

    他想着昨晚的事，不免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变成人这件事，终归只是昙花一现。

    结果他一整天都看起来无精采，时不时朝天空，看什么时候天黑，看皇上什么时候能和桂清遥谈完事情，能回到永宸宫来。

    ·

    白兔慢吞吞地吃着胡萝卜条。

    守在他身旁的方夜织见状，弯腰靠近，担忧地问：“怎么？今天的晚餐不合胃口吗？”

    白兔听见他的话，微微摇头，大口吃起胡萝卜条，他不好让方夜织担心呀。

    吃饱肚子，白兔在软垫上没躺多久，总算把皇上给等回来。

    白兔听到动静，立即支棱起脑袋竖起耳朵，确定是皇帝后，他马上从木架上跳下来，迅速跑到皇帝的面前。

    这让一直待在他身边的方夜织有些意外，原来他今天没精采的原因，是看不到皇上吗？

    方夜织和白茯照旧支开所有人，留下皇帝和白兔在宫殿里。

    云珺在屏风后变了回来，连忙走到皇帝面前拱了拱手。

    他一脸惭愧，“我向皇上道歉。”

    钟傅璟没明白过来，笑道：“嗯？你把朕的花瓶砸了？”

    可他环顾了一圈宁心殿，他的瓷器花瓶可都好端端的。

    云珺则有些扭捏，声：“昨晚……昨晚皇上和我……话的时候，我竟然睡着了……我也没想到……”

    听到他这么，钟傅璟的脸色变了下。

    钟傅璟连忙走到云珺的面前，扶着他的肩膀，上上下下量他。

    “是，朕也想问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钟傅璟的语气有些紧张，“你昨晚……”

    钟傅璟不得不承认，确实吓了他一跳。

    云珺忙：“昨晚我突然觉得很累，一时没注意，就睡着了。对、对不起……我没有对皇上的话不感兴趣，更没有漠视皇上的意思，绝对没有，还请皇上息怒呀……”

    他越越紧张，也为此担心了一整天。生怕皇帝因为昨晚的事动怒，毕竟皇上可是外界盛传的阴晴不定呀！

    “朕没有怪你。”钟傅璟，“倒是你，身体有没有觉得不适？实在不行，朕便叫汤御医过来，他是朕从封地带来的御医，是朕的心腹，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不会出去。”

    可云珺摇了摇头，“我，我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累，早上睡醒了，也就好了。”

    钟傅璟忙问：“那现在？……”

    云珺道：“现在自然是一点事都没有。”

    钟傅璟笑了起来，“想刚才你连蹦带跳跑到我面前来，看来是没事了。”

    云珺见皇上相信了他的话，便道：“还请皇上放心。”

    气氛变得稍稍有些轻松，两人这才发现，彼此靠得很近。

    钟傅璟微微向前凑过来，目光不断地在他身上量，眼神中流露出的满是关心。

    大概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忙松开手，稍稍挺起腰背，与云珺保持了些距离。

    钟傅璟道：“你若是觉得没感觉自然是最好，但想到你去祭拜家人的那天，回来也是马上就睡着了……朕想着，可能中间还是有些问题。”

    云珺却是怎么都回忆不起那天晚上的情况。

    这么一想，他也觉得有点不妥。

    云珺声：“也许……也许我变成人的时间，不能维持太久，时间一久，或是次数频繁些，就会发生这种情况，哎……”

    他的语气听来十分失望，仿佛变成人这件事，终究是昙花一现。

    钟傅璟忙宽慰道：“你在遭遇大火后，还能活在兔子身上，已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而现在你又能凭自己的心意，恢复成人形，更是人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以无论今后事情发展的好与坏，你我只能坦然接受。”

    云珺点点头，“是呀，我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很走运了。”

    钟傅璟又：“朕想来倒是有些后怕，在不能确定你的身体状况是否稳定，便就把你送出宫去，万一到了宫外，你就这样突然变回兔子，又没有朕在你面前，都不敢想象当时会发生什么状况……朕这决定，做得实在不妥，太不妥了，该是朕向你道歉……”

    就看钟傅璟一脸痛心疾首，对自己十分失望。

    云珺慌忙劝慰：“可皇上也不知这种事呀！”

    钟傅璟抬眼，“那你怪朕吗？”

    云珺连连摇头，“不怪！”

    钟傅璟露出笑容来。

    “那你……”钟傅璟问，“是否需要变回兔子？就怕你太过劳累。”

    云珺低头看看自己，今天却没什么感觉，笑道：“可这样能和皇上话。”

    听到这话，钟傅璟似乎想到什么。

    他忽然扶着云珺的胳膊，拉他在身后的罗汉床上坐下。

    钟傅璟居高临下看了几眼云珺，拽起他的手看了看，捏捏他的手腕。

    钟傅璟道：“朕倒是有个猜测。”

    云珺茫然地眨眼。

    钟傅璟：“朕以为，可能是你刚变回人，身体还不习惯。都人有三魂七魄，你一会儿是白兔，一会儿是云珺，三魂不稳七魄混乱，尤其是凡人的身形比兔子庞大，所以变回来后你会更累。朕……记得方夜织对朕过，以前的你身体孱弱，整天都待在家中，多半也是不会强身健体吧？”

    云珺连连点头，“爹娘连家门口的院子，都不让我走出去，更别其他。”

    钟傅璟抱着双臂，认真道：“朕猜就是这样，如今你的身体虽然无病无灾，但你不像其他人那般有精神，所以只要你一变成人，就容易乏力，会毫无征兆变回白兔。毕竟白兔身形，消耗的体力和精神就更低。”

    云珺明白过来，尽管他知道这番话，也是皇帝的猜测，可的有理有据，他无法反驳。

    “陛下英明！”云珺忙问，“是否要我每日跟着方夜织锻炼？反正只要天气好，他就会带我去御花园。到时候我偷偷的……尽量别给人看到……”

    听到这话，钟傅璟心里有些别扭。他轻轻按了下云珺的肩膀，像是在安慰。

    钟傅璟道：“先别着急，这是朕的猜测。不过既然没有其他的可能，就算是这个道理，你也不能马上就锻炼起来，否则过于消耗你的体力和精力，只怕适得其反，万一以后都不能变回人，就麻烦了。”

    云珺听来也觉得有道理，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才对，真不愧是皇帝！

    云珺忙问：“听皇上的意思，我该……怎么做才好？”

    钟傅璟装模作样沉思了一会儿，“不能过于频繁，但也不能因噎废食。朕以为，你就先从每晚维持人形开始，先坚持一刻钟，再到半个时辰，到往后的一个时辰，还是你主动坚持，倘若天天能维持，而不会觉得疲惫，不定便能稳定下来。”

    云珺点头，“每晚……可每晚让皇上都遣走宫人影卫，他们会不会怀疑啊……”

    钟傅璟：“不碍事，他们都得听朕的，就算奇怪也不会怀疑。况且，朕也要批阅奏折，只要不出寝宫，他们怎敢多闲话。”

    云珺这么一听，忽然高兴起来，“那我照样能每晚陪着皇帝，不仅像之前那样，现在还能给你研磨墨水……”

    钟傅璟特别认真地点点头，“不错！如此也不耽误事，还能助你维持人形。”

    云珺可高兴了，站起身向皇上作揖，“多谢陛下。”

    “谢什么！”钟傅璟摆手，他端起茶杯来，嘴角不着痕迹地流露出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