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晚上, 孔漫慢悠悠洗了个澡出来。
肚子咕噜噜叫着却什么都不想吃。
泡了杯麦片,就当是晚饭了。
她坐在床上,几次想拿起手机电话, 却不知为何,莫名胆怯了。又或者是不想低头, 她那可笑的自尊和骄傲让她拨不了这个电话。
手机握在手里,半晌没什么动作。
她还在发着呆,着腹稿时,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 是个陌生电话, 来电地址为云南鹿城。
她看了一遍号码,后知后觉明白这是谁来的。
没有第一时间就接。她将电话放在床上, 站起来走了几步。
心情一下轻快起来, 步子一踮一踮的。她看见穿衣镜里自己嘴角上扬着。
孔漫愣了一下, 抹平嘴角, 快步回去床边, 在电话要挂断前一秒接通。
“……”
两人都没讲话, 听筒里安安静静,只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来的电话, 接通了, 却什么也不。
孔漫扑在床上,故意开口:“你好,哪位?”
“……”
“我……我是付杨。”
孔漫莫名笑了一下,轻快的声音透过话筒, 传到几千里之外。
男人听着电话那头的轻笑声, 紧张的神情一下放松。
他放开握紧的被套,吞了吞喉咙, 轻声问道:“追尾后真的没有受伤吗?”
孔漫扣着枕头,“好像有一点……”
他有点紧张起来,“哪里受伤?”
“有点脑震荡吧,好像忘了一个人。”
“去医院看了没?要好好休息,大意不得。”
随后又记起她的后一句话,又问:“忘记谁了?”
“嗯……好像是跟我电话这个。”
付杨默了默,没法再些什么。
孔漫低声问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
男人一下就反应回来,她这是婉转道歉吗?
至于……拐这么大一个弯嘛?
虽然不知道她在道什么歉。但他一概是哄着她的:“不会怪,哪里会怪。有个姑娘肯接他电话,那个人心里高兴得很呢!”
孔漫鼻尖略酸,想起他的脑袋:“你来看我的时候戴着帽子,是不是就已经烧伤了?而且还发着烧?”
付杨动了动嘴皮子。按照以往,他一定会没事,大事化,事化了。但现在听着她千里之外的声音,心里想她想到发疼发烫。
他病了,很想很想现在能抱抱她。
即使抱不了,他也想听听她关心自己的声音。
他太想她了。
于是有生以来用了第一次苦肉计,“那天扑火时烧到头,东用冷水来给我灭火,一冷一热下就发起高烧了。”
孔漫坐起来,“那还来看我干什么?不好好养病!”
付杨没答,但电话两头的人都知道原因。
因为思念。
安静了片刻,她问:“现在呢?有没有好了很多?”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声咳嗽,“嗯……咳。”
孔漫咬了咬牙,也只能:“好好针吃药。”
又问:“怎么你们林业人还负责扑火?那不是森林消防该做的嘛?”
付杨尽量保持着弱弱中带着点咳嗽声,回她:“咳……我们镇上还没有驻保护区的森林消防。”
“那岂不是很危险?每一次都要冲在第一线上?”
付杨抿抿唇,这是他的职责,但他不能把话死。
他还在想着,能不能找什么办法来挽回。他真的很不想两人就这样,以后一辈子不往来,形同陌路一般,各走一边。
那样的话,他估计会疯。
光想想那样的结局,他都会喘不过来气。
他们之间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他们不该错过的,他该努力一点的。
“永林叔,明年就会有驻林消防进来了。到时候我们就只是辅助部门了。等驻防进来后,我也会从林业所辞职,好好去干工程,把事业做大。往城市里发展……”
孔漫越听越疑惑。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着:“到时候,你能不能回来……不是,是来云南看一看?”
“我为什么要去云南看一看?”
这话怼得他一时间顿住,又磨磨蹭蹭开口:“就……回来,来看看阿桃什么的……”
“那如果我不想去呢?”
付杨张了张口,挫败得不想再话,却又舍不得挂断电话。
这样也很好……这样就很好了。
她没有忘记他,还会在电话里怼怼他。她没有冷冰冰不认识他。
只是……终归……
还是有点不甘心呐!
孔漫也没在意他回不回话,突然:“我递交辞呈了。”
付杨找烟的手顿住,有点儿不明所以也带着点心疼,“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同事不好相处吗?还是工作很难?”
他艰难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安慰地话。职场里的尔虞我诈,他听到过太多了。
孔漫嗤笑了一声,回:“没有。”相反的,降职之后工作轻松了很多,同事里她自己还是老前辈,谁敢欺负她啊。只是,没意思了,心底挺没劲的,上着班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干劲了。
付杨不明白:“那……辞职干嘛呢?现在工作不好找的。”
“我知道。”她:“只是想去见一个傻子了。”
付杨这次是完完全全呆住了,直觉告诉他,或许她口里的那个傻子是自己。
他把电话换到右手,被换水的护士瞪了一眼,又转回左手。想下地走走,吊瓶挂在床头。他克制着自己,又怕他想错了。
“那个傻子,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是,那份工作你不是干了好多年了嘛,怎么辞就辞呢?不再考虑考虑?”
孔漫哼笑,“那我还算把现在住着的房子车子都卖了呢……”
付杨愣了,想起她那装修漂亮的房子,“怎么……怎么,这么突然要把家也卖了?”
舔舔唇,轻声劝了一下:“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我觉得这个大意不得……”
孔漫看着卧室四周,满满都是空旷,没有温度,没有人气,冷冰冰的。
她反驳他:“这不是我的家。这算来只是一间房子,你知道什么是家吗?”
电话里没声音,她自顾自着:“一个人住的房子叫房子,两个人住的房子才叫家。”
她这次也不兜着了,干脆了当地问:“所以,付杨,你要给我一个家吗?”
付杨被这话砸得,脑海里再一次放起烟花。巨大的喜悦从耳朵直冲大脑。
嘴唇哆嗦着,话抖得不成样子:“要,要的。不是……是给,你要什么我都给。不是,是我们俩,要好好在一起,组成一个家。”
孔漫笑了,眼泪无端滑落。
突然剖白的心理,让她一时没有安全感。要是他在身边就好了。
她一定会扑进他怀里,他也一定会给她满满当当的安全感。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念他。
压抑太久的思念,一经溃堤,浪潮席卷而来,快要将她淹没。
她突然就开口:“付杨。”
“嗯!我在。”
“你……”爱不爱我?
话到喉咙了又咽回去,这句话她始终是问不出口。
“孔漫。”
“嗯?”
“我爱你。”得斩钉截铁。
声音很沉,把他一生的满腔热血都倾注在这三个字,这声回答里。
希望她能明白,他一生最不后悔的就是爱她这件事。
从前有多少次想表达出来,又怕困扰到她。
最忍不住的一次也不过是借着她听不懂的彝语宣泄出来。
孔漫笑了起来,眼眶再一次涌满眼泪。心里被莫大的喜悦占满。
她好想现在就去到他身边,抱一抱他,再亲亲他。想陪在受了伤的男人身边,想他不要那么难过。
他在电话那头有点儿忐忑,怕她不相信,低声问她:“你……不相信吗?我的是真的。我……真的很爱你。你要相信我。”
他着面红耳赤,一股热气直奔大脑。一奔三大老爷们这话,怪羞耻的。但如果她在身边,他一定会抱着她在她耳边唠个不停,听到她烦了为止。
“我信。”她:“所以我马上要来找你了。”
“真的吗?我……你……”男人激动到话都不清楚了。
她轻轻怪着他:“你那次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又为什么回去后不给我电话?”
“我……对不起。”
她停了停,低声倾诉:“我很好哄的,只要你给我个家,我就回去找你了。”
付杨心脏像是被她揉来揉去一样,软绵绵的。他抿了抿唇,低声喊她:“漫漫,我……”
“你叫我什么?”
“漫漫,可以吗?还是……阿宝?”
孔漫眼泪还挂在眼尾,就被逗笑了,“宝你个大头鬼!”
两人一直着话,直到孔漫手机没电了,自动挂断。
电话挂了之后,孔漫找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到客厅的一瞬间肚子饿得不行。她到厨房翻了一圈,开冰箱,里面有之前买下的速冻饺子。
想了想拿起饺子,找出好久没用过的锅。洗干净,放水,火烧着。
而多西镇卫生院这边。
电话被挂断之后,付杨看了一眼电量,将手机充上电。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根本躺不住。今晚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一颗心脏像是泡在碳酸饮料里,有甜有噼里啪啦刺溜溜地爆炸感。
他想到她的,要过来找自己——
一下翻起跳下床,往外奔去。右手上的吊针受力,硬生生脱落,带了一针的血液。
护士刚好在走廊上,一把逮住,吼他:“你要干嘛去!”
付杨被吼得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想往外走,“我老婆要回来找我了,我……”
护士断他:“你确定要这个样子见她?”
付杨侧过脸,从窗户上看到自己的丑样,一瞬间又怂了。乖乖地被护士带回病房。
大约过了半个时左右,付杨微信响起一声。他拿过来开,置顶对话有一个红点,他点开。
阿宝:没有你做的好吃。
(一碗饺子.jpg)
付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他回她:怎么现在才吃饭?
阿宝:电话前不饿,完电话就饿了。
他回:以后给你做一辈子
又问:好不好?
阿宝:女孩害羞点头.jif(动图)
他捂着脸,自己偷偷笑了一会儿,字:我们现在是异地恋吗?
阿宝:是啊,不然呢?你又不能再来看我。
哼.表情包。
付杨回:我……还想去看你的。
——我想知道你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工作,平时干些什么。
——我还想去北京城,还想陪你看雪。
——我都想的,只是……
孔漫回:我知道,现在森林火灾高发期嘛!
付杨找了一圈,下了一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点了跪下道歉那个,发了过去。
孔漫一笑,字:原谅你了。
——没办法呀。
——山不过来,我又想念得紧,只好自己过去了。
付杨把那段文字看了又看,收藏起来。
手机按在胸口,烫得发热,一如他想念她的热度,甚至更多。
他问她要什么时候过来。
孔漫计算了一下时间。辞职时间,把房子挂出去的时间。告诉他至少得个把月时间,最早12月底能过去。
这套房子她已经按揭了三分之二了,没了工作,又永远离开了这里,她算干脆卖了。
以后跟付杨在他们的市里全款一套,没有压力,又有爱人,将来还会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宝宝。那里也会成为她的家。
她想着满心憧憬。
孔漫吃完饺子,洗干净碗筷。开笔记本,找到房源中介,把房子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