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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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梓萱心情复杂的接过手帕, 攥在手心里,她看了看两个好姐妹,又看了看台上一曲唱完, 在做收尾谢礼的四姐妹,心下一横,站起来冲台上喊道:“惚惚,你是最棒的!”完, 将手帕扔了上去。

    秦画此时正要下场, 闻声, 她脚步顿了下, 眉眼弯弯,冲着扔上来帕子的姐姐道, “谢谢~我会继续努力哒。”

    对台下这名女子,她还有印象,当初在第一楼演出时对方就扔过帕子还夸过她。

    啊!太可爱了叭!

    陈梓萱捂着胸口坐回椅子上, 她牵住赵菱的手, 兴奋道:“妹妹,回头我将帕子还给你!”着又从她手里拽了几张出来。

    赵菱:……

    今日演出场次安排是女团一场, 话剧一场,进行穿/插/式表演,秦家四姐妹下场后, 轮到宋赫李香梅了, 两人已经换好了演出服, 报幕后开始表演。

    七哥依旧带头“起哄架秧子”, 客人渐渐熟悉这种演出时随意抒发内心所感的方式, 也接连叫好,只不过, 比起女团方才的歌舞演出,倒是没人扔帕子了,大多是和同行的朋友,亲人探讨情节。

    “咱们巷子里老孙他家的闺女也是二十二了还没嫁出去吧。”

    “是啊,他家闺女模样好,还找人看过,是个生儿子的命,聘礼要十两银子呢,不然不嫁。”

    “十两银子?他闺女下的是金蛋?!”

    “可不么,要我前两年有给八两银子的就嫁出去得了,老孙媳妇现在为了闺女的婚事成天以泪洗面的,瞅着怪让人难受。”

    “难受也没辙,谁让他贪心不足,时光一去不复返,闺女难回少年时啊。”

    张合他爹——张道人,看着台上二赤和冬寒演的这出“嫁女记”,一时入了迷,连对听音楼的恐惧都暂时忘却了,心中想起了当初儿子娶亲的情景。

    他对张合叹道,“你十八那会儿,咱们左邻右舍凡是有儿子的人家,跟你同龄的都娶了媳妇,就剩咱家啦,因着家里穷,几经波折才托媒人了葫芦巷的窈娘。”他看了眼自己的儿媳,眼中难掩感激之情——可算是有个眼神不好的相中自家儿子了。

    张道人继续道,“你娘那时的身体每况愈下,每日在床上愁思你的亲事,夜里睡不好,白日里吃不下饭……”

    张道人的妻子跟他幼年相识,青梅竹马,十六成婚与他成婚,后生下了张合,只是生时难产,从那之后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就和着喝汤药苟活,直到见到张合成亲后才安心闭上了眼。

    台上的李香梅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自己的父亲——宋赫扮演的角色,她边哭边磕头,“爹,求您就答应了我跟六郎的婚事吧!女儿已心属于他,不想嫁予旁人,您若是不应,我便自行了断罢!”

    宋赫眼眶通红,攥紧拳头,使劲锤了几下桌子,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你这傻女!尹家六郎还未娶妻,后院便多了三只红袖添香,你嫁过去哪能有好日子!你娘生前最后一句便是让我多多操心你的亲事,万不可疏忽,尹家六郎他不是良人啊!你就听爹一句罢!”

    李香梅替情郎辩解,“爹,您心中许是有许多对六郎的误会,他是被迫将人纳到房里,那都是他母亲硬塞给他的通房,他对那些女子无意!六郎了,日后娶了我,定会遣散了她们,房中只我一人。”

    听到她的话,宋赫大步上前,给了她一个巴掌,“你这逆女是要气死我啊!还未出阁就出这种话来,不知羞耻!这亲事我不同意!”

    李香梅扶着地站起来,大嚷,“我恨你!”然后转身跑到台后,准备第二幕。

    宋赫仿佛瞬间失了力气,往椅子上一倒,无力地靠着椅背,嘴里喃喃自语,“作孽呦……珍娘,如果你还在就好了。”

    一位老父亲的无可奈何还有对亡妻的思念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台下很多观众闷闷地流下了眼泪,擤着鼻子。

    张合拍了拍他老爹的手背,哭腔低声了句,“都是儿子不孝,让爹娘操心了。”

    张道人岁数大了,也好面子,眼泪被他狠狠地憋在眼眶里,久久未落,也没回应儿子的话。

    张合想,爹他许是十分想念娘亲的吧。

    周围的人用袖子的用袖子,用帕子的用帕子,都在抹着眼泪,平子不露痕迹地勾了下嘴角,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了一句,“男子未婚便有了三个通房,女子竟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愚蠢至极。”

    台上第二幕开始了,最后一排的两个第一楼派来帮忙的二还有品茗茶馆吕掌柜的媳妇声起话来。

    “姜掌柜手下能人真不少,不知是从哪里请的人,这戏看得我心里怪难受的。”

    “可不,比我俩岁数还呢,本事竟是这样大。”

    “我们掌柜越时娱乐行会从准备到正式开业,不过三月有余。”

    “诶呦!可真真从商奇才了。”

    “嘿,咱这大老爷们还不如个女子。”

    平子耳朵一动,将这番话收纳到耳底。

    话的人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那姜掌柜比他岁数,还是个女人。

    他抬头望着台上的二赤冬寒,又想起了方才歌舞表演的秦家四姐妹。

    这姜掌柜年纪轻轻,只三月便立起了越时娱乐行会这样的大摊子……他环顾一圈整场的客人,除了他们五个,应都是实实来看演出的人。

    越时娱乐,越时且先不提,娱乐他是懂了——使人喜悦快乐。

    平子一心二用,该到他台词的时候了,他拍手叫了声“好”,又道,“嫁女方知父母心啊!”

    完,他低下头继续思考。

    京城乃至全国,供人消遣寻乐的地方不少,越时行会却跟那些不同,并非让人从身体上得到愉悦,而是通过直达内心的表演让人沉迷,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要是个人就能被某个表演吸引,如此,是源源不断的生意和进项。

    即便姜掌柜背后有家族支持,她的眼界和挑人的眼光都是万中无一,若是没有家族支持……此人真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了。

    平子倒了杯茶水,一口喝尽,他回想了一下需要喊话的内容,确定暂时用不到他话了,便离开了座位,朝后院走去。

    郑樟和何大娘在后院门口聊天,讨论着今晚吃什么,正着呢,就见一十六七的年青人走过来,郑樟仔细一瞧,认出了他,这不是掌柜请来的托吗?来做什么?

    “请问你是?”

    平子抬手作一礼,“我找姜掌柜。”

    郑樟只知姜阮找了托儿,却不知道她是易容去的,这会儿只当是哪里出了问题,对方是来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便当即将人带过去找姜阮。

    平子垂着眼眸,低低道,“多谢。”

    厢房内,姜阮逗着曲家的两个娃娃玩儿了会,等到司宿进来,她从荷包里掏出几块桂花糖,放到男孩手上,“去跟妹妹一起吃吧。”

    “谢谢姐姐。”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男孩很懂事,知道大人要谈事了,拉着妹妹的手就去院子里玩耍了。

    姜阮让司宿坐下,接着道,“怎么不去看演出?”

    “看过了,文章 知道如何写了。”司宿心想,对本土人来那些唱跳和话剧表演都很有新引力,但他这个从现代来的,实在是不太能看下去,还是来找阮阮待一会更好。

    “哦?那你吧。”

    司宿便开始宣传文章 怎么写,当然了,他故意漏了好几个地方,等着姜阮提意见,这样就能跟她多几句话了。

    果真,姜阮听完后先是点点头,然后补充了几点,详细的给他讲解了一个好的“广告”应该如何“编”——

    “……围绕事实撰写,可以适当夸大,比如十个人笑,你就可以写二十个人笑,现场客人不到二百,你可以写成二百多,这不是欺骗,是适当美化现实。”怕司宿这清高的文人觉得骗人不好,姜阮得“劝”一下。

    又讲了很多自称祖传手艺食铺的案例,“一条街有个是百年家族传下来手艺和配方做水晶糕的铺子,其实那铺子才开了五六年,厨子是京城第一楼里跑出去自立门户的,而且手艺也是跟楼里其他厨子学的,根本不是百年家传,还有二条街的一家玉石店铺……”

    不一会儿,姜阮扒了五六家店铺的老底,也不是胡诌,这都是田掌柜闲聊时的。

    嗯……确实不是欺骗客人,只是适当美化现实。

    阮阮真可爱。

    司宿憋着笑点点头。

    正要再什么,郑樟敲了敲门,道,“掌柜,有人找。”

    因屋里就一男一女俩人,姜阮怕闹出误会,没关门,但员工守则里边有个规矩——无论门开还是门关,进屋前必须敲门。

    姜阮:“进来吧。”

    她看了眼郑樟身后的年轻人,目露疑惑,“你是?”在她话的同时,司宿猛地站起。

    郑樟眼皮一跳——掌柜竟然不认识来人?!

    平子走上前,先是冲司宿微微一笑,而后看向姜阮,“姜掌柜,久仰大名。”他把门票放到她身边的桌子上。

    姜阮拿起票,看到上面的标记后瞳孔一缩。

    这是七哥手底下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找到她了?!

    等会儿,不对,司宿站起来干嘛!

    她转过头看着他,问:“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