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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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泥鳅的地方不是太远。

    顺着山地道一路往下走, 山地脚有一条河。

    早些时候有农家的土地靠近这里的干脆把河流分道,引了河水过来地里,把地变成田, 种着谷子。

    不过现在荒了起来了,但田里还是有河水流进来, 又从岔口流出去与下游的河水汇合。

    现在这片荒田里一到下雨天,许多村里的朋友就会拿着竹篓过来捉泥鳅。

    孔漫和朋友到的时候,下面的荒田里已经有三四个朋友在着了。

    一看到付亚鹏过去,大家吵吵嚷嚷给他泼水。

    搞得付亚鹏又尴尬又恼。直到他后面的孔漫撑着伞出现, 大家一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参差不齐地喊了声“孔老师。”

    孔漫应了声,又:“你们捉你们的, 老师来看看怎么捉泥鳅。”

    朋友们应了一声, 一开始确实很拘束, 直到后面孔漫也下田里来看他们捉了多少, 他们才放开来, 一个二个拿着竹篓给她看。

    “老师!老师!我用手捉到一条!”

    孔漫站在水中看过去。

    一个男孩子手里捧着一条泥鳅, 大声喊着她。

    她走过去几步,泥鳅在男孩手里摇头摆尾, 男孩伸手, 腼腆着:“老师给你。”

    孔漫伸手接过,“谢谢啊……妈耶!”

    泥鳅从她手里一滑飞了出去,掉进水里,一摆尾就不见了。

    孔漫抹了一把脸上被溅到的水渍, 男孩在旁边笑了, 跑过去捉泥鳅,边跑边:“老师, 我去给你捉回来!”

    “我也来!”孔漫跟着去。

    濛濛细雨的天气里,孔漫难得的和朋友们玩到一起去。

    大家似乎开始较劲起来,都以孔漫的夸奖为目标,一个二个很积极的捉泥鳅,还会给她科普一下捉泥鳅的方法。

    到最后每人手里都有泥鳅了,孔漫就撵他们回去。

    朋友们倒也乖巧,跟孔漫挥手告别。

    孔漫和付亚鹏回到家,将手里的收获拿给李兰。

    她把泥鳅拿去水盆里养着吐泥的时候,付杨的父亲就回来了,把背笼往地上一搁,里面刚挖出来的笋子就倒在地上。

    现在这个季节,吃笋已经很晚了。

    山里的甜竹都很少再出笋子了。付杨父亲挖的是苦竹笋,虽然没有早春吃的甜笋那么好吃,但还好,处理好了也是好吃的。

    处理苦竹笋要水煮还需要用到石灰水,总之比起甜笋要麻烦。

    还好是雨天,也没办法出去干活。老两口就蹲在在厨房里忙活起来,顺带把他们刚刚抓回来的泥鳅也一起给处理了。

    李兰边处理边撵孔漫去洗个热水澡,她别玩了一圈回来,倒把自己给玩感冒了。

    孔漫去洗的时候,朋友也在院子右边接近他家的老洗手间里洗起澡,老洗手间是早些时候搞家电下乡的时候安装的,也是平时经常用的。

    孔漫洗好澡到厨房,李兰正在处理泥鳅。

    泥鳅很,拇指大的都有,毕竟是野生的,也长不了多大。

    晚饭弄得很丰盛。

    酸辣椒炒土豆片,酸菜炒笋,腊肉炒笋。处理好的苦笋很好吃,笋片稍微有点儿苦味,但吃过后又有点儿甘甜,配上腊肉的香味,回味无穷。

    泥鳅用砂锅炖了,满满一大锅香浓的泥鳅汤,一口喝下去,胃里都舒坦了。

    吃完晚饭,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

    两位老人家就困了,剩下朋友和孔漫,最后朋友也抵不住困意去睡了,孔漫才把客厅的电视关了,然后上楼。

    依旧是开付杨的房间,这几天她都在这儿睡习惯了。

    躺在床上,翻了会儿手机,点开微信。

    和付杨的聊天记录就在最上方,她点开一一看过去。最新的那条还是三天前,他回的:要是找不到路给我电话,出去接你。

    再往上就是两人在大理玩的时候他无意间拍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她的。两人的微信聊天其实是很少的,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起的,有什么事一般当面就了。

    这就导致现在她翻了不到一会儿,两人的聊天信息就已经翻完了。

    今天下了一天的雨,也不知道他在山里怎么样了。

    第二天是个阴天,早没有太阳,到中午的时候若隐若现冒出一点儿。

    付杨家里来了个客人,是付杨的表婶。

    孔漫下楼的时候,那表婶抱着一个孩子正站在院子里和李兰聊天,看见孔漫出来,愣了一下,“呦”了一声,自以为很声地问:“这是老二呢对象噶?”

    李兰乐呵呵点头刚要介绍一下,表婶就自来熟地走到孔漫面前笑着:“我是老二呢表婶,住村尾巴上,有时间过来玩噶!”

    孔漫为难了一下,倒不是听不懂方言,勉勉强强拼凑着理解起来意思应该是不会太差,她为难的是要怎么应付这位热情的表婶。

    还好李兰走过来,对表婶:“你要讲普通话,漫是北京人。”

    这话一出,表婶实实在在地愣住了。

    这,北京隔这儿可是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呢。

    李兰又对孔漫介绍:“这是老二表婶。”

    孔漫点点头。

    李兰让孔漫先去厨房吃早饭,拉着表婶往客厅走去。

    孔漫到了厨房,想拿手机看一下时间,才想起来手机放在客厅,于是又下去。

    客厅里,李兰给表婶倒了杯水,把她怀里的孩抱过来逗弄着。

    表婶喝着水突然:“老二这对象怕是处不了多久吧?”

    李兰愣了一下,没回答,逗弄着孩。

    孔漫进去,表婶咳了一声,赶紧喝了一口水。

    表婶没待多久就回去了,李兰留她吃饭,她也没吃,只下次再来。

    早饭过后,李兰在台阶上放了两条凳子,坐下来的同时也带着孔漫在一旁,拿出鞋垫的花样,让她选一个。

    孔漫接过她手里的各种花样,最后选了绿竹的花样。

    李兰接过,开始对照着竹子的样子剪纸。

    “以后还回北京呢噶?”

    孔漫怔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她其实大可以回答不回去,如果以后和付杨分开了,就让这位母亲当做是年轻人好聚好散,没必要这么早就伤害到老人家。

    可是孔漫张口却不出来,那谎言一样的欺骗。

    所以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话:“回去的。”

    李兰点点头,:“一个人在北京也不容易,以后回去了要照顾好自己。”

    孔漫眼眶一瞬间就热了,突然就执着地问:“您不怪我吗?”

    李兰抬头看孔漫,见到她眼里的红晕,伸手拍拍她的脑袋轻声:“怪什么呢?年轻人有缘走到一起,没缘分就散开都是正常的事。”

    “再。”她替孔漫抹了一下眼尾,继续:“我最先认识到的人是孔漫老师,而不是老二带回来的对象。而如果是孔漫老师的话,最终是会回北京的,这点一早我就认得。”

    孔漫眼泪蔓延到整个眼眶,湿热的温度快烫伤眼皮。

    她现在不清楚她心里什么感受,烫烫的很感动也有很温馨。

    她开口:“我……害了付杨。”

    李兰不赞同:“嗐,瞎什么呢!”

    孔漫哽咽着:“明明……最终没有结果,还要和他在一起。”

    “漫啊。”李兰喊她一声,:“你听过一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吗?你们这就是了。你们两孩子是有这个缘分的,不管早晚都要走这么一遭,你现在和他谈着,那也好过以后再来是不?”

    孔漫愣愣地看着她。

    李兰又:“所以不要觉得谁害了谁,感情的事要你们身处其中,才能明白个中的酸甜苦辣。”

    她拍了拍孔漫的手:“你们自己开心就行。”

    又问:“以后还会再来云南吗?”

    “不知道。”孔漫摇头:“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

    “来吧,不管以后什么结果都来吧。特别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你一个人孤零零在北京,那多难过啊,还不如来这里。这乡下过年过节的都老热闹了,阿桃在这里,表姨也在这里,你只要来,表姨都欢迎你。”

    孔漫眼泪终于是止不住滑落,她随手抹了一把。

    最终忍不住挨近这位母亲,靠在她肩头上。

    李兰伸手环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孔漫自就离开家,关于母亲的记忆太少,长这么大,没有哪位女性长辈这样抱着她给她安慰,又理解她的。在这一刻,她在付杨母亲身上感受到了“母亲”是一个多么温柔的词。

    中午吃晌午的时候朋友一个劲儿地盯着孔漫看。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拉住孔漫,让她低头,他拢着手悄悄问:“哪个欺负你了噶?我去帮你揍他一顿!”

    孔漫一笑,揉了揉他脑袋,推着他往院子外走去,边走边:“没人欺负我,倒是你,来这么久了也不带我去你家田地里转转。”

    “这有什么好看的。”话虽然这样,但他还是手一挥,吆喝了一声:“黄黑白!”

    几条奶狗从院子四周蹿了出来,围绕着两人。

    就连那只大白鹅也一摇一摆地走过来歪着脑袋瞪着豌豆大的黑眼睛看着他们。

    大白狗摇着尾巴,一扭一扭地走过来站在旁边,这看看那看看。

    朋友往前一扬手,喊:“出发!”

    于是田野间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一个朋友在前面指着四处,给他身后穿雾青色长风衣的女子介绍着什么。在女子身后,跟了一只四处蹦跶的棕色奶狗,它旁边的是纯白色的白奶狗,两只四处嬉戏闹。

    它们身后,一只全黑的狗崽走几步停一会儿,闭着眼睛似乎在盹,直到被后面的狗妈妈拱了一下,才睁开眼走几步,年纪活得像个老者似的。

    狗妈妈后面是大白鹅,它走路永远是一摇一摆地,偶尔“嘎”一声。

    烟草地上的烟树头上,烟花冒出粉色的尖儿来。

    玉米树上的玉米又冒出粉紫的胡须,黄豆开出黄色细的花瓣,池塘里的水葫芦成了一片紫色的花海。

    田地间里除了夏蝉在鸣唱,几只山雀掠过庄稼,就只有朋友话的声音。

    这片田野在四周墨绿山川的包围下,显得安静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