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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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宿死死盯着平子, 没有话。

    倒是平子,轻轻笑了下,将视线从姜阮身上移到他身上,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我跟司公子不单单是一面之缘,还是很熟很熟的熟人, 我们是——”

    司宿一惊, 立马断他的话, 看着姜阮, “我们曾是同窗。”

    平子淡淡一笑,“对, 同窗。”

    姜阮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司宿眼神中满满的警惕,好像只有人要偷他蛋的老母鸡,坐紧了窝, 仿佛下一刻就能飞上前啄偷蛋者, 反观平子,他轻轻松松, 甚至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久不见,司公子。”

    同窗吗?

    感觉不太像啊。

    但现在要紧的事不是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而是平子拿着票来找她是什么目的。

    姜阮使了个眼色, 郑樟点了点头, 出去了。

    她又看了眼司宿, 司宿抿着嘴唇, 摇摇头,那意思是不想出去。

    ???

    这位员工, 怎么不服从上司的指令呢。

    姜阮板起脸,“你先去忙。”

    四目相对几息,司宿先败下阵,闷闷地“嗯”了一声。

    等他出去,平子轻轻笑了下。

    司家下任家主司宿——商战奇才,手段雷厉风/行,天不怕地不怕,居然对一个女人“俯首称臣”,哈,有意思。

    姜阮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神色悠闲,一点没有方才看到门票时被惊到的样子,“你是何意?”

    七哥是六条街的乞丐头子,来人不知怎么发现了谁是雇佣他们的背后之人,独身前来,看来是没有告诉七哥,不然,来的就不是他自己了。

    那,拿着票来是要做什么?威胁她?勒索钱财?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

    在姜阮观察他的同时,平子也在看她。

    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的年岁,容貌倾城,手腕厉害,其他的——见她穿着的衣物还有周身的气场,他觉得对方不是某家的千金,或者,不是自己的同类人,她身上没有那种富家千金的气质。

    背后并无家族依靠还能创下这番家业,不管是否有运气加成,她肯定不是个笨人,和聪明人讲话,那就不必拐弯抹角了。

    “姜掌柜请不要误会,我来并不是以此作为要挟,只想谋一份差事罢了。”平子道。

    这还不算是要挟?

    呵!

    姜阮压着火气,淡淡道,“你想谋个什么差事?”

    平子却不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道,“昨夜我看到纸上的内容心里大约就有了猜想,他们议论是某家公子哥为捧名角花了十两银子当了冤大头,但我却不那样认为,谁家的公子哥几番周折能想出这样的“捧场”法子?不若直接来到听音楼扔银子还能听个响。”

    “台下桌椅摆设,每排都有一桌空着的桌子,您巧不巧,我们五个正好坐到那几个位子上,且周围皆是真正的客人,有有笑……”

    他每一句,姜阮就震惊一分,神色也更加外露悠闲——这样细致入微的观察本领,到她这儿来做什么,还不如上衙门里当捕快查案子,比在越时有前景多了!

    分析了一通,最后,他笑着问,“姜掌柜,你看我能谋个什么差?”

    姜阮拍拍手,笑了笑,“你的全对,但,到越时来是否屈才了?”

    平子笑而不语。

    姜阮沉默几瞬,道:“今日散场后去三条街越时娱乐行会找我。”

    平子心知这事儿八成有谱了,也不想继续叨扰人家,“在此多谢姜掌柜了。”他看了看桌上的门票,道,“这东西便留给姜掌柜了,算是我的诚意。”

    等人出去了,姜阮面色古怪的看着这张门票,她能理解对方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将这作为证据的特殊票据留下,明他手里唯一的底牌还给她了,但是,七哥他们那里还有四张呢啊,不也能当做证据吗?!

    搞不懂古代人的脑回路。

    后院和前头演出场地间有段长廊,司宿站在一根柱子边愣神,待看到了平子,他迎面走去。

    “你要做什么?”司宿冷冷问道。

    平子挂上惯常的笑容,“靠自己的本事赚点银子,想再苟活一阵子。”

    司宿:“缺钱可以找我要。”

    “向你要?是借还是送呐?”

    “送,不需要你还。”

    “能送多少?将司家三百六十间铺子都送给我?”平子笑出了声,片刻,又猛然收回笑意,正经道,“司家不欠我萧家任何,你司宿更不欠我,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江南有两大齐名的经商家族,一个是司家,另一个是萧家。司家为皇商,名气在大周范围乃至周围邻国间更加出名,萧家没有皇商的名头,但要真按真金白金的算,要比司家的家产厚一些。

    四年前,司家将要定下家主继承,几兄弟争得不可开交,司宿不屑于争蝇头利,相反,他跳出司家圈子,做了个大动作,使商计在五月内吞并了萧家所有店铺,此举一成,轰动江南乃至全国,司宿名正言顺的被老家主定为继承人。

    萧家没了商铺,两条胳膊两条腿一下子断了三条,但豪商也不是光着好听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起码家里的财产也能算是一条腿吧,沉下心好好经营未必不能在下一代再创辉煌,可坏就坏在,萧家家主,也就是平子的老爹,人到中年本是将要享福的时候却被一个十来岁的黄毛子算计了,他心中郁气难疏,咽不下这口气,让恨意迷失了心智,跑去底下钱庄借了利银,想在短时间内夺回家财,未想,被司宿又回了原形,还欠下了一屁股烂债。

    萧家家主自那日起开始以酒消愁,最后喝得口吐血死了,他是解脱了,可还有一笔令人咋舌的欠款没有还上,能放利银的哪里是好相与的人,他们抢完了萧家所有值钱的物什,还将萧家不到四十依旧风韵犹存的萧母和年仅十岁的萧家姐卖进了红楼,萧母养尊处优半辈子,堪堪几日就无法忍受上吊自杀了。

    平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出了妹妹,带着她一路向北逃亡,一路躲躲藏藏,临了临了将要入京,他们却被那伙人追到了,妹妹不知又被卖去了哪里,平子逃出后便一直在找,直到上个月在京城青楼街寻到了她的消息。

    司宿不杀萧家,萧家却因他而家破人亡。

    他那时刚穿来不久,脑中混沌,似乎连记忆都像回到了十五岁一般,幼稚、思虑不周,当时的司家三房处于劣势之态,大房不能容人,三房在宅内的生活艰难,他每日还要受到几个兄弟的讥讽挖苦,或许是年轻气盛,他急于做出成绩,便挑了萧家,收拢萧家商铺后,他如忽然清醒,可事到如今也无法将铺子还给人家了,商场如战场,岂能儿戏,他没有“赶尽杀绝”,收了手,没想到萧家家主会以命相搏。

    萧家出事的时候他正在邻国谈生意,等月后回来,发现萧家已是物是人非,他派人找过萧家幸存的两个人,只是一直未寻到踪迹,没想,今日碰见了。

    司宿垂着眼眸,深深道,“抱歉,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

    平子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那就谢谢了。”

    萧家刚刚败落时,他心里是恨的,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冲进司家咬死司宿,没过多久,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妹妹在红楼里生不如死,他那时的心思只剩如何救出唯一的亲人,没有余力去恨别人了。

    逃亡的第一年,每每深夜,平子总会想,萧家沦落至此,起因是司宿,但根本原因是他吗?不是。

    父亲经商三十余载,被十五岁的司宿一举夺财,对方阳谋阳路子,萧家落到此番境遇,不过是技不如人,又或是常年的疏于管理,蛀虫早已啃食了大半梁柱,才会被人一推就倒。

    事已至此,两个男人之间也没什么可聊的了,临分别时,司宿轻声了句,“请不要将我的身份告诉姜阮。”

    平子诧异一瞬,随即笑起来,“她不知道你是谁?哈哈哈。”

    “不知道。”

    平子笑得很大声,“江南司家下任家主,坐拥金山银山,江南想嫁你的千金从城东排到城西,可你竟是被京城的一个掌柜勾了魂?!”

    司宿抿了抿嘴,没有话。

    “没想到司公子你也有今天——安心吧,我觉着有趣的很,只想看戏,不会多嘴。”平子朝后挥了下手,然后慢悠悠地走回到了坐席中。

    后院中的姜阮叫了郑樟过来,她写了一组号码,让郑樟将这个换进抽奖箱子,并了之后如何暗箱操作。

    他疑惑道,“掌柜,咱们不是只抽一组二十两银子大奖吗,怎么又加了一组?”

    姜阮勾起嘴角,笑了声,“临时加一个,从我口袋里掏,庆祝咱们今日的旗开得胜。”

    郑樟:……

    买点猪肉吃不香吗?!

    姜阮抱着胳膊,冷冷笑了几声,“没人能要挟我,既然解决不掉,那就让他难受一下。”

    仔细考虑一番,那人的聪明劲儿利用好了将收获一大笔财富,况且,她一个老板,总不能到处都亲自跑,手下总得有个得力干将吧。

    姜阮逗着两个孩玩了会儿,又去找病美人聊了一会天,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她走到隐蔽的角落里,观看抽奖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