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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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孺鹤。

    宋宜默念了一遍这名字,起身就往宋嘉平院里跑,路上恰巧遇上要出门的宋珩。

    宋珩叫住她:“姐,前几年你特喜欢的那家莲蓉酥,我昨儿听?人?重新开张了,我下午给你带点回来啊,你别出去了,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宋宜也不知道听?没听?清,一溜烟地跑了,他?琢磨了会,屈指往双瑞头上一敲:“算了,别等下午了,你赶紧去,今早第?一份啊,买不回来我晚上再找你算账。”

    双瑞忙不迭跑了,留下他?一人在原地自言自语:“莲蓉酥都没吸引力了?不至于吧?我姐被人附身了?”

    宋宜倒不至于被人附身,只是?心?神不宁地直接撞开了宋嘉平书房的门。宋嘉平抬头盯她一眼,语气比平时要严厉上几分:“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敲门都不会了?”

    宋宜却没理会他?的斥责,猛地将书房门一关,甚至还落下了门栓。

    她走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眼,才开口:“爹,我问你件事。”

    她语气不好,宋嘉平直觉要出事,有些?不自然地看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吧。”

    “爹,”宋宜犹疑了下,问,“你打算同圣上硬来了么?”

    宋嘉平一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药下在杯具上,并非水里,行事之人心?思狠毒,岂能轻饶?就算并非刘昶所为,但北衙参与到其中,不是?他?就是?孟添益,他?脱不了干系。”

    难怪当日她明明没喝宫人奉上来的茶,水也是?灵芝重新换过烧开的,她竟然还是?着了道。

    宋宜更多的注意力没在这上面,而是?落在了他?的立场上。但她没有半点欣喜之色,反而微微摇了摇头:“爹,你认得那位沈先生么?”

    宋嘉平心?中一凛,没出声。

    宋宜轻声开口:“沈孺鹤,宁州人士,延和元年的状元郎,开朝至今唯一一位连中三元者。延和十年,立太子少傅。”

    “混账东西!反贼一党,岂容你随口提起,也不怕招来祸事。”宋嘉平将笔一拍,“越来越不像话?,夜闯你大?哥那儿就罢了,还敢夜里出府,连宵禁都不放在眼里

    。我看你如今比你弟都要浑上几分,怕不是?吃了豹子胆!”

    宋宜哪管他?的怒火,将中那本捏到变形的册子往他?案上一扔,那一句“翰林学士沈孺鹤,立太子少傅”被她用朱笔勾出,红得刺目。

    他?眼里微微刺痛了下,克制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抬头看她:“我认识。想问什么,?吧。”

    宋宜哂笑了声:“娘亲时常提起的那位故人,是?这位沈先生的夫人吧?她那时时常?起这人没福气,好好的福不享,天大?的情意在前不要,非要选个清高书生,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是?吗?”

    宋嘉平闭了眼,许久,点了点头。

    “爹你将那块玉带回来的那年,如今算来,我刚满三岁。”宋宜声音很低,“那块玉,根本不是?什么随意得来之物,而是?沈氏之物吧?那年,恰好是?延和十三年,爹那次是?奉命去捉拿废太子同党吧?或者具体来?,是?去捉拿这位沈先生吧?”

    宋嘉平似是?不忍,但终究还是?不忍继续瞒她,点了点头。

    宋宜心?领神会,继续道:“我曾听?大?哥偶然?漏嘴,?他?自幼不肯习武反爱读书,是?因为一位世叔文?人风骨高风亮节,在他?心?里,比演武场上的爹都要伟岸上几分,令他?钦佩不已。”

    她没来由地笑了声:“但这么多年了,我却从未见过这位令他?念念不忘的世叔。如今想来,是?这位先生么?爹与他?,是?故交吧?哥年纪大?些?,自然是?见过并记得他?的。可惜我无福,不能一睹这位先生的风采。”

    “要?什么就直?,不必拐弯抹角。”宋嘉平似是?不忍再听?,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

    “沈度,是?他?的后人吧?”宋宜直直看向他?,声音微哑,“爹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宋嘉平还在迟疑中,宋宜先一步泣不成?声:“我?当日在陪都他?为何敢如此胆大?妄为,半点情面不肯留,非要搜我的身。便是?舅舅谋反,同我又有何牵扯?如今才知,全都是?因了那半块玉!他?是?想着我既然能有这玩意儿,身上兴许还有他?沈家的其他?东西也未可知。”

    “哦,对了,”宋宜哭到声音都有些?断断续续,“兴许,还因为那句什么来着?‘定阳王呈罪证,沈氏定罪,夷三族。’就算他?当日没有这本遗漏下来的史册,也未必没有怀疑过爹吧?”

    她全然不管宋嘉平的反应,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爹,我道你怎么看得上一个御史呢?我当初还以为你是?念他?当日相助之恩,如今想来,爹你是?对故人有愧吧?你对不起故人,故人之子却舍命相救,你心?里过意不去,想赔一个女儿出去赎罪吧?”

    “你再?一遍?”宋嘉平食指指向她,拎刀拿弓尚且稳如磐石的,此刻微微发抖。

    宋宜冷冷笑了声,重复了一遍:“爹不就是?想拿我去赎当年的罪吗?”

    她声音轻到几乎是?在嘴里打转,含糊不清:“快十五年了,也该还了。”

    宋嘉平怒不可遏,随抓过桌上的砚盒砸了过来,里头新研的墨汁撒了她的素色单衣一身,泅染成?一幅凌乱的写意水墨画。

    宋宜面色无异,屈膝告退:“爹生气了?不用爹开口,女儿自个儿领罚。”

    她走至门口,轻轻取下门栓,没回头,轻声问:“爹,若我今日不问,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久未听?到回答,她退到中庭,缓缓在庭中跪下。

    宋嘉平院中铺的青石板,硌得发慌,她却浑然不觉,仰头看了眼天幕。天阴沉沉的,空气中氤氲着水汽,闷热中又添几分湿气,令人浑身难受。想来一年一度的雨季,又要开始了。只是?今年,似乎格外的早。

    宋嘉平日暮时分才出了书房的门,看都未曾看她一眼,径直出了府。

    他?前脚刚走,宋珩后脚就溜了过来,一拎着宝贝莲蓉酥,一递给她一个蒲团:“垫着吧,要不然晚上疼起来,够你受的。”

    宋宜不动,他?把蒲团往她膝下塞了塞:“你别不信,我经?验丰富。你可比不上我,跪久了真不是?闹着玩的,腿真会废。”

    她仍旧懒得吭声,他?叹了口气,将莲蓉酥的包装拆开,轻轻拿了一块递到她嘴边:“听?双瑞?,跪了快一整日了啊。垫垫肚子,别饿坏了。”

    宋宜腹中空着,这家莲

    蓉酥她又自幼喜欢,当日回陪都前,还想着买些?带回去,不想这家生意红火的铺子竟然关门大?吉。如今兜兜转转两年过去,竟然又能闻到熟悉的香味。明明是?想念的味道,可她别开脸:“回去吧,一会儿爹回来见着你,又要生气。”

    宋珩不肯走,命人搬了个墩子过来,大?喇喇地往她身旁一坐,伸了个懒腰:“管他?呢。我就不陪你跪了,白日里守了一天宫门呢,累着了。大?哥也真是?,不知道给我安排的什么差事,无聊至极,还每天都要见着周谨那张臭脸,我真是?天天都想和他?拼个鱼死破同归于尽算了。”

    知他?开玩笑而已,宋宜懒得理他?,并不吭声。他?悄悄从侧面去看她,见她眼眶微微还红着,知是?哭过,于是?打趣道:“该不会是?以死相逼要嫁沈郎君,被爹拿刀扫地出门了吧?”

    宋宜听?他?提起沈度,心?烦意乱,白他?一眼:“你回去吧,别在这儿碍眼。”

    宋珩无奈耸耸肩,将莲蓉酥再度递过去:“那你赏点脸呗。劳双瑞跑两趟了,早晨就去买了一遭,没法子过来给你,下午又重新跑了一趟,姐你多少给点面子呗。”

    宋宜接过,在他?的注视下,很给面子地咬了口尝鲜,却不料,她甫一张口咬下一块,就稀里哗啦哭成?了泪人。

    宋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眉头皱成?一团:“不是?吧?好吃成?这样?”

    她破涕为笑,将剩下的大?半块扔回盒子里:“给灵芝收着吧,我晚点回来再尝。”

    宋珩瘪瘪嘴,将盒子折好,试探问:“要不起吧?爹也就??,还真罚你不成??你又不是?我,走了肯定也没事。”

    见她还是?闷闷不乐,他?又戏谑道:“要不要我去告诉你的心?上人啊,婉婉妹妹,当哥的帮你一次。”

    哪壶不开提哪壶,宋宜抓起他?方才塞过来的蒲团,往他?脸上一盖,宋珩不知这话?哪里错了,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冤打,起身就往回走,边走边嘟囔:“就你这脾气,敢娶你的,我宋珩敬他?是?条好汉。”

    宋珩这一走,她再度沉默下来,膝盖早痛得麻木了。

    她将事情细细梳理了一遍,

    心?内忽然开始止不住的泛酸。昨日她问他?那些?海棠真的能活吗,他??明年不就知道了。

    她在他?心?底到底是?何地位,能否抵得过这些?陈年旧怨,这些?重要吗?

    重要。

    可是?他??明年还是?要带她看为她新植的海棠的,其实?她担心?的事情,他?早已给了她答案。

    她回来的路上曾想,世间男子若遇这样的事,大?抵一大?半会将昨日还卿卿我我的爱人拒于千里之外、甚至视为你死我活的仇人,而另一半就算能勉强接受这个上天所开的玩笑,也定会拿这样的让步出来标榜真爱。

    可他?,这两种?都不是?。

    他?只是?自个儿将内里的所有酸辛和着滚烫赤诚的男儿心?一并咽下,再笑着告诉她,明年带她看海棠,不想让她沾染一星半点这背后的错愕、无奈、心?酸乃至绝望。

    她心?里有了决断,沉默着等宋嘉平回来。

    夜幕合上,这场酝酿了一整日的雨总算轰然倾下。夏日的雨来得轰轰烈烈,宋宜被浇了个透,裙上的墨汁再度泅染开来,混在四?散的雨水中,无声无息地溜走。下人们远远偷看着,这在宋嘉平院中,没人敢造次。

    她仰头望了一眼天幕,没来由地痴痴笑了笑。

    宋珩刚拎着把伞冲过来,就看见这一幕,忙不迭撑开伞冲过去:“姐你不是?吧,浇糊涂了?傻乐什么呢?”

    他?大?着胆子伸去拽她,她却不肯起,两相争执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宋嘉平进了院里,瞧见他?俩这模样,将心?急之色掩了下去,递了个眼色给宋珩,话?却是?对宋宜?的:“生爹的气也不是?这么个气法,想生病还不容易?”

    宋珩得了首肯,果断一把把她拽起来,宋宜腿脚早酸麻了个透,脚下不稳,他?忙护住了她,撑着她往廊上走。

    “赶紧带回去,她这身子骨,禁不起折腾。”宋嘉平默默看她一眼,摆了摆。

    宋珩得了令,见她不动,使劲拽着她往回走:“姐,赶紧走吧,要不我可就叫人架你了。”

    她却如何也不肯走,轻声冲他?道:“你先回吧,我同爹?几句话?。”

    “我不放心?,”宋珩

    话?刚出口,见她眼神坚定,默默松开了她,往后退远,“那你同爹聊吧,我在一旁候着。你快点啊,别一会儿又冻着了。”

    宋嘉平以为她又要将白日里那出戏再唱一遍,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料她却只是?道:“他??明日会来拜会爹,他?素来言出必行,定会来的。爹你不要见他?了,算我求你。”

    宋嘉平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想好了?”

    宋宜无力地点了点头。

    “你问过他?的意思了吗?”

    “不必了。”宋宜看向他?,沉默了会子,问,“爹觉得他?更重要?”

    宋嘉平沉吟了下,他?明白她在想什么,刘昶都敢明目张胆对她动了,若是?沈度这次再做出头鸟,必然没有好果子吃。得罪刘昶也还好?,但若是?皇帝觉出异样来,哪怕他?这次不出事,日后也必然步步如履薄冰。

    他?久不回答,宋宜没了耐性,转身往回走,刚走出去两步,又转过身来,对他?行了个大?礼:“之前出言不逊,还望爹消气。”

    宋嘉平冲她摆摆,示意她赶紧走,宋珩见这阵仗,赶紧上来拽过她就走,连拉带扶才把她架了回去。

    她今日并未淋到什么雨,虽然雨势急,一眨眼就将她浇了个透,但宋珩来得及时,宋嘉平也赶回来得快,时间短暂,她回来泡了个澡,又喝了些?药,夜里竟然没有受寒的迹象。

    灵芝前半夜不敢合眼,一直寸步不离地盯着,就怕她夜里又烧起来,好在一直没事,也就放下心?来,回了外间睡下。

    听?见外间没有动静了,她才睁开双眼,静静看向窗户。夜里雨大?,门窗紧闭,但她仍能清晰听?到暴雨倾盆泼下的声音。

    长夜无眠,她枕着雨声,心?想,又是?一个漫长的雨季到了。

    -

    沈度是?翌日巳时到的,宋嘉平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把人放了进来。

    沈度同他?见了礼,开门见山:“世叔,晚生此来是?为着县主的婚事。”

    宋嘉平没有半点迟疑,直截了当地回了他?:“听?宫里头的意思就好。”

    沈度一愣,又开口道:“我有把握,刘昶没有胜算。”

    宋嘉平默了默,连宋宜都已经?知道那句话

    ?,他?断没有不知道的可能,可是?他?此来,不是?为了推翻之前在此许下的对宋宜的承诺,反而是?为了兑现。

    他?叹了口气,神色黯然地问:“沈度,你当真不介怀么?”

    沈度自然知道他??的是?什么事,但并不确定他?如何得知,犹豫了会才答道:“我非圣人,自然无法不介怀。入京路上我挣扎了一路,最后选择站在王爷这侧。这次,不必花那么久,我站在她这头。”

    宋嘉平没出声,他?又补道:“当日在此间,我曾告诉过王爷,我这一生,将这两件事做完也就够了,总没有什么别的盼头,自然要在她身上多花些?心?思。如今,也可告诉王爷一句,若是?为她,另一件事就算不可避免地要有些?缺憾,我也认了。”

    宋嘉平过了许久才将这话?消化完,艰难道:“你既然如此?了,我才敢告诉你一句,那句话?纯属无稽之谈。我同你父亲私交甚密,当年之事,陛下为保我免受言官弹劾,亲令大?理寺在复核卷宗里添的那句话?,其后太史令照搬。”

    沈度猛地抬眼看他?,但宋嘉平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接道:“这件事,我这辈子只解释这么一次,哪怕对婉婉,我也不会再开口。至于你信不信我,也没有多大?关系了。”他?顿了顿,“至于为何要知道你的想法再解释,你应该明白,若非如此,倒像是?我倚老?卖老?非要逼着要你一个后生原谅我了。我都这个年纪了,别的也不在乎,不过是?希望你们这些?辈之间,不管结局是?好是?坏,都不是?因为当年之事而被迫收场。”

    沈度没?话?,他?微微叹了口气:“但这个结局如何,我全看婉婉的心?意。她若选你,我自然助你一臂之力。可她若不愿,你也知道她的性子,我这个当爹的,总不能逼她。方才那句‘听?宫里的意思’,是?她所愿。”

    沈度怔在当场,不敢置信,好半晌,僵硬的十指才恢复了知觉,他?低头看了眼那枚扳指,平静道:“既然如此,还请王爷看在下官当日也算出了份苦力的份上,让下官再见见县主。若县主当真如此打算,不如把话??开了,下官

    自然不敢再叨扰定阳王府。”

    他?语气又变得格外客气和生分,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当初陪都初见。

    宋嘉平叹了口气,点头应下:“陛下今日便回宫了,时间紧急,文?嘉自然会尽快同你?清楚。”

    沈度微微拱了拱,告了退,却不料这个“尽快”来得如此迅疾。

    他?前脚刚到,宋宜的车马后脚就已到了。她虽未受寒,但膝上的伤却是?实?打实?的,下马车下得很是?艰难,他?在门口冷冷望着,再未同往日一般,上前搭一把。

    台阶不高,但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是?吃力,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她脚步停在门口,才讥讽了句:“不过一日,县主就连门都不愿进了?”

    宋宜默了默,抬脚进了门,他?在她身后亲关门落下门栓,将灵芝和刚去为他?牵马回来的门房一并关在了外头。

    宋宜一惊,回头望了望,随即又镇定下来,面色如常地道:“沈大?人的待客之礼,着实?不周。”

    “比不上县主客套。”沈度语气里带了寒意。

    “沈度,”宋宜唤他?一声,“我不想同你吵,从陪都到帝京,我已经?同你吵过整整一路。”

    沈度冷静下来,取下他?指间那枚玉扳指,在指间转着玩:“这么快就想和我划清关系?那你?,把你今天来想?的话?一并?完。”

    宋宜清了清嗓,缓缓开了口:“进宫更适合我,哪怕最后没选对人,好歹也是?个王妃。同下嫁给大?人,见谁都要规规矩矩问候一声夫人相比,自然还是?前者更舒心?些?。”

    “那当日县主瞎折腾什么呢?”沈度笑了笑,“这不是?今日才有的局面,一开始便是?如此。”

    宋宜默了默,艰难地开了口:“大?人不是?早就看出来了么?当日在定阳王府,大?人就曾一语道破——我不过是?做场戏给刘昶看罢了。不然,哪知两年多过去,刘昶还值不值得托付终生呢?”

    听?她提起刘昶,沈度懒得再克制,上前一步揪住了她衣领,将她往墙上一推,宋宜知他?下一步做什么,不肯就范,拿脚去踹他?,他?上前一步,拿腿压上了她膝盖。

    膝盖上的伤疼得她痛呼出声

    ,沈度低头看她一眼:“县主还是?忍着些?,别叫外头进不来的人多想。”

    她依言住了声,他?这才讥诮道:“县主这不还是?要脸的么?怎么对着我,倒是?没脸没皮了?”

    宋宜伸去掰他?的指,神情淡漠:“一介官,还不值得我给面子,谈什么要不要脸。大?人这般作为,实?在是?没什么风度,放开。”

    “是?么?”沈度将她双一别,整个人压在墙上,低头吻上她的唇。

    她的唇饱满而细嫩,他?心?内不畅快,寻着法子在她这里发泄,她不肯开口,他?便在她唇上死死咬出一道伤来,并非是?之前的警醒,而是?在寻求报复似的快感。宋宜吃痛,微微张开条缝,他?寻着会,半点不肯让她好过,令她唇舌上满是?伤痕。

    宋宜痛得几乎落泪,他?却没有半点怜惜之意,折腾了半晌才放过她。

    她刚松了口气,他?就将头埋进了她脖颈间,宋宜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唤他?:“沈度,适可而止。”

    她舌上受了伤,发音有些?模糊,沈度低笑了声,轻轻将她左肩的衣服往下拉了一寸。

    宋宜毫无招架之力,整个身子在一瞬间僵硬如铁,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头去看他?。

    他?感知到她身体的变化,知她想歪,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嘲讽地笑了笑,随后低头在她锁骨上咬出一道痕迹来。他?本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可忽然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在他?脖颈上,他?猛然抬头望向她,她果然已落了泪。

    泪水冲刷掉脂粉,已不再是?海棠,而是?换回了玉兰。

    她连这点念想也不肯再留给他?。

    她看向他?,轻声道:“沈度,是?我对不起你,你别这样。”

    他?微微有些?动容,但她下一句却是?:“找个寻常好姑娘并非难事,你不要介怀这些?事。”

    “事?”他?看她一眼,嗤笑了声,勾住她左肩的衣服,往上一提,归于原样。衣物覆上伤口,宋宜受了疼,身子不安分起来,他?在此刻,往她膝上重重一撞,“宋宜,你若冷心?冷情,当初又何必来招惹我?”

    宋宜闷哼出声,紧紧咬住嘴唇才没出声喊疼。她这般狼狈模样被

    他?悉数看了去,直到她忍过这阵阵痛,渐渐平静下来,他?才道:“你若告诉我,你看见了书房里那东西,生了些?别的心?思,我还相信些?。不然,你不妨解释一下,你爹怎么知道的?”

    宋宜轻轻闭了眼,睫毛阻了往下掉的眼泪,她轻轻开口,不再隐瞒:“我是?看见了。”

    “但你有什么资格来怪我?”她冷笑了声,“沈度,从头到尾,你想过对我?实?话?么?”

    沈度缄默。

    她笑了声:“咱俩到底谁对不起谁?若不是?我昨日偶然撞见,我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日你一开始的不留情面和后来数次下留情的缘由是?什么。沈度,你不是?没有过令我生疑的地方,我却从未起过查你的心?思,不过是?凭着‘相信’二字,你呢?”

    沈度忽地笑了声:“你以为我同你这般,是?为了报复你爹?”

    宋宜摇头,缓缓睁开眼看他?,语气已经?平静下来:“不是?。当日你拿出来对付刘昶的东西,我虽然没见过,但刘昶同我?过,时得当,易储也非难事,所以他?才如此记恨你。你能得那些?东西,想必花费了好些?功夫和心?血。当年之事,刘昶母子想必脱不了干系,若是?为了复仇,你断不会如此取舍。”

    “况且,真情假意,我也不傻,辨得出来。”她声音低下去,有些?断续,“我信你是?真心?。旧怨在前,你能这般待我,我、自然甚、甚是?感念。”

    她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可是?,你有情有义?,我却没心?没肺啊。你这样的身份,若是?有朝一日被人得知,你让我怎么办?让定阳王府怎么办?连我哥这种?平素和你没什么接触的人,对你都有怀疑,你当旁人没有么?如今是?查不出什么来,可你要对付那些?人,终有一日是?要走到明面上来的啊。那时,你若行差就错一步,又置我于何地?”

    她声音轻到听?不太清:“沈度,我没这么无私。你若是?身份清白,哪怕抗旨嫁你呢,我爹尚有同圣上抗衡之力,兴许能保住你我。可你偏偏是?这样的身份,圣上当年的怒火如今还左右着朝纲,我不能让家人陷入随时可能

    为你陪葬的境地。”

    沈度默了下来,静静看了她膝盖半晌,问:“你?这话?,认真的?不是?被逼的?”

    “没人能逼我做什么事,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他?颔首:“宋宜,趋利避害你倒是?学得半点不差。也好,我不会再和定阳王府有什么瓜葛,也不会再连累你,你放心?便是?。”

    他?默默放开她,走远了两步。

    她望向他?的背影,明明还和前日一般笔挺,却像突然委顿了下去,失了生气。

    她有些?不忍,但还是?开了口:“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不可能一辈子不露马脚。看在昔日情分上,我会让我哥想办法将你左迁外放出京。”

    “沈度,此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她犹疑半晌,才接道,“人就活这么短短的一辈子,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就不要在意了。你想去哪儿?回兖州么?还是?回你真正的故土宁州?”

    沈度返身回来,再度将她压回墙上,几近气急败坏:“宋宜,你敢!”

    宋宜受制于人,但没失了底气,冲他?浅浅笑了笑:“是?你?的,我宋宜有什么不敢的?除非你有本事将我掐死在这儿,不然你试试我敢不敢。”

    “宋宜!”他?再喝她一声,却似失了力气,不想再同她继续纠缠下去,于是?问,“你想好了吗?选谁?”

    宋宜抬眼看他?,心?内调味瓶翻了一地,面上却微微笑了笑,戏谑道:“刘昶啊。我从前和他?的情分,你不会没听??过。不然,也不至于提起旁人你都不在意,但每次一提到他?,你准会生气。”

    他?听?不得这名字,伸在她锁骨处狠狠压了压。伤口不深,但覆着衣物,还是?令人疼痛难忍。

    “宋宜,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这样的性子,开弓没有回头箭,怕你担心?,也怕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确实?有错,向你道个歉。”他?笑了笑,“不过没想到我看错了,你既然怕担风险想走回头路。也好,如你所愿。”

    “我犯的最大?的错,大?概就是?当日含元殿,你?便是?抗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竟然信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当真错得离谱,这些?,本

    不该发生。”

    宋宜苦笑了下,他?当日握着她受伤的脚踝,非等逼问出她的答案来,才放心?上替她揉了揉。

    在此之前,他?时刻循规蹈矩,未曾碰过她半分。

    他?上用了力,宋宜疼得倒吸凉气间,他?举起右在她眼前晃了晃,虎口上的伤早已好全,伤痕渐渐消退,但还留着一丝浅浅的痕迹,是?当日在含元殿,她死命咬下的,他?们这一段缘分真正的起始点。

    他?一字一顿道:“宋宜,你欠我的。”

    “好啊,欠就欠了。”宋宜冲他?笑了笑,“你记得出京也要好好做官啊,别再这样刚直了。不过京官外放必然升迁,日后你也会是?当地的大?官,不必这样看人脸色了。”

    “我保证刘昶不会再心?眼针对你。可日后,你若还要对付他?,我们可就是?敌人了。”

    她尾音轻轻上扬,好似在随口开玩笑,可这到底是?不是?玩笑,二人心?知肚明。

    沈度沉默许久,放开她,吐出一个字:“滚。”

    宋宜沉默地开了门,灵芝赶紧过来扶了她,她在灵芝嘘寒问暖的杂音里,仰头望了一眼门口这株梧桐树。

    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却在雨中独自萧索。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