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姜阮和邻居们吃完午饭后从酒楼后门出来,两地相距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而已,大伙儿就当时饭后消食了。
周柯走在最前边,用手拢着自己抹了头油的脑瓜顶。
头油膏由田掌柜赞助——从他媳妇那儿顺来的。
演出前周柯怕坏了造型,所以即便好奇也不敢乱摸,演出完又要换衣服吃饭,更没空捣鼓,这会儿回家了,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跃跃欲试”之心,伸出手来左摸右摸,时不时还句:“我这丝滑般的秀发,无人能敌~”
赵河川穿来前已经六十了,发量偏“地中海”型,他瞅着周柯显摆的那德行,也伸手拽了拽自己的头发,翻了个白眼,“就跟谁没有似的!”
秦家姐们面带笑意的走在“队伍”的中间,宋赫和李香梅在咬耳朵,“老婆,我今天这情绪怎么样?演的到不到位!”
后者日常敷衍,“挺好的,可以,很棒!”
姜阮走在最末尾,老神在在的跟着溜达。
却没见街对面有一男人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很久,他先是跟了两步,然后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停在原地。
他招来随侍,吩咐道:“去查查那几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随侍五金点了下头,“是,公子。”
待随侍离去,司宿转过身,回到街上的客栈里,本来想调查一下京城铺子盈余状况,现在他也无心忙碌了。
司宿是五年前穿越到大周朝的,他的身份是江南皇商司家的继承人之一,从他接了这副躯体,就一直在“斗”,前期是继承人之争,后头争得继承人之位后又得参与商战,几年来就没有个轻松的时候。
客栈二见昨夜来住店的锦袍俊美公子哥才出去不久就回来,一时诧异,难道是忘带东西了?但这轮不到他操心,赶紧挂上笑脸道,“客官,上等房正在扫,您厅里坐坐?”
司宿正在想事情,闻言一顿,“嗯”了一声,机械般走到椅子前坐下。
穿越前两年,司宿在自家地产开盘仪式上见到了姜阮,她那时正带着艺人出席活动,朋友都台上的那明星真俊,只有他全程被坐在后方休息处的姜阮所吸引。
她那天穿了一身浅棕色的风衣,脚踩几公分的高跟鞋,栗色长发梳成干练的马尾,透过玻璃窗的阳光洒了她半边身,游走在她挺巧的鼻梁,樱粉色的嘴唇上,她正翘着二郎腿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看着随意又认真,司宿头一次觉得有人的行为这么矛盾。
那天过后,他总是莫名的去搜索追看姜阮带艺人走过的活动,寻找她在某个镜头闪过的身影,又去查她的成长历史,她从哪里来,去过哪里,是怎么当上的经纪人。
过了半年,司宿头一次以公徇私,以集团名义,给了姜阮手下艺人一个代言邀约,临到见面商谈前,他突然退缩了,感觉自己好像个窥探人隐私的变/态。
后来他又忍不住去她住的地方买了房子,但每次碰到她,他都会下意识的躲闪,不是去开门就是上车离去,其实去哪儿他自己都不知道,并没有目的地。
司宿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他只是第一次遇见喜欢的人不知所措。
有人对于爱情比较勇敢,所以会主动出击,相反的,有人比较“懦弱”,所以会选择暗暗追随。
而他呢,属于后者。医生开导了很久,他终于鼓起勇气想去正面认识姜阮。
那天司宿回到家,停好车,准备去敲她家的门,可是院门是敞开的,他喊了两声,没人出来,当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出事了,于是跑进去找人算报警,可当他进入院子的一瞬间就失去意识了,再醒来就变成了江南司家的公子。
这几年他“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以为与姜阮无缘,再也见不到,未曾想,老天怜悯竟是又让他遇见了,到底是不是她?
啊,五金啥时候才回……
客栈二悄摸的看了司宿一眼,见他眼神迷离不知在想着什么,跟着木头桩子似的杵在椅子上,心里不禁一叹:
唉,富家公子也不容易呢,就这么会儿功夫都要操心着生意,简直没个轻松时候。
……
等到了姜家院,邻居几人先进门,姜阮走在最后头准备关门,这时,碰到了同住这条街的邻居。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娘,姓何,原主的记忆里有关于她的信息,这大娘为人热情,谁家有事儿她都好帮个忙啥的,姜木匠下葬时她也出过力。
何大娘好像是特意等着姜阮的,等邻居几人走进院子里,她才拽过姜阮的袖子,把她拉到院子外的墙角处,低声问道:“阮,这几个乞丐咋住进你家去了?”
她这两天总是能听见姜家院子里有话声,以为是姜家的哪个亲戚来了,可今早正好碰见几人从姜家出来,这才看清楚了话几人的面容,仔细一瞧,竟然是街上的乞丐。怪不得这两日不见胡同儿里有要饭的,原来是住进姜木匠家里了。
上来不问吃喝,不招呼,直接切入主题,可姜阮一点都不意外,“我前两日见他们在路边乞讨,心生怜惜,就将几人叫进门来,以后就住下了。”
邻居们排练时又唱又跳又喊又的,先不提这房屋墙壁的隔音效果差,就单单是敞着天的院子,也足够能传出声音去了,她早料到可能会有原住居民来问。
何大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就你心善,你爷爷去了,你没个营生收入,自己吃饱穿暖都够呛,怎么还把人往屋里领?以后吃啥穿啥!”她越越急,“就算有吃有喝,也不知道几人来历,是好是坏的,你个姑娘,诶呦,怎么不长点心呢!”
姜阮一笑,道:“您莫急,我观望很久才叫他们住进来的,虽是乞丐,但都有一技之长,我组织他们一起干点生意,也算是帮了自己,何况,爷爷已经入土为安,我寻思着做些好事儿给他积福。”
“做生意?什么生意?”
“受累的体力活儿,简单的很。”
何大娘听完自行脑补了一通,以为是那几个乞丐收拾干净后去外头赚钱,然后给姜阮交租。
为死去的亲人积福那是孝心,帮助路边乞儿是善心,她个外人没法什么,何大娘沉默一下也就没再劝了,只道:“以后要是有事儿你就来喊我,自己多注意点。”
她把手上的一捆青菜给姜阮递过去,“不是值钱的,大娘自己种的,别嫌弃啊,好过上街去买还能剩下几个铜板呢。”
街坊太热心,姜阮没辙,将菜收下道了谢,“多谢何大娘,我心里都晓得的。”
何大娘摆摆手,“谢啥,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亲闺女也没差了!你春杏姐昨个晚上问起你来着,让我碰见了给你带个话,改天去她玩儿啊。”
春杏是何大娘闺女,年方十八,会绣活儿,手艺十分好,但很少出门,原因是时候摔到了脸,脸上留疤了,有些自卑,除了原主时不时的上门跟她请教绣花手艺顺带聊几句,她也没别的朋友。
姜阮应下,“好嘞。”
进了院子,姜阮拴上门,周柯刚从茅厕里方便完出来,他满脸好奇的问道,“姜姐,刚跟谁在外头话呢?”
“街坊何大娘。”
“哦哦,她啊,我这具身体有过何大娘送馒头的记忆,人挺好的。”
姜阮道,“朋友好奇心还挺强,啥都要问一问。”她揉乱他的头顶,轰他,“赶紧去睡午觉,醒来该干活儿了。”
周柯蹦蹦跳跳的往卧房走去,推开门后还叫了句,“二赤,餮哥,我书侠客来也!”
姜阮走进堂屋时听见后脚步一顿,笑了下,二逼少年欢乐多。
姜家能住人的就两间卧房,还有富余的一间是储存杂物的,是杂物其实也不算,都是姜木匠生前拿来的木料还有家具用的木板什么的。
姜阮见杂物间挺宽敞,便组织几人将屋子收拾出来了,用木板搭了个简易的床,放了铺盖上去,三位男士便把这间当做男生宿舍了。
秦家四姐妹住在西侧的厢房,李香梅和姜阮住在东侧那边,眼下条件艰苦,大家伙儿挤在一起住总比睡大街强上百倍。
姜阮在堂屋挑了张废木桌清空了,暂时当做自己的“办公区域”。别看姜木匠生前是个家具的粗人,可他还会写字画图了,就是写的不咋地,画家具样式倒还可以。
这就方便了姜阮,有炭笔和纸张可用,她把有露白已经使用过的纸张翻过面来,在背面写写画画,做接下来大概的工作计划。
早前从第一酒楼出来时,和田掌柜签了今后演出的契约,本来田掌柜是想签两年的,让姜阮以“之后用行会名称再与签约”的理由给改成一季度一签了。
她各方探了一下,这个朝代像公司经营形式叫做“行会”,大一些的集团经营叫商会,越时娱乐行会还未正式成立,暂时与田掌柜签契书用的是她自己的名字。
通过今天首场演出,观察酒楼食客们的反应,姜阮大概了解了团队目前经营方式所带来的利弊。利呢,就是来钱快,这个没的。
至于弊端,汇演的形式如果长期进行,大伙儿总是团在一起,不能突出每人或是每组的独特性,对培养粉丝基础没有好处——在同一时间段同一地点演出,容易给观众造成“眼花缭乱”的感觉,这个好,那个也好,哪个最好呢?
不易分辨。
所以三个月只是各位邻居们的“热身期”,先将自己拉到大众视线中,积攒形成基础知名度,等到时机成熟,每个艺人或者组合必定要单飞,在自己的领域放光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