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内。

    蒋怀英跪在卓玉宸的面前。

    宫人已经去叫三司会审的三位大人, 而卓玉宸，他点了个头之后，就一直坐在那儿没有话。

    只是他能够忍得住武英殿的安静, 卓宇耀不行。

    卓宇耀只安分了一会儿，就让人将糕点端上来，还赐给了在下头的蒋怀义。

    蒋怀义吃了一口，感觉还挺熟悉的，很像在康复营里面厨子的手艺。

    难不成军营里头的厨子，还是御厨教出来的？

    现在人才已经这么多了吗？多到可以让御膳房的厨子随军去做大锅饭了？

    很可惜, 这里没有了那群叽里呱啦的看守, 并没有人能够给蒋怀义解释。

    “喀嚓”

    卓宇耀吃的时候，也没忘记自己在旁边面无表情的大哥：“皇兄, 你也吃。”

    卓玉宸可没有他们两个人这么好的兴致, 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武英殿这头的糕点是御膳房做的，手艺比沈无忧差远了。

    他宁愿赶紧将事情办完，回去吃媳妇儿亲手做的：“人怎么还没来。”

    “奴这就让人去问一下。”

    几个大人正值壮年，其实早就应该赶到了，只是他们心中有些拿不准主意, 就在外头商量了一下对策。

    刑部尚书齐老大人：“有什么好商量的, 事实是什么就是什么, 回头细细地查便是了, 陛下也不可能让咱们今天就拿出一个真相。”

    大理寺卿没有话。

    御史台的却有些犹豫了：“这么多年前的旧案，可想而知涉及的人有多少, 难免有些担忧啊……。”

    齐老大人哼了一声：“判案不能徇私枉法，涉及的人再多又有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只是 ……”

    “……”

    一个太监急匆匆地从远处赶来：“可算找到几位大人了, 官家那头都在催了。”

    听到太监来催，便也来不及多想了，赶紧先去面见了圣上再。

    卓玉宸要交代的都在案宗里头，证人也没留着，全数给了齐老大人：“你们将东西都带回去，细细查问，千万不能够有任何疏漏。”

    这次当着这么多人把他们都聚在一起，只是想要当众表明一个态度：“案子如果错了，便不能一错再错，如若没错，那也容不得别人在上头栽赃，你们可明白？”

    “是。”

    大理寺卿跟御史台对视了一眼——

    好了，他们现在也不用纠结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对了，”卓玉宸最后补充了一句，“有些相关的人，不必瞒着他们，有需要就传唤让他们提供线索。”

    三个大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齐老大人先反应过来：“是。”

    目前来，跟这个事情相关的人基本都在官家的手上。

    除了一个，贤王妃。

    “咱们这真的要将王妃叫来一起查吗？”

    武英殿里。

    卓宇耀也跟几位大臣有一样的疑问：“皇兄，将贤王妃叫来，那咱们就要跟贤王合作了。”

    贤王那个人……如果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仅限这个事情。”卓玉宸道。

    前几日探子将假消息传给了贤王，如果他们这边不采取一些行动表明态度，按照贤王的性子，很可能会出手干预。

    本来案子就已经足够复杂了，卓玉宸不想给自己人惹上这样的麻烦。

    卓宇耀轻叹：“也是，希望他看在自己夫人的面上，别捣乱就好。”

    “行了，”卓玉宸拍拍弟弟困惑的大脑袋，“忙你的吧。”

    卓宇耀叫他：“皇兄，来都来了，不如带些奏折回去吧？”

    武英殿特产啊！

    他话都还没话，卓玉宸就已经离开了武英殿。

    卓宇耀疑惑地看着陈公公：“皇兄最近的康复进度这么好吗？”这个速度，他是不是跑着走的？

    卓宇耀倔强地跟旁边的陈公公：“将这儿的奏折分一半，拿给皇兄。”

    陈公公应下。

    心里默默给卓宇耀点蜡，难怪官家经常被陛下嫌弃。

    真的每一次都不长记性。

    ***

    另一边。

    从皇宫离开之后，几个大人坐下来合计了一下，决定兵分三路，刑部先将相关的证人移交到自己的手上，大理寺把相关的案宗都整理一遍，而御史台则去找贤王妃。

    贤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愣了许久：“你再一遍？”

    御史大夫脾气很好：“按照证人的法，这个事情涉及了王妃的父亲，所以我们依例传唤询问。”

    贤王量了这位大人半晌，确定他没有谎才缓缓开口：“你暂且在这儿坐着。”

    完，便起身回了后院。

    支从英正在院子里面翻书。

    自从上次听了探子的消息之后，支从英就将自己父亲的遗物全都翻了出来，一件一件细细地看，生怕错过里头任何的蛛丝马迹。

    贤王走到她的身后：“夫人。”

    “嗯？”

    “不必再看了。”

    “什么？”

    贤王：“官家派了人过来问话。”

    “问什么话，难道他们查到我之前去找蒋大人了？”

    “是关于当年那个案子的。”

    支从英手上一顿。

    贤王：“他们想看看你有没有新的线索。”

    啪嗒——

    支从英手上的书掉了。

    *

    贤王府经常被人盯着，不是一个适合话的地方，支从英便跟着御史大夫回去了。

    贤王自己一个人在王府里面更加坐立不安。

    公公：“王爷您放心，王妃冰雪聪明，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不是在担心王妃，”贤王道，“只是我在想，今天官家这个架势，不像是要将事情瞒下来，这跟当天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大相径庭。”

    公公：“那……那或许是官家骗了咱们？”

    “卓玉宸没必要骗我，”贤王道，“他如果真的对我有什么不满，明火执仗来便是了，难道他还怕我不成？”

    公公虽然是无脑维护贤王这么多年，但平心而论，他也觉得卓玉宸肯定不会怕自家主子的。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贤王：“你去帮我将皇陵那边的哨子叫来，好好查查那两个歌姬。”

    哨子是贤王手上最得力的人。

    一直将他放在皇陵也是怕他被别人盯上，这人来了京城两日后，就已经将那两个歌姬的祖宗十八代都挖了出来。

    贤王看着手上那一叠厚厚的纸就来气。

    支从英在旁边也安抚不了。

    贤王：“这么多年威逼利诱层出不穷，现在更来劲，还来栽赃陷害了，怎么？他们是觉得本王看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会去刺驾吗？！”

    贤王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凳子，那两个歌姬已经被他解决了，但那股气就是下不来。

    好歹也是皇子皇孙，如今跟戏台上的跳梁丑一般被人戏弄。

    支从英拍了拍他的背：“我们之前将黄沙给杀了，他们还一手也是正常的事情。”

    贤王：“那我就更不能如他们所愿了。”

    贤王拉着支从英的手：“你身上的毒最近有没有什么问题？”

    支从英摇头：“没事，你不是也派人去找天南地北找郎中了吗？咱们还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吧。”

    贤王：“可是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咱们要不让太医看看？或者找太妃娘娘，听陛下就是给她……”

    “嘘——”支从英拦住了他的话头，“这话不得，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难道你想自己透露给官家吗？那不止整个贤王府，连你母妃外家都得陪着咱俩去死。”

    贤王沉默了片刻，低声：“我这气咽不下来。”

    支从英笑着拍拍他，跟哄孩子一样：“好了好了。”

    过了半晌，贤王站直了身子：“我等会儿进宫去。”

    “为什么？”

    “蒋大人的这个案子事关重大，我这个亲王也应该有陪审的资格。”

    支从英：“……你是在想找机会整赫尔国的人吧？”

    贤王不置可否。

    支从英也拿他这暴脾气没有办法：“你心着些，别让他们抓到你把柄，又来威胁你。”

    “放心。”

    ***

    贤王入宫的申请递了上来，但是卓玉宸暂时还没有空闲去看。

    他刚才听沈无忧骑马的时候受伤了，就急匆匆地从武英殿回来看望，谁知道一进宁寿宫，眼泪差点被熏下来。

    那铺天盖地的味道，都不上是香还是毒了。

    如果里头的不是沈无忧，黄公公现在就要喊禁军来护驾了。

    卓玉宸赶紧退出去，朝里头喊：“无忧，你在做什么？”

    “来了来了，”沈无忧包得跟个粽子一样跑出来，“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卓玉宸皱着眉头，帮她把脸上的布条拿下来：“你这又是在折腾什么啊？”

    沈无忧这才透过气来：“在研究香水啊。”

    胭脂铺子就快开起来了，这新品胭脂也得研究起来，沈无忧算走的是一炮而红的路子，所以这新品无论是外形效用还有味道一样都不能少。

    今天她从马场回来之后就带着翠研究香精，可是没有经验，一不心就用力过猛了。

    沈无忧道：“你要不先去别的地方避一避吧，我这就让人给收拾干净，搬去别的地方。”

    沈无忧在某些方面跟卓玉宸还挺像的，比如工作起来就废寝忘食。

    要是将这些家伙什儿搬去别的地方，那忙活起来，卓玉宸一整日都别想逮着她。

    “不必，没不让你在这儿弄，”卓玉宸换了个话头，“听下人你今日受伤了，伤哪里了我瞧瞧。”

    “谁这么题大做的啊……，”沈无忧撩开袖子，露出一道划痕，“就划了一下而已，血都没有流。”

    卓玉宸蹙眉：“这么长的伤口你还不重视，真是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怕什么啊……”

    话音刚落，翠也从里头急匆匆地走出来：“娘娘，那瓶子里头的东西发黑了……。”

    “不了，我先去看看。”沈无忧拿起旁边的布条蒙住脸，赶紧往里头跑。

    一时着急，还差点滑脚栽到旁边的水池子里。

    卓玉宸：……

    完全不把朕的话放在心上。

    沈无忧又跑了回来，瓮声瓮气地对卓玉宸：“你先去别的地方躲躲吧，我好了之后再叫你回来。”

    一代明君就这样被媳妇儿赶了出门。

    卓玉宸无奈地往回走：“回武英殿，我去看看卓宇耀最近的功课有没有落下。”

    *

    沈无忧现在完全就是在做化学实验。

    现在没什么人用香精，主要是因为香精提炼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太高了，首先就是要将人力节省下来。

    所以她算用水蒸汽蒸馏法。

    只是沈无忧以前化学课上学的东西几乎都已经还给老师了，只能摸索着将提炼的流程还原出来。

    过了好几个时辰，才弄出杯底那么一点。

    这产能堪忧啊。

    不过出来的效果还挺不错的。

    沈无忧摸了一点上脖子试用：“还挺香的。”

    翠道：“娘娘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顶好的。”

    沈无忧瞟了她一眼：“你觉得好”

    “那是自然。”

    “你得不作数，”沈无忧转身就走，“陛下应该已经回来了，他好东西见得多，我得问问他。”

    卓玉宸正在殿内坐着。

    看见沈无忧跑进来还笑了：“怎么？研究完你那东西了？”

    沈无忧走到他身边，展示自己新的成绩：“陛下，你快闻闻我这香水味道如何？”

    “哪儿呢？”

    沈无忧侧头，露出自己的脖子：“这儿呢！”

    跟猎物对着猎人露出要害没什么两样。

    卓玉宸微微靠近沈无忧的侧颈，近到卓玉宸的嘴唇已经碰到沈无忧脖子上的汗毛。

    仿佛下一秒就能够亲上去。

    卓玉宸没有，他轻笑道：“嗯，很香。”

    沈无忧心跳加速，脖颈上的脉搏也跟着一起跳动，空气当中的甜腻味道又浓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