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宁心殿内 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
云珺也不知道皇帝从哪里看来的这么多知识, 只觉得不愧为皇帝,知识渊博,学富五车。
但这几日的晚上, 云珺发现皇帝也不像以前样批阅奏折, 而是与他坐在窗前话聊天。
云珺不免关心地问:“皇上, 今晚不用批阅奏折吗?”
钟傅璟轻轻放下茶杯,“朕有时候也需要休息。”
话是没错, 云珺想起, 此前的皇帝, 就算不批阅奏折, 也是会抱着他, 很多很多话。
现在他变回人,皇上自然不可能抱着他,但也一定有很多很多想的话。
钟傅璟倒了一杯茶, :“其实宰相被抓后,朕收到的奏折, 已经少很多了。”
云珺纳闷,“为何?”
钟傅璟笑了起来, “你以为朕每天看的那些奏折里,写的都是什么?朱鸿槐身为朕的宰相, 他递上来的折子是最多的,里面写的永远都是他需要什么, 要朕答应他的要求。今日不答应,他隔两天后再送, 朕不答应的事情多了,这奏折也就多了。”
云珺就算以白兔的模样,陪在皇帝身边, 却还真就很少去看皇帝的奏折里,到底写了什么。
那可是写给皇帝的奏折,而且皇帝总是怀疑他是不是听得懂人话,他自然不好在皇帝的面前暴露,也就不敢去看一眼那些奏折,当然就不会知道里面到底是相关国家的要事,还是官员的琐事。
云珺没听过这种事,觉得新鲜,他眼睛发亮地看着钟傅璟,还想听点别的新鲜事。
钟傅璟就,这继位三年里,每日看那么多奏折,宰相递上来是最多的,而太师是写得最简洁清楚的,他的老师桂清遥则会写得面面俱到事无巨细,至于其他官员,他记得最深的还是田大人,也是他所器重的,他……
云珺莞尔而笑,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捏着茶杯。
他看到钟傅璟得神采飞扬,可想而知,皇帝的确仔仔细细看过每一位朝臣的奏折,否则他不会对自己的朝臣如此了解,只要一问就能出他们奏折里的内容。
云珺心里赞叹,藜朝能有钟傅璟这样细致的皇帝,真是天下百姓的福分!
可再一想,批阅那些奏折,又枯燥又无聊,钟傅璟竟然能看下来。难怪他要养自己这只兔子,否则这么寂寞的日子,他得怎么熬?
钟傅璟着,抬眼看到云珺脑袋靠在手背,眼睛眯了起来,还忍不住捂住了个的哈欠。
钟傅璟忙问:“是不是累了?”
“呀!”云珺连忙直起脑袋来,“没……”
他都没意识到,刚才的自己竟然哈欠了。
钟傅璟朝窗外看了看天色,道:“今日也坚持了挺久吧?有一刻钟那么长吗?”
云珺轻轻点头,“大概有吧。”
钟傅璟:“今日不用再勉强,你变回白兔后,朕就抱你去睡觉。”
这后半句话听来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两人皆作一愣。
可思来想去,倒也没有错。好像每次都是皇帝把他抱回兔子窝去的,毕竟他每次都是着话,就突然睡着了,变回了兔子。
云珺想了想,声道:“今日我没突然睡过去,我自己能回……”
可他看到钟傅璟闪现一些失望,若是拒绝,岂不是显得他和皇帝之间生分了。
云珺忙:“那还是麻烦皇上了。”
钟傅璟一脸的跃跃欲试。
云珺闭了闭眼,几乎没怎么动起念头,便恢复成白兔的模样。
他还没从那堆衣服里钻出来,就已经被皇帝捧起。
钟傅璟:“每次看你变回去,都被衣服压着,怪难受的吧。这么看来,你身边没人可真不行。”
白兔跟着点了点头,发出“唧唧”两声。
云珺心想,果然还是皇帝想的周到。想来皇上肯定没有别的意思,刚才是自己想得太多。
白兔心安理得往皇帝怀里一靠,看起来对皇上的信任。
钟傅璟见状,笑着将他心放回到兔子窝里,还摸了摸他的脑袋。
直到看见白兔浑身团成一团,就这么进入梦乡,钟傅璟地叹了声气。
钟傅璟很轻地摸了下白兔的脑袋。
“云珺你……算了……”钟傅璟轻声,“朕期待着明天与你见面……”
他完,又看了白兔两眼,这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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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每天都要变回人,云珺几乎要和上辈子一样,格外关注自己的身体。
那天他看到皇帝仗着刀伤痊愈,与方夜织在御花园里过了几招,他就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锻炼身体,就算他不会武功,但变回人后,总能个太极什么的吧……
云珺把这个念头与皇帝一,却见到钟傅璟皱起眉头。
钟傅璟上下量着云珺,认真道:“现在的你想长时间维持人形都难,万一太极时累了,当场昏过去,这要怎么办。”
云珺:“我和跟着夜织一起练,有什么事他也会照顾我。”
岂料听到这话,钟傅璟的眉头皱得更深。
钟傅璟:“夜织身手不错,可做事不够精细,而且他是影卫,若被一些位高权重的人撞见,他解释不清,容易招来流言蜚语。况且你现在状态还不够稳定,想要这么做也为时尚早,倒不如先以白兔的模样,在外多跑跑,想来也会对你的身体,有所好处。”
云珺也不知皇帝哪里得来这些理论,只不过听来有理有据,仿佛皇帝对此深有研究。
可不管皇帝到底明白多少,出自皇帝之口,犹如圣旨,云珺还是听从了。
所以待方夜织抱着白兔去御花园时,白兔一改此前闷闷的模样,而是撒开腿满世界狂奔起来。
方夜织也搞不懂怎么回事,也没见云珺这么活泼过。
可他想只要云珺愿意做的事,哪怕是上天,他都要帮着云珺上去,就不再想那么多。
白兔在御花园跑了六七天,晚上恢复成人的时间,也逐渐变长。
从原先的一炷香,一刻钟,到后来的半个时辰,皇帝看在眼里,心里替云珺高兴。
这天,皇帝在天没黑之前就回来了。
他在寝宫里简单地用了下晚膳,就早早遣走所有宫人。
白兔看着皇帝走到木架前,走到他的面前。
钟傅璟声:“今天,能早些变成云珺,和朕话吗?”
白兔顶着明亮的眼眸点了点头。
只是云珺觉得,今天的皇帝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难道在朝廷上发生了什么事?
云珺得赶紧恢复过来,去见皇帝。
当他走到一直和皇帝话的罗汉床前,看到白茯端上了两碟菜,还摆了一瓶酒壶。
钟傅璟正在给自己倒酒,酒香味隔了很远都能闻到。
云珺直接在皇帝的面前坐下,“皇上怎么突然想到喝酒了?”
以前他还未见过,皇上会在晚膳后喝酒。
钟傅璟:“今天……朱鸿槐及其党羽全已经斩首示众。”
云珺睁圆了眼睛,这么快?!
钟傅璟像是猜到他心事一般,“走了最快的流程,所有的罪状和证据都已调查完毕,无需朱鸿槐等人是否承认,甚至不需要他们供述,也无论他们认罪与否,朕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云珺沉默下来,“皇上,不高兴吗?”
钟傅璟脸上的确没有任何笑容。
钟傅璟紧紧捏着酒杯,“也不是不高兴,只是……云珺,我不知你是否理解,就是……很激动。不是幸灾乐祸,也是出一口恶气。就是……在朕的手上,将为祸了三朝的宰相,彻底解决干净……我……”
云珺朝皇帝看去,那张英俊的脸庞,多了一份春风得意,微翘的眼尾更是散着英气。钟傅璟的双眸中显现一丝嚣张跋扈,感觉他手里的酒杯,都要被他捏碎了。
皇帝那是得意,是激动,是好像终于把身体里的顽疾彻底剐除,从此不再受其痛苦。
云珺太明白了。那宰相就像是他上辈子孱弱不堪的身体,整天折磨自己,要是一贴药剂喝下去药到病除,从此能在阳光地下蹦蹦跳跳,云珺简直能高兴得大笑起来。
如今朝廷中的一大顽疾,朱鸿槐和他的那些党羽,今日已经人头落地,再无需担心他们东山再起,也彻底震慑了朝廷,再无人敢做第二个宰相。
皇帝怎么能不激动。
那是成功的得意,是胜利者的激动,是皇帝该得的。
云珺微微点了下头,“能理解。”
钟傅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你呢?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云珺垂下眼帘,“的确大快人心,只是……不管宰相是斩首示众还是五马分尸……我的家人都回不来了。”
钟傅璟一顿,连忙放下酒杯,思忖自己了什么傻话,叫云珺难过了。
可云珺马上:“我是懒得去恨宰相,他是罪有应得。他就是只肮脏的会咬人的硕鼠,我的家因为这只老鼠葬身火海。此前他没有付出代价时,我确实恨他。可现在老鼠已经死了,他已经付出全部的代价,我不会再浪费任何情感在他身上。”
钟傅璟看着云珺完这话。在云珺的脸上,那是坦然是坚定是豁达,是才高行洁,贤才君子。
看到皇帝没反应,云珺的脸上稍微红了红。
云珺道:“皇上可能觉得我在矫情,但我绝没有诓骗皇上的意思。我理解皇帝的心情,是大快人心,我也一样。只是往后我也不会再去恨这只老鼠,恨他只会浪费时间。人间很美好,我要拿来享受更多美好的事。”
云珺想,他好不容易多出来这一条命,如果拿来去和一只老鼠纠缠,可就太浪费了。
“哈!”钟傅璟几乎要鼓起掌来,“不错!不错!得好!朕的朝廷里再无这只老鼠,朕也可以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日子了!”
钟傅璟举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
云珺微笑起来,拿起自己的茶杯,道:“不管怎么,还得恭喜皇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钟傅璟哈哈大笑,“朕就是太高兴了,看到以前那些被宰相压制得不敢抬头的朝臣,今日他们终于扬眉吐气,朕真是拍手称快。”
云珺端着茶杯,听钟傅璟朝廷上的事,再抱怨起以前自己的辛苦。他照单全收,没有半点不耐烦的心情。
他还想听皇帝更多的事,他没听过的,这些有趣的事。
可钟傅璟一听到外面敲起了二更天,却:“今天你这样,已经维持许久了吧?”
云珺点头,确实挺久的。细算起来,足有一个时辰。
钟傅璟仔细地观察了会儿云珺的脸,“竟也看不出你的疲惫。”
云珺有些兴奋,忙是他这几天在御花园里的锻炼,起到了效果。
可钟傅璟又:“但你还是得变回去休息。”
这话倒是让云珺睖睁了一下,“呃……”
钟傅璟道:“朕也不想你每次变回去,都要在衣服堆里挣扎,那般辛苦的模样。”
云珺回想之前几次,都是累得够呛不,还要被这些衣服劈头盖脸罩下来,尽管不会伤害他,可也的确不太好受。
现在钟傅璟是在关心他,才会这么催促他先变兔子吧?
于是,云珺乖乖点了点头。
他走回到屏风后的柜子前。
宁心殿很大,隔着纬纱和屏风,就算是皇帝也看不到他。
云珺放下心来,先换下衣服,整齐地叠好放回柜子里,再闭上眼,原地变回了白兔。
而坐在另一边的钟傅璟,捏着酒杯,手微微有点颤抖。
他在云珺走到屏风后,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其实什么都没看到,可钟傅璟却像是个要做坏事的孩子一样,紧张得手都在抖。
钟傅璟承认,贪心的人是他自己。
倘若他得不到,便那人送得远远,看不见倒也罢了。
如今那人总是在眼前晃,他就想得寸进尺,想要得到更多……
钟傅璟幻想着屏风后的人,想他此时的模样。
仿佛屏风上印出了隐隐绰绰的轮廓,是个纤瘦的身影……吓得钟傅璟连忙回过头。
他是不是酒喝多了……怎么什么都敢想。
钟傅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地灌下去,辛辣的酒味贯穿喉头,他也终于清醒了些。
过了一会儿,钟傅璟余光瞥见一抹白色从屏风后绕出来。
白兔朝他跑过来。
钟傅璟微笑,赶忙走过去抱起白兔。
钟傅璟:“今日的你看来精神头很好啊,竟也不想睡觉?”
白兔点了点头。
钟傅璟微笑:“肯定是解决了宰相,你我都在兴头上,来,陪朕喝会儿酒。”
白兔自然是不能喝酒,但是他可以趴在皇帝的腿上,听皇帝些他不知道的事。
像是钟傅璟道他此前为什么会睡在御书房,便是为了回避后宫里那些夫人佳丽,不想与这些被宰相所利用的女人扯上半点关系。也正是因为这样,如今他处理宰相才能处理得干净利落,否则光是处理裙带关系,那诛起九族来,简直要把自己诛进去。
还道这些天辛苦了桂清遥,改日要摆宴款待他,好好奖励他这些天的忙碌。
白兔一边听,一边发出“唧”的声音,是在回应皇帝。
可听到最后,他终于还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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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珺非常乐观,因为他不仅每晚能恢复成人形,维持的时间还越来越长。更别如今他不会动不动就睡着,尤其是那疲惫感,再也不会毫无征兆来就来。
连着好几天,他都能主动变回白兔,还能坚持好久。
皇帝对他这状态也很满意,也许有一日,他就能整天都维持人形,不用担心了。
这天,钟傅璟一大早告诉云珺,当晚在重乐宫设宴,款待桂清遥和其他调查过宰相一案的朝臣们,所以晚上不能回来和云珺话,也让云珺今晚自己先早些休息。
白兔听话地点头,反正皇帝在与不在,都不影响他变回人呀!
到了晚上,皇帝已经去重乐宫,就算没有皇帝的指使,也不会有宫人守在永宸宫内。
白兔跳到守在他身边的方夜织面前,咬了咬他的衣摆。
方夜织见状,蹲下身来,声问:“想变回来吗?”
看到白兔点头,方夜织便走出宫去,检查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宫人后,便把白兔抱到柜子前,自己守在门口,以防有些冒冒失失的宫人闯进来。
不一会儿,云珺走了出来,他笑着对方夜织:“现在我已经能坚持很久了。”
方夜织也为他的好友高兴,但他:“我陪不了你话,但你放心,我会守在外面,直到皇帝回来,也不会让别人闯进来看到你。”
“麻烦你了。”云珺感激地道。
云珺坐在罗汉床上,没有茶,更没有酒,他就这么坐着,看到窗外斜斜挂在天边的弦月,他想起了皇帝。
他每天晚上都和皇帝话,听皇帝好多自己不知道的事……他满脑子都是皇帝的样子。
这是什么回事?云珺从来没有这样想念过皇帝。
不,这更像是……念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