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

    他面无表情地着, 语气也平平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杨灿，可仔细一想也有点纳闷, 刚才我临下车跟杨灿道别，不过是一两秒的?功夫, 他没有抬头，我也是背对着车门站的?，赵知砚应该不会看到，更?不可能听?到, 那怎么却?知道我们认识。

    我琢磨着疑惑, 不自觉就走了神。赵知砚等了半晌不见我回答，轻吐口气转身：“算了, 忘了你过, 你没有义务满足我的?好奇心。”　　“……”

    这人怎么这么能记仇啊, 我哭笑?不得, 紧跑两步赶上他：“那是部门同事, 顺路一起下班的?。”　　“哦, ”赵知砚抄着衣袋，目视前方, “叫什么？”.　　“杨灿。”　　“多大了？”　　“22岁。”　　“哪里人？”　　“邻省的?, 在这儿上大学，就留下来就业了。”　　“结婚没有？”　　“没……”

    一个“没”字了半截，我气没走顺，把自己噎到了。　　我气喘吁吁地原地站住, 觉得肋骨附近有点疼, 应该是因?为一边跑一边讲话，喝了风岔气了。　　赵知砚见我没动静了, 便也停步回头。我们一前一后隔了几米对望，我掐腰瞪着他：“你就不能慢点走？腿长了不起啊！”

    他一怔，被我逗得笑?起来。这下子我更?生气了：“你是查户口的?吗？问问问，我同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还在笑?着，钉在那儿不再挪步了。偏了偏头，意思是让我过去。　　我慢慢缓过劲来，没好气地走近，他接过我手里的?东西：“一个同事你都了解这么清楚，到底谁更?像查户口的?。”

    他伸手的?动作很自然，而我似乎也没过大脑，下意识就把包交给?他了。　　给?完之?后才感到不对劲，他那么高一个大男人，一手捏着袋红豆饼，一手拎着枚巴掌大的?圆包，那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我差点都想再抢回来了，赵知砚却?好像没觉得哪里不妥。还没来得及动作，他已经把东西全都换到另一侧的?手里，我够不到了，只好将胳膊又?默默缩回来。

    我们沿着路灯往家走，路上我告诉他我遇见了姜晓园，他手里的?红豆饼就是那姑娘送他的?。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然后“嗯”了声表示听?到，我记起姜晓园的?话，于是又?问他“是不是因?为胃病才喜欢红豆做的?食物”。

    他听?完皱了下眉，摇摇头不是。我惊奇道：“可姜晓园就是这么的?。还是你自己告诉她……”　　“我随口讲的?，”他淡淡，“谁知道她会当真。”　　好吧好吧，我“哦”了声，又?问：“那你是为什么喜欢？”　　“……”

    其?实问完我就后悔了，因?为赵知砚看我的?眼神有点无语，仿佛面对一位十?万个为什么的?低龄儿童。　　我转而一想也是，这问题又?有什么好刨根问底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只是喜好罢了，喜好哪有什么原因?。　　我为自己的?无聊问题感到羞愧，适时赵知砚也开口了，果然：“就是喜欢啊。”　　“哦。”　　“……”

    我可真是太不会聊天了，跟赵知砚总是三两句话就能结束话题。　　好在倒也不算很尴尬，因?为在制造尴尬这事上我们两个是势均力敌的?，大哥不必二?哥。再了，我们都已经尴尬了三年多，早就习惯了。

    我们都没话了，彼此静默着继续往回走。回到家照常洗漱，临睡前他又?看了会电视，我坐在一边吃葡萄，瞥见桌上原封不动的?纸袋：“红豆饼你怎么没吃啊？都凉了。”　　“我刷过牙了，”赵知砚手指间转着遥控器玩，“明?天再吃吧。”

    就是为了新鲜趁热，姜晓园才让我今晚就带回来的?，现?在好了，还是得过一晚，那跟明?天再送又?有什么区别。　　我无奈摇头，这天气越来越热了，甜糕饼容易坏，我拎起那纸袋放到冰箱里，关上冰箱门转身，赵知砚居然在偷吃我的?葡萄。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我跑过去把葡萄抢回来：“你不是刷过牙了？！”　　“还挺甜的?。”他无视我的?怒气，手臂伸长，又?从我手底摘走一串，“难怪你吃得这么高兴。”

    神经病。

    我瞪着他，赵知砚笑?一声，把葡萄皮放在我堆好的?山上，端起杯子漱了口。　　然后他就回卧室睡觉了，我留在沙发上吃完那串葡萄，没过多久有人给?我发来消息，亮起的?备注是陈炀。　　我顿了顿，将葡萄放下去拿手机。

    他发来的?是一文?件，跟项目相关的?。除此之?外就没别的?话了，但下班时间我怎么可能点开那种东西，我草草保存了，正在想是不是该回复点什么，这时消息又?上浮了一条。　　“晚安。”

    -

    为着他半夜发来的?那几份文?档，策划组又?加了一周的?班。　　这一周过得挺慢的?，可能因?为任务枯燥，也可能因?为少了杨灿活跃气氛——这家伙不心把自己弄发烧了，一连好几天都又?丧又?颓，平时就趴在桌上埋头干活，谁逗也不搭理。

    闷是闷了点，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我终于可以静心工作了。　　我们一直忙到周六下午，短期目标终于完成得差不多，休息日近在眼前，也是快到下班时间了，办公室开始放羊。　　有游戏的?，有追剧的?，还有几个工位空了好久，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去公司边新建的?广场球了。

    我在办公室里隐约听?见篮球落地的?碰撞声，大概是写字楼很高，声音传上来也就清晰得多。　　我走到窗边往下看，从那角度刚好能瞥到篮球场的?一角，夏日的?黄昏里几个年轻人正在抢篮板，我一眼就看见杨灿了，他穿着身白色的?球服，跳起来时发梢和衣服都在抖动。

    我站在那多看了一会儿，后来连廊那头传来脚步。是组里另一个实习生张，刚才还在底下一块球的?，现?在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见到我有点心虚，低着头喊了声“梁姐”。　　我笑?一笑?，问他怎么上来了。他一脸无奈：“来给?杨灿拿退烧药。那子非自己到吃药时间了，但又?耍赖自己是病号，发烧了没劲爬楼。”

    我无语地扭回头看，莫非现?在球场上最生龙活虎的?那人不姓杨。　　而且明?明?一边生病一边剧烈运动，却?还能记得准点吃药，这人可真是个复杂矛盾体，都不知道到底是在乎自己身体呢还是不在乎。

    失笑?间，张从杨灿工位上拿了药盒出来。我看一眼，一共两种药，一盒是胶囊的?，一盒是冲剂。

    “有水吗？”我问。　　张反应一会，明?白过我问这话的?意思：“哦，没事姐，不用管他。这种胶囊他都是直接吞。”　　“还有冲剂呢？”　　“冲剂也是啊，撕开袋子倒嘴里……”着还给?我示范了下动作。　　……这么生猛的?吗，我哽了哽：“算了，我那有两瓶水，你给?他拿过去吧。”

    张拿着东西下楼，我回工位又?坐一会，就该下班了。同事们陆续了卡回家，我留在最后锁门，下楼出了公司左转，路过那片广场时球场里只剩稀稀落落的?一两个，杨灿自己坐在篮架底座上，一只脚踩着球，正扬起脖子往嘴里灌水。

    他瞥见我了，却?没有招呼的?意思，随即又?掀起眼皮看向别处。　　好像这一周他对我都是这么淡淡的?态度，我有点奇怪，但也想不出原因?，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从篮球场的?侧门进去了，算跟他两句再走。

    水喝光了，空瓶被他揉成混乱的?一团，丢到垃圾桶里。　　不过他没有赵知砚扔得准，到边缘又?掉在了地上，有点尴尬，我忍不住笑?出声，他黑着脸横我一眼，默默走过去捡起来。

    直起身时他脸色也缓了些，好像我那么一笑?，我们之?间就没那么僵了。于是我问他：“吃完药了？”　　他点点头：“谢谢你的?水。”　　“不谢。”这语气真不对劲，我皱眉道，“你跟我还客气？”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没再什么，弯腰捞起脚边的?球，走到三分?线外投了两个，他手腕力气大，投球的?弧线很凌厉，我对这东西还是有点心理阴影，于是下意识往后退几步。

    “你害怕？”他问。　　我摇摇头，过了半秒又?点点头。他见状扬唇道：“怕什么，不吓人。”　　顿了顿，又?：“要不你来试试？”

    他把球在手里掂了掂，朝我招手。　　我下意识想推脱，可又?觉得这气氛好不容易才缓和一点，拒绝也不太好，最终我心理建设一番，慢慢走到他身边去。　　正要接球，杨灿笑?了声：“这太远了，你走近点再投。”

    我被他推到罚球线，夕阳从篮板侧边过来。那光线有点刺眼，我眯了眯眼睛，抱着球抬起胳膊，杨灿“哟”了声：“姿势还挺标准。有人教过？”　　“没有。”我。　　“是吗，”他笑?笑?，随即抬了抬下巴示意，“那你投吧。”

    球在半空画一道弧线，落进篮筐里。白色的?篮网荡起来了，篮球落地，砰的?一声响，我正要回头跟杨灿嘚瑟，那个瞬间，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循声望过去，赵知砚站在球场之?外，面无表情地朝这边看着。

    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儿，我一时怔愣住，他注视了我一会，抬脚从侧门走进来。　　走到跟前，跟杨灿面对面地站定，他没话，倒是杨灿先开口了：“这位是姐夫，是吧。”

    听?这话的?内容该是在问我，不过他是直视着赵知砚的?。我张了张口正要回答，赵知砚抢先“嗯”了声，低头去脱西装外套：　　“她怕球，让她走远点，我陪你。”

    外套朝我丢过来，差点就糊在我脸上。随即又?是横空飞来的?手表和领带，我手忙脚乱地接住，然后抱着他的?东西朝场外走。　　我有点惊讶，赵知砚是怎么知道我怕球呢？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球了。记得高中时他从来没跟同学们过的?，一起去医院的?那阵子，闲聊时我好像也问过他，那时候他是因?为他不会。.

    我抱着他的?外套站在边界线外，他衬衣袖子挽到了臂，正弓着腰运球。　　我想是不是男人球都会上瘾，哪怕穿着身西装皮鞋，见了球也都得摸一摸，而且这两人得还真挺激烈的?，我怀疑他这身衣服回去就得送干洗。

    他们了十?几分?钟，我也就在边上看了十?几分?钟。　　我其?实看不太懂，只看见他们额角渐渐都冒了汗，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赛制，就那么一直一直投，最后结束是因?为赵知砚转身时手肘捣了杨灿的?脸，撞得有点猛了，杨灿直接一个后仰摔在地上。.

    场上安静了，球从赵知砚手里落下来，弹跳着一下下滚远。　　我惊叫一声，本能地往那边跑过去，没等跑近，赵知砚弯下腰朝杨灿伸手：“不好意思了。”

    我直觉那气氛有点冷，杨灿半支起身子，没有理会他伸来的?手，自己一只手抹了抹嘴角，然后抬起头，死死地看着他。

    我赶忙蹲下去扶：“你没事吧杨灿？”　　他一扬手挣开了我，好像是生气了。我接着又?去质问赵知砚，这人歪了歪头，是不心。

    “不心？”杨灿听?了笑?一声，慢慢站起来。　　垂眼瞥着地面，停顿很久，嗤笑?道：“姐夫是对我有点意见吧。”

    男人之?间这么容易吵起来吗？我见状不妙，赶紧劝架：“没有没有。杨灿，他不是故意的?……”

    “是。”我没完，赵知砚断了我。　　我一怔，随即又?听?见他冷冷：“以后离梁初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