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寻找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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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狱卒还是不解气, 抬脚将宋志业一脚踹到了地上。

    陆珩过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两个狱卒忙噤声,朝陆珩行完礼去了下一个牢房。

    “陆世子, 陆世子……”宋志业双膝跪地爬过来抱住陆珩的双腿, “陆世子,你救救我, 救救我……”

    陆珩微俯下身伸出食指朝宋志业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凤眸略过地上粗陋的汤水, 朝身后的方进招了招手, “去弄点好酒好菜过来。”

    “宋大人, 不急,吃好了再。”他如是道。

    宋志业听了一头雾水, 讪讪地松开了手。

    “陆大人, ”有狱卒端了一把椅子进来。

    陆珩微微颔首, 撩开长袍, 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宋志业咽了咽口水, 实在不懂这位爷是何意思。

    牢房里瞬时一片寂静, 连方才的臭老鼠都不见了。只有陆珩手指扣敲着椅沿的声音, 这声音每响一下, 宋志业的心便更寒上一分, 身体也跟着一起颤栗。

    半晌过后只见椅子上矜贵的男人将牢房环视了一圈,咋舌道:“这地方确实不是人能住的,还有这饭食也不是人能吃的。”

    “是,是是!”宋志业听了忙不迭点头,“还是陆世子你懂我啊!”

    宋志业平时挥霍惯了,住的宅子富丽堂皇,吃的是美酒佳肴, 穿的用的也是上上乘。

    被关在牢中这几日整个人消瘦了两圈,粗布狱服让他身上起满了红色疙瘩,瘙.痒难耐,胸口和手臂上露出的皮肤都被抓破了皮,溃烂的不成样子。

    陆珩轻笑一声,“我是懂你,可那与你同谋的人想必是不懂宋大人啊。怎么能让宋大人继续待在这种地方,还不来搭救宋大人。”

    “什么同谋的人,”宋志业装傻地摇了摇头,“陆世子别想从我这套到什么话,因为没话可套。”

    “行,”陆珩轻笑一声,“那就先吃饱了再。”

    恰此时方晋提着食盒回来,陆珩用眼神朝他示意。

    方晋走到宋志业跟前,蹲下身子将那食盒里的菜食一一端了出来。

    米饭和筷子还未拿出来,宋志业就急不可耐地端起菜食徒手抓着吃了起来。

    半晌过后几个碟子被洗劫一空,宋志业餍足的了个饱嗝。

    陆珩半挑起眉头,“宋大人,可还满意?”

    “当然满意,”宋志业身子往后轻浮地靠到草席上,嘴里还叼着一根草,“多谢陆世子的招待。”

    “满意就好,既然吃饱了,就该做正事了。”

    陆珩面色恢复寻常的冷漠,他从椅子上起身,吩咐着方晋,“把人带刑房来。”

    罢头也不回地先行一步去了刑房。

    “刑房?!”宋志业豆粒般大的眸子瞪圆起来,“我不去,我不去!”

    哪容得他反抗,两个狱卒上来一同将他拖去刑房,绑在了柱子上。

    陆珩剑眉一横,手指一一抚过桌上的皮鞭,细针,短匕……

    最后他拿了一把短匕在手中把玩,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宋大人,你自己选吧。是要笞杖,还是刖刑。”

    宋志业听了双腿都忍不住瑟瑟发抖,他终于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有多残酷。

    上一瞬让他好酒好菜,这一瞬又让他面对酷刑,犹如从天堂坠入了十八层地狱。

    宋志业梗着脖子,“该交待的我已经交待清楚了,我已获了极刑,你还要我什么。”

    “宋大人倒是提醒陆某了,”陆珩转动着匕首的手指一顿。

    他走过去,拿着尖刃在宋志业胸膛上刮过。宋志业胸前的红疙瘩本就痒得难耐,眼下这匕首倒是让他疏解了几分,可接下来他听到的话却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栗。

    陆珩收回匕首,语气低缓的像是在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

    “既然宋大人已经被判了极刑,那陆某瞧着宋大人这双足也不必要了,不如陆某做主帮你选刖刑吧。”

    刖刑,砍去受罚者的左足,右足,抑或者双足,是一种极为严酷的刑法。

    “我……我……”宋志业看着面前矜贵的男人,一点都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的样子,他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来。

    陆珩后退两步,笑着道:“怎么,宋大人这点就受不了?不是连死都不怕了么。”

    “陆珩,我求你,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啧,”陆珩掸了掸袖子,沉声道:“我这人有一点不好,别人越想求什么我就越不想满足他。”

    他面无表情地吩咐着方晋:“方晋,去把刖刑的刑具取过来。许久没用过,记得把刀刃磨磨,省得钝了不能一次到位,让宋大人平白多受一次痛楚。”

    宋志业吓得面色煞白,忙道:“该的我都交待清楚了,你到底还要我再什么?”

    “在陆某看来,宋大人可是隐瞒了很多呢。”

    他重新走回桌前坐下,“当年可是你拿着盖着宁鸿官印的公文去的陈氏制衣铺。”

    “这么多年前的事了,我怎么可能还记得……”

    “三,二……”陆珩慢悠悠开口倒数。

    “我!”

    宋志业抖着唇,“是我去的,那个陈氏欠了租金没能力偿还,屋主告到官府,我去查封她的铺子是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陆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一个天经地义,当时你在衙门当值,你去不假,但为何拿着的文书上会盖着宁鸿,宁尚书的官印?只是寻常租赁之事,怎么会到劳烦宁尚书。”

    宋志业沉默着,没话。

    “既然你不愿意,那让我来猜猜。”

    “当时你还是宁尚书的门生,但不是宁尚书最为喜爱的门生,莫非是对宁尚书怀恨在心,偷拿了宁尚书的官印盖章?”

    陆珩顿了片刻,手指在桌案上轻敲,“可是陆某有一点不清楚,陈氏跟你之前没有过节,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去偷拿宁尚书的官印。”

    他半挑起眉头,“莫非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正好当初我与宁家女发生了点不太愉快的事。宁尚书就有了伤害我与陈氏的动机,所以你们故意想栽赃宁尚书,以此来借刀杀人?”

    陆珩眼眸一转,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落在宋志业身上,“宋志业,你我猜测的对不对?”

    宋志业紧紧咬着唇,没否认也没承认。

    “既然你不话,那陆某就只能当你默认了。”

    陆珩起身,一步步朝宋志业走过去,边走边道:“给我下毒也是那人的指使?宋大人的妻儿在晋安像是人间蒸发了,也是那人帮你的?”

    “吧,那个人是谁。”

    “陆世子,你在什么。”宋志业梗着脖子,矢口否认道:“宋某一点听不懂,那些事都是宋某一人做的,我也已经全认了下来。”

    “看来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陆珩朝一旁的狱卒摆了摆手,冷声道:“上刑具。”

    宋志业被拖到闸刀前,陆珩低眸看了眼,“先左足吧,再右足。分两次,给宋大人你加强下印象。”

    “陆珩,你这个畜牲!”宋志业矢口大骂,挥舞手臂挣扎着,“你竟敢私自对朝廷命官动用刑!”

    陆珩没出声只伸手揉了揉耳朵,两个狱卒见状就将宋志业的一只腿按到了闸刀下面。

    锋利的刀刃闪着银光,宋志业吓得下.体有黄色液体流出。

    眼看一个狱卒的手就要落在那刀柄上,宋志业喘着粗气,大声道:“我,我,我全都。”

    “早这样不就好了,”陆珩摆了摆手,那两个狱卒就将宋志业重新拉了起来。

    “吧,是谁指使的你,又是怎么指使的。”

    “是……是,”宋志业明显方才是被吓坏了,话的音色都忍不住颤抖。

    “世子,刑部尚书来了,”方晋忙进来通报。

    陆珩不悦地蹙起眉头,“怎么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了,想办法把人先拖住。”

    他看向宋志业,“你继续,是谁?”

    宋志业也瞧出来陆珩与方晋的不对劲,他喘着气,耍赖道:“什么?我有要跟陆世子你什么吗?”

    闻言陆珩握紧手心,抬眸看向宋志业,眼里仿佛在淬冰。

    *

    “瑶姐姐,”芝芝推开门,屋里的人还在床榻上面向着墙壁侧躺着。

    芝芝上前,轻推了推宁瑶的手臂,“瑶姐姐,该用饭了,你昨日就没用饭,再不用该饿出毛病了。”

    宁瑶转过身,她掀开眼帘,哑着声音道:“他没对你和清秋怎么样吧?”

    “嗯?”芝芝有些没懂,“我和清秋姐姐都好好的啊,瑶姐姐你在什么。”

    闻言宁瑶松了口气,是她多想了。他倒也不会这般卑鄙,去惩罚帮她离开的清秋和芝芝。

    宁瑶看了眼芝芝手中的热粥,她摇了摇头,“我不想吃,你拿下去吧。”

    “瑶姐姐,你就吃一口吧,算芝芝求你了。”

    宁瑶依旧摇了摇头,“对不起芝芝,我真的不想吃。”

    她要赌,即使是拿自己的身子。

    “好吧,”芝芝叹了口气,“那总在榻上躺着也不行,瑶姐姐我陪你去院子里坐坐,晒晒日光也是好的。”

    “行,”宁瑶终于松口同意。

    芝芝扶着宁瑶刚出房门就有一个厮走了过来,宁瑶要去花园他跟着,她们去凉亭里那厮依旧跟着。

    很显然是陆珩派来看她的,一想到这宁瑶就心头郁结,像喝了一杯烫嗓子的热水。

    她拿起石桌上的茶盏子径直扔到了地上,没好气道:“我就在园子里转转,他还怕我飞了不成?!”

    那厮往后退了两步,“宁姑娘您为难的也不成,这都是世子爷的吩咐。”

    宁瑶语塞,她没想为难他们,她晓得他们是听吩咐干事,但她心里实在是太不痛快了。

    “又怎么不开心了?”

    身后传来一道充满磁性的男声,宁瑶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陆珩走过来在宁瑶身侧的石凳处坐下,他看向芝芝,问道:“你瑶姐姐今日用饭了么?”

    芝芝心底敬畏陆珩,宁瑶来怡园前,她在怡园里待了近两年也没和世子爷过一句话。

    芝芝为难地看了宁瑶一眼,垂眸极幅度地摇了摇头。

    “怎么又不吃?”

    陆珩偏头看宁瑶,眉眼极尽温柔,“身子不适,没胃口?还是为什么?”

    宁瑶横他一眼,“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想吃就不吃。”

    陆珩被气笑了,他呼了口气按耐住自己的脾气,尽量温声道:“如果你想用绝食来气我,那最后伤害的也是你自己。”

    “听话,”他伸手想去摸宁瑶的脑袋,被宁瑶侧身避开。

    陆珩将手收回,“后日正好有艘客船去江南,我算让你弟弟做这艘船去。你好好吃饭,后日我就带你去送他。我在江南已经置办好了宅子,教书先生也派人去相看了,我保证他过得绝对不会比在晋安差。”

    闻言,宁瑶心下一动。她不得承认陆珩的有一点没错,源儿现在这身份确实不适宜在晋安待下去,去江南也不错还能对源儿的病情有帮助。

    宁瑶抬头,杏眸略带怀疑地看向身侧的人,“真的?”

    三日过去了这是她第一次拿正眼瞧他,陆珩心下一喜。本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但又想起在宋志业这件事上,他确实是骗了她。他将还未出口的话收回来,只点了点头。

    “现在能吃饭了?”

    宁瑶抿着唇,没搭理他。

    既然没拒绝那陆珩便当她是同意了,他双手相交拍了下掌心,顿时就见方晋带着一排丫鬟走了出来。

    那些丫鬟走进凉亭,一一将手中的吃食摆放下来,石桌很快便被摆满,还有丫鬟端着放不下的站在一旁。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宁瑶抬眸看过去,种类很齐全,全晋安有点名气的吃食都在这张石桌上了。

    陆珩将桌上的这些都看了一遍便发觉少了一道重要的,他站起身看向后面候着的几个丫鬟。

    “找到了,”他拿过其中一个丫鬟手上的汤盂放到宁瑶跟前。

    “开看看,”陆珩如是着,语气里透着忻悦。

    没开盖子宁瑶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她开盖子后这气味更甚。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这是刘记的乌梅汤,刘记的乌梅汤用的是特制的乌梅,乌梅的酸混合着冰糖的甜,让她鼻尖萦绕着一股清香之气。

    可刘记的铺子早在四年前就不在晋安开了,老板是要回老家去。

    陆珩见她这般心中暗喜,就知道没准备错。他解释道:“从前那个刘记老板的儿子前日重新回了晋安,我便托他做了一份。等新的铺子开了,你要想喝我就带你去。”

    宁瑶握住汤匙,还是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我爱喝刘记的乌梅汤?”

    刘记在她十四岁那年便关了铺子,而她是在十五岁那年的上元节认识的陆珩,再她那时与陆珩也没见过几次,从未在他跟前提过这个。

    陆珩神色微顿,他重新在石凳处坐下来。剑眉微蹙,似是在纠结什么,半晌过后才道:“其实我比你认识我更早认识你。”

    “我不只知道你爱喝刘记的乌梅汤,还知道你爱和梁明玉他们去……”

    “行了,”宁瑶出声将他的话断,心中涌上一股苦涩,他的这些是她未曾想到的,可是已经都不重要了。

    “现在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了呢。”

    见她这般冷漠,陆珩神色慌张,忙解释道:“之前是我误会了,当初是宋志业偷用了你父亲的官印。但他肯定也是受人指使,那个人我现在还没十足的证据将他抓出来,但我相信也快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了你父亲。”他伸手握住宁瑶放在石桌上的手,郑重道:“圣上听信人的谗言将你父亲强安了个罪名,我也会尽全力帮你父亲平反,等你父亲出狱后我会亲自向他请罪。”

    “但我也知道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不是这样轻飘飘就能揭过的,但我保证我会用接下的日子哪怕是一辈子来为我犯过的错赎罪。”

    “所以,瑶瑶,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他低声恳求着身侧的女郎。

    “是么,”宁瑶将手抽了出来,冷声道:“我不用你赎什么罪,我只望你能放过我。”

    她不想再去想什么男女之情,她的心现在实在是太乱了,她从石凳上起身便要走。

    陆珩面上闪过一丝苦涩,心口像裂开般剧疼地透不过气来,即使这样他还是抬脚追了上去。

    知道陆珩在跟着她,宁瑶更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想去哪儿,她漫无目的在园子里走着。

    “贱人,去死吧!”

    忽的从假山里冲出来一个人影,宁瑶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陆珩一把推开,随即她听到刀刃戳破衣裳和皮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