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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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年人卑微,中年人困苦,青年人拼命,少年人最洒脱。

    曹昂有着少年人的心,却再无少年人的洒脱。

    他不能四海为家了,因为他又要娶亲了,年少躁动的心终归要安在女人的胸脯上。

    他跟甄宓的婚礼还剩七天,庄子里里外外忙碌不堪,姨也打着帮忙的幌子住进庄子里当参谋,不过婚事上她没什么意见,倒是书院方面,她提出了不少需要考虑的细节。

    书院里的交谈只是浅尝辄止,在家里则要深入浅出了。

    美艳姨对书院的方方面面总是一针见血,让曹昂生出凝望深渊难以自拔的沉沦感。

    当然曹昂也喜欢跟姨单独探讨书院的问题,只是越聊越心惊,姨对书院是有通盘审视的,但如此也令他更加疑惑,他不理解姨为何这么热心此事,也不好当面问,只好将疑惑再次压于心底。

    外界的风雨终是酿成了大风暴,士族几位在士林极有威望的宿老登门造访,而地点就选在华夏书院。

    这不是普通的造访,而是一次文化战争,他若是败了,书院在天下将再无立足之地。

    “只听过武夫开馆有打三家的规矩,想不到读书人也一样,从这里就看得出,文人相轻比武夫互鄙还严重。”曹昂不屑,对虚伪的士卒看不惯。

    姨点着他的脑门道:“别贫了,那几位先生来头不,皆负儒家传承,万不可大意,你要知道这场文斗决定的不仅是你的未来也是寒门的未来。”

    “打到家门上了,避无可避,总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话虽如此,但还是要做些准备,杨门来的是清秋的三爷爷杨准,一生钻研尚书,此人由你的夫人帮你。”

    “曹门来的是二爷爷曹文,此人注解公羊春秋,因书以问答作解,所以言辞犀利,最负急才。”

    “司马氏来的是司马防,耿直公正,精研汉书”

    姨一通数下来,这班士族的宿老竟一股脑来了十二位,也代表了天下最强的十二门阀。

    “南阳朱松老爷子不会下场,卢家群龙无首我粗略算过,真正下场的不会超过五个,但你能应付吗?”

    曹昂沉默了,儒家传承能几千年不断绝,自然有其可怕的精神内涵,姨见他如此以为压力沉重,柔声安慰道:“实话我也没想到士族会这么不要脸,十二位大儒来欺负你一辈,若是败了也不怕,姨帮你撒传单,就胜之不武,有种三十年再论高低。”

    “胡闹,三十年,你们还要不要点脸?”丁氏训斥。

    曹昂不脸红,三十年后这帮老头子都入土了,不战而胜,高,实在是高,姨,你跟我一样是用脑子的人,好想抱一个庆祝。

    “子修,我知你文采出众,有当世文宗之称,但此文斗有把握吗?”姨的声音依旧悦耳动听,但藏不住颤抖。

    曹昂凝视着她,问道:“还望姨解惑。”

    聪明人不用透,姨微微沉默,最后看向了姐姐丁氏,只见丁氏一声长叹:“你还是没忘,罢了,就给孩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吧。”

    姨淡漠开口,仿佛一下子人变得很遥远:“丁家是寒门出身,但因为父亲拜在陈门下,仕途不算顺利却也没太多阻碍,可后来父亲因不满士族的为非作歹,仗杀了陈门几个族中子弟,便被贬谪流放,靠着曹门才得以回归,本想着教书育人,能改变寒门的前景,不想”

    姨哽咽了,又很快恢复平静,接着道:“自老人走得那天,我就明白一件事,士族不可战胜,若有一丝可能,那便是从根上毁灭士族!”

    所以你拼命读书,成了现在的学霸姨,你热心书院的原因也是看到了报仇的希望。

    我懂了,姨也不容易,我更喜欢姨了。

    这位强势博学的姨再次问向他:“跟我透个底,你有多少把握?”

    “之前有三成,现在有十成。”

    “嗯,此话怎讲?”姨蹙眉美丽的眉头看他。

    曹昂弹衣而起,正色道:“为了姨,我唯有付出十二分的心血,那自然便从三成涨到了十成。”

    姨怔了一瞬,旋即开怀的笑了起来,又是花枝乱颤,瑟瑟发抖,忍不住看直眼,不过武夫的本能让他很快又清醒过来,这很不对劲,以他只阅女神的经验,绝不该如此不堪,而且起来,姨虽美艳绝伦,但跟貂蝉和洛神比还是差了一线,常理来,不会接连出现丢人的丑态。

    “她跟异人学过魅惑之术,也是为了报仇。”娘亲的解释让曹昂恍然大悟,难怪呢。

    惊叹之余也不免为姨的决心敬佩,也更坚定了文斗获胜的念头。

    曹昂在院长庭院格心三日,推开了院门

    高台之上,以贾诩为首的书院先生正跟对面的十二宿老辩执无休,这番文斗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书院一方完败,因为包括贾诩在内的读书人都不是擅长学问的,最有能力出战的荀彧还怂了,刚上台就被族中的老爷子瞪回去了。

    京城的达官显贵尽数到场,见到这番场景无不拍叫好,虽在意料之中,但真瞧见曹昂的书院这般不堪,还是爽到透心凉。

    “平日里装成大尾巴狼,真遇上大儒便原形毕露了。”

    “那是自然,你没看曹昂都没敢出现,这是为何?”

    “怕了呗,避而不战,不过无论今日他出不出现,华夏书院的结局都是注定的。”

    “没有成熟文化体系的书院,就是误人子弟的魔窟,出来的弟子也尽是三教九流,不为世人所接纳。”

    荀彧终于忍不住了,书院是他的心血,也是他唯一的心安之处,不容毁掉,哪怕是自家的长辈。

    他站起了身,他是文官之首,也是荀门高徒,儒学造诣不输长辈。

    族里的老爷子又瞪他了,可这一回,他没有坐回去,反而迈上了台阶,他宁愿决裂也要捍卫书院。

    就在他要登上高台之际,一只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草包,你诗词无双,但学问并非你所长,还是我来吧。”

    “当初忽悠你来是为了让你心安,若还要你架上火烤,我心难安。”

    “可是你能应付吗?”

    “可以试试。”的很谦虚,但眉宇间神采飞扬。

    荀彧退下了,他熟悉曹昂,这样的神色必然是有把握。

    贾诩迎上正一步步登台的曹昂,同样忧心忡忡:“你可以不来的,书院毁了你还是文宗。”

    曹昂摇头:“书院不再,我要这文宗的名头有何用。”

    “可你如何跟这些宿老对台?”

    “心学。”

    曹昂吐出两个字,而后一步上高台,朗声念诵:“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十二宿老闻言巨震,他们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