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上钩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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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国乱了,从权利的中央分崩离析。

    这是尤许一路直行的见闻所感。

    到处是流民,有人落草为寇,也有人揭竿而起,皇亲国戚持军队,争夺权利,邻国派兵逼近,企图瓜分这岌岌可危的王朝。

    之前在远离人烟的海岛,她并未知晓这么多,如今身处其中,见到饿死的尸体,听吃人的事情,如临地狱,沉得心怵。

    其实尤国从秦聂烛成为国师,全国上下敬以为神明开始,就已经为今日局面铺下了伏笔。

    只是由秦聂烛统治,崩坏得慢一些而已,毕竟他会做一条吸血虫,先把尤国的血髓抽干,再踏成粉末,这样的话,这片土地上的生就都被泯灭了。

    如今妖孽已除,只要等人统一局面,重新掌管治理,推行休养生息鼓励农桑的政策,新王朝便能平定巩固。

    只希望改朝换代能快些进行,减少百姓之苦痛。

    尤许经过几个镇子,来到一处村庄,她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原来是以煞气为动力能飞,现在只能用飘的,这点倒是挺符合她对鬼的认知。

    已经入了秋,油绿的树叶渐渐泛黄,尤许坐在树干上,眺望远方。

    天空泛灰,不再是她想见的湛蓝,她看到与蓝色有关的事物,总会想到于祀,以及那双浅淡透亮的眼。

    “打他,打死他!”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尤许微微放空的思绪,她往下看去,只见一片坑洼凌乱的土地上,五个脏兮兮的孩,在打另一个瘦黑孩。

    他们还在嚷嚷着:“他挖到了红薯!”

    “是我们的,快交出来!”

    那个瘦黑孩缩在地上,倔强地仰头大声:“放你娘的屁!这块荒地是你们的?这个红薯是你们挖到的?不过仗着人多想抢食,没门!”

    在乱世中,孩极为弱势,有被拿去换食物,或者直接被吃的,也可能会饥寒而死,亦或是生病被抛下,最后病死。可以去找吃的孩子,大多会选择抱团争抢更弱势者的食物。

    瘦黑孩一个挺起,直接用头撞倒一个人,骑在那人身上,揪着他的头发,硬生生把那人的头皮都扯了一块下来。

    那群孩发现遇到一个不好惹的,纷纷拿起木棍和石头,准备砸向瘦黑孩。

    忽然一阵阴风刮过,把那群孩掀倒在地,瘦黑孩也被吹倒在一边。

    风停后,那群孩站起来,作势要继续打瘦黑孩,阴风带着刺骨的冷,又刮了过来,再次把他们掀倒,不过这一次瘦黑孩没事。

    “真是邪了门了。”一群孩东张西望,心里都有点犯怵。

    有两个胆大点的,朝瘦黑孩走了两步,又被忽然涌起的风刮倒在地。

    “他,他是妖怪!快跑啊!!”有人一喊,再有人一跑,恐惧成倍叠加,没两下,那几个孩跑得精光。

    尤许坐在树干上面拍了拍,正准备离开,就看到那个瘦黑孩插着腰看她,语气古怪:“你一个鬼,为什么要帮我。”

    尤许动作一顿,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你看得见我?”

    事实上她现在魂体越来越淡,除了心口巴拉着一股怨气,其实和寻常的鬼没什么两样了,所谓阴阳相隔,大多数的鬼不会被人看见,现在她也是。

    不用担心吓着人,她为了赶路,不再走偏僻林子,直接往城镇走,遇到成千上万的人,瘦黑孩是第一个能看见她的人。

    瘦黑孩:“看见了怎么着?”

    “丫头,你不怕我吗,我可是鬼呢。”

    尤许从树上飘下来,细细打量这孩,孩瘦得像脱了皮的树,浑身脏兮兮的,衣裳破烂,头发凌乱油散,却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又黑又亮。

    “你怎会知晓我是女孩,”完,她又撇撇嘴,道:“鬼有什么可怕的,能有人可怕吗?”

    越是乱时,越是要掩藏自己的性别,她能活下来,不仅仅是胆子大,还有对一些危险的聪明敏锐。

    见尤许要飘走,女孩喊道:“喂!女鬼,你要去哪儿?”

    “我有名字,你叫我女鬼的话,”尤许扭头看她,“我要叫你什么,乞丐?”

    女孩想也没想,点头就:“行啊,反正别人也都这么叫我。”

    “女鬼!”

    “干什么,乞丐。”

    “女鬼,去哪里?”

    “乞丐,我要北上。”

    她们就这么幼稚地互叫上了,经过水边,乞丐掬了两口水喝,抖了抖身上的泥,掏出两根指大的红薯,洗了洗,直接吃。

    尤许看了眼,盘腿坐在她旁边。

    乞丐一口吃完,肚子响了响,她又灌了好几口水,才:“别人都是从北方逃下来的,你怎么还要往上走?”

    尤许随口:“去看看我的尸首如何了。”

    她总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勾着她心口的那股怨气,引着她往前去。

    乞丐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忽然:“人死都会变成鬼吗?”

    尤许:“不一定。”

    乞丐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

    “反正顺道,我和你一起去吧。”乞丐。

    尤许眉梢一挑,语气意外地:“你也要去,不应当先逃命?”

    不出意外,越往北越危险,她顺一帮这个女孩,是见她被打倒在地,瘦被欺的样子像极了李一二,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去哪里逃命不是逃命,”乞丐很无所谓地完后,又看向尤许,“你会保护我的吧?”

    看着她黑亮的眼,尤许弯了弯唇,还真会善用聪明,想必先前见她能刮阴风,便想寻一个庇佑。

    尤许起身继续飘:“随你,我可不一定能保护你。”

    除了能刮点阴风,她做不了别的,现在她已经触碰不到东西了。

    乞丐二话不,起身就跟着她走。

    尤许口头上不保护,一旦遇到人要欺负乞丐,她又会上前帮忙。

    原本独孤飘荡的行程中,意外地多了个丫头,免不了停停歇歇,她们一起度过许多漫长的夜晚。

    乞丐和尤许都很能,一下热闹不少,乞丐通常会自己经历的事情,一路上见到的听的,尤许会的可就多了,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会故事,还会许多乞丐没听过的道理。

    乞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愈加喜欢尤许,“如果我有个姐姐就好了,要和你一样的。”

    她开始心疼这个女鬼了,她们明明看起来年纪一样大,女鬼却知道这么多,一定是在世上游荡得太久了。

    尤许笑了笑:“我有个妹妹,倒是和你一样爱爱笑。”

    她们一路北上,遇到的流民变少,不同装扮的士兵变多。

    不过士兵不住破庙,乞丐终于可以夜宿破庙,不用在野外风吹露宿了。

    把破木门掩上,挂满蜘蛛的窗户照入朦胧的月光,从破烂的瓦顶处也落进几束银辉。

    乞丐缩在角落里,动作心地从怀中摸出一根红绳,上面坠着一枚铜钱和一根犬牙,是寻常人家系在孩童身上,保佑孩童平安和辟邪所用。

    她低着脑袋,脸都埋进黑暗中,尤许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她细细地摸着红绳,看了良久,像在回忆着什么。

    “这是我娘给我的。”乞丐忽然道,语气比起往日的鲜活,低落了不少。

    “本是绑在我右脚踝上,有一次我摘到一根丝瓜,被人抢走,红绳也被扯断了。”

    尤许沉默着,不敢去想那个情形,也不敢去想她当时的心情。

    静谧的破庙里,除了不时灌进来的风声,尤许还听到极其轻微又压抑的低泣声,模糊又细碎。

    这段时间,她深刻感受到乞丐的坚韧和乐观,乞丐总是,这些苦不算什么,我还活着,总有会尝到甘的,我娘常同我,笑一笑,会发现很多好看的花,叹气的话,乌云会出现。

    而唯独此时此刻,在这简陋黑暗的地方,尤许看到了乞丐不为外人所知的伤痕,也许用一辈子的时光都不能痊愈的苦痛。

    尤许无声叹息,想要拥抱这个女孩,刚抬起,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倾身藏于黑暗中。

    过了许久,乞丐将红绳重新放回怀里,已恢复平时的语气:“女鬼,再给我讲讲故事吧。”

    尤许把各种童话都给她讲了个遍,只好开始现编,她思忖片刻,低头看到自己衣襟里的项链,忽然分了下神。

    见她许久不话,乞丐又唤道:“女鬼?”

    尤许回过神来,便缓缓道:“从前有个住在魔法森林的巫女,她被大妖怪下了诅咒,要完成五次任务,不然就会被吃掉,大妖怪很厉害,巫女逃不掉。”

    “她的任务是取走王子的魔法水晶交给大妖怪,以便大妖怪恢复妖力,而魔法水晶是王子耗费心血炼成的。”

    “第一次王子很难过地给出了水晶。等到他又费尽心力炼出水晶,巫女又去找他,第二次他很痛苦地交出水晶。第三次他哭了,哀求巫女不要拿走水晶,但巫女还是将水晶交给了大妖怪。”

    “第四次王子不想给了,女巫很怕自己被吃掉,而大妖怪不许她出缘由,王子最后心软了,还是将水晶给了她。”

    乞丐问:“巫女完成五次任务了吗?”

    尤许:“也许吧。”

    “只是他们每次都会相爱,但王子每一次摘下额心的水晶都会失忆。”

    过了一会儿,乞丐忽然:“女巫是不是很难过啊。”

    尤许一怔,转眼看向她:“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王子会失忆,但女巫不会,她什么都记得,不是更痛苦吗?”乞丐。

    尤许蜷了下指,没再话。

    痛苦吗,但谁又在乎,谁又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  二更来也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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