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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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付杨回来了。

    这趟巡山他去了三天。回来时脸上有一道细细的划口, 手上也有几道划口,有干涸了的血渍。鞋上全是泥土,已经湿透了。

    他一回来就钻进洗手间, 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郝成功和东也把饭菜弄好, 他们过去吃饭。

    另外两人去别的地方修路没回来。其实郝成功和东也是在修路的,只是这几天怕孔漫一个人待着无聊,担心她不会弄饭菜,所以下午基本都是早早回来。

    吃完晚饭, 东负责洗碗。

    孔漫拿了棉签和碘伏还有创可贴, 把付杨按在沙发上,帮他处理脸上和手上的伤口。裤脚一摞起来, 腿上也是一些划痕, 腿上还青紫了一片。

    她擦着的手顿了一下, 问他:“有喷雾剂吗?”

    付杨抬脚看了一眼, 没怎么在意, :“没事, 过几天就好了。”

    郝成功进客厅,听到这话, 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找了一下, 拿出一瓶云南白药递给孔漫。

    他则坐在付杨旁边,一边羡慕,一边用方言把这两天的工作了一下。

    郝成功完,付杨又交代了几件事后他就走了, 顺带把东也拉走了。

    孔漫蹲在男人腿边, 把创可贴贴在他腿上。又拿云南白药喷了一下他青紫的那片,随后手上带了点劲按了下去。

    结实的腿颤了一下往后移半步, 又停着不动了,孔漫就继续按。

    她边按边问:“你们这次去有遇见狗熊了吗?”

    付杨低头看她,眼里有着疲惫也有温柔,回:“没遇到,倒是听到它吼了。”

    “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没……”

    孔漫抬头看他,眼里全是认真。

    顿了下,改口:“在锁阳山给一只怀孕了的母亲移了个窝。遇到了一条眼镜蛇,平差点被咬。后来在房峰顶遇到了只黄鼠狼,被它放了一屁,熏得我们那天都没吃晚饭。晚上在山箐里喝水,我手背上还吸上了条蚂蝗……”

    孔漫掰着他的手背看,那里有一道被草叶划开的口子,上面肿起了一个青紫色的包。

    她拿着碘伏又擦了一遍,“那蚂蝗有没有毒?要不要去卫生院?”

    付杨摇头:“没事。没什么毒的,就像蚊子咬人一样。”

    孔漫抓着他那只手臂,发现他胳膊上有一片癞子,她又问:“这是怎么了?过敏吗?”

    付杨看了眼,想挠又忍住了,回她:“不是过敏,是碰到山里的一种树了,叫七癞树。人或动物一碰到它的叶子,立马会起一片癞子,又痒又红的。”

    “那要涂什么药?”

    “不用,过两天就好了,实在要用药也麻烦。得把黄刺果树烧了,用那烟熏七次,这癞子就会消下去了。”

    他着笑起来,给她讲他之前看到一个好笑的事:“那时候巡山碰到一条羊犊子,眼睁睁看着它啃了一片那叶子,之后就一直在地上摩擦,走几步就去地上摩擦,叫得老凄惨了。”

    孔漫也笑,“还有这样神奇的树?”

    “有啊,山里还有一种最毒的树叫‘见血封喉’,人和动物有伤口是千万不能接近的。”

    孔漫好奇:“否则就真的会死?”

    付杨点头,“真的,听以前在那树旁还死过人。”

    “好吧。”她点头。

    这深山里,不仅动物会伤人,连植物也会。

    她发现大山和大海一样,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包容万象,暗藏危机。

    给他涂好药,她便拉着他去睡觉了。他眼里的红血丝,她在他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估计这三天在深山里都没有休息好。

    两人相拥,一夜好眠。

    付杨睡了一觉起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身边自然是没有孔漫的。

    他起床洗漱,换了身衣服出门。找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正算电话给孔漫的时候,外面面包车停下来,东和她从东那辆面包车上下来了。

    在院子里等着。等他们走近了,才看到东手里心地捏着一棵带刺的藤。

    孔漫把草帽放在石桌上。见他醒了了声招呼,让他过去。

    问他:“你的那什么刺果的,是不是这个?”

    付杨点头。

    孔漫就笑:“还好把东带上了,不然我都不知道。”

    东把刺藤放地上,跟他俩招呼一声就走了。

    将藤带回来了之后要怎么弄只能看付杨的了,反正她也不会。

    付杨看着那刺藤,再看看她被晒得通红的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走过去抱住她,给她擦擦额角的汗,一时间竟然不出什么话。

    孔漫抱了他一下推开他,让他赶紧弄。

    付杨便摸出火机。让她拿了张纸巾出来,放刺藤下面,点燃纸巾。纸巾燃烧,慢慢带着烧起刺藤。

    因为刺藤是绿的,烟雾也起来了。他伸手去上面熏,来回熏了七次,就水来浇灭。

    等他一熏完,她就拉着他胳膊看。付杨好笑,要等会儿,哪有那么快。

    弄完这些,他上去简单做了点午饭,两人吃过之后付杨带着她去了林业所。

    在林业所,孔漫遇到了付杨口中的平和夏军。

    平看着和东一般大,但比东大一岁。是隔壁镇上的人,也是被晒得黑黑的,是个方脸的,容易脸红的人。

    夏军比他们大点,是多西镇本地人,结了婚有家庭的人看着就更稳重,性子也温和。

    他们见到孔漫都跟着叫了声“孔老师”。

    孔漫跟他们点点头过招呼。

    他们这趟巡完山,多西镇林业所这边的夏季巡山工作就完成了。接下来可以短暂休息一段时间,为即将到来的秋季防火,养精蓄锐。

    付杨回来后的隔天,孔漫发现郝成功不见了,一问才知道他出去帮老杨了。

    杨天树在玉溪竞标下来一条路,他那边人手不够,算让里面的人出去帮忙。郝成功这边的路东一个人也能完成,于是就出去帮老杨了。

    这天晚上,两人折腾了很久。半夜要睡时,付杨突然:“明天带你出去玩。”

    孔漫闭着眼,“去哪?”

    付杨:“去玉溪。”

    孔漫睁了下眼,有点儿开心,“好啊!”

    付杨便笑了,“要明天中午才出发的。”隔着被子拍拍她的背,哄她睡觉:“睡吧。”

    孔漫闭眼,抱着他睡去。

    次日起来,她回宿舍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带了套旅行护肤品回来等着。

    上午付杨有事,到中午的时候才回来,两人吃过午饭,买了点水果就出发。

    车子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孔漫将车窗开,趴在窗上。看着一路的山川河流。山风吹过,吹起她的发丝也带来了山间野桂花的清香。

    车里放着音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送的那些花,还过一些撕心裂肺的情话,赌一把幸福的筹码,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想起他……”

    转回身,孔漫拿起手机听歌识曲。歌名跳了出来,是《你一定要幸福啊》,简弘亦歌手翻唱何洁的。她点收藏,放下手机,在音乐中睡了过去。

    皮卡车在一个县城的饭馆门前停下。付杨带着孔漫去吃饭。

    她迷迷糊糊摸出手机,一看时间下午五点多,确实到吃饭时间了。

    坐在饭馆里,孔漫发现很多人身上穿着民族服装。她问付杨:“他们穿的是哪个民族的服饰?”

    男人看了一眼,回她:“是彝族的。”

    随后愣了一下,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是八月5号了,农历也就是六月二十四了,这一个月过得真的是太快了。

    他放下手机笑了一下,孔漫便看他,用眼神询问:笑什么?

    付杨回她:“今天是个好日子,先带你去楚雄转一圈再去玉溪。”

    孔漫疑惑:“什么好日子?”

    付杨指了一下周围的人:“彝族火把节,挺隆重的。和汉族的新春一样,楚雄是彝族自治州,今晚会很热闹。”

    孔漫笑了,:“那我岂不是过了一个彝族的年?”

    付杨点头回道:“是的。”

    这就挺期待了。新年她都不怎么过的,更别提少数民族的节日了。

    吃了饭就上车。付杨在高速上叉了个口,原本要去玉溪转为去楚雄。时间上也快,一个时左右就进入楚雄了。

    今天的彝州格外的热闹。大街上张灯结彩,人们都穿起了民族服装,偶尔那么一两个是穿着便服的。

    付杨把车开到彝人古镇。他估计对这里挺熟的,绕七绕八找到一个车位,停了下来。

    孔漫让他把车后座的衣服撑起来给她挡着车窗。

    她在车上换成那身酒红色长裙,倒和这节日也搭配,又摸出气垫和口红,简单地化了个妆。

    对着镜子涂好口红,她抿了抿,嘟了一下唇看了眼。

    男人突然凑过来一口亲上。刚化好的口红就这样被亲去,甚至嘴巴周围也沾了一层。

    一巴掌在他胳膊上,孔漫瞪了他一眼。看着他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边笑边拿纸巾给他擦了擦,又把自己嘴巴擦干净,重新上妆。

    在车上弄好一切,两人下车。

    付杨锁好车门。牵着她穿过一排排旧式的屋舍,在一阵阵香浓的桂花味里,来到热闹的古镇街道上。

    街道很宽,但也架不住火把节人来人往,显得拥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